第 43 章 第43话

　　爱生活。

　　爱沈恪。

　　我也爱我自己。

　　——《挖掘机性能记录本》

　　三娃出院,唐晚晚把它牵回家。

　　第一天，三娃拱翻了餐桌；第二天，三娃啃坏了沙发；第三天，三娃跑到她床上拉了一坨屎。

　　唐晚晚被气疯,拿了把菜刀把三娃撵进了对门602.

　　沈恪快笑岔气。

　　唐晚晚：“我觉得我不适合养孩子。”

　　沈恪：“？”

　　“你看看三娃,就知道吃喝拉撒破坏东西，和我同事家的熊孩子一个德行。”唐晚晚哭丧着脸,“我刚差点宰了三娃。如果以后我的孩子也是这样,我怕会忍不住拿起刀。”

　　沈恪在美人榻里坐直：“你为什么拿我们的孩子和一头猪比？”

　　“可是他们确实很像啊。”唐晚晚显然没察觉到沈恪偷换了概念，把‘我的孩子’偷换成了‘我们的孩子’。

　　她继续道：“而且朱珠说,猪什么都吃,最好养了。孩子可不是什么都吃,弄不好我能把孩子毒死。”

　　沈恪：“没关系。毒死一个我们再生第二个。”

　　唐晚晚：“……”

　　“傻子。”沈恪伸手,笑着把她捞进美人榻里，“我超级会养孩子。”

　　唐晚晚：“你以前养过孩子？”

　　“没有，但是我想过和你一起养孩子的日子。”沈恪把她抱在怀里，脑袋耷在她颈窝,“孩子不吃饭，我们就把他拴在摩托车上飙车,把他吓到哭喊着要吃饭。”

　　唐晚晚：“……”

　　唐晚晚：“这就是你说的超级会养孩子？”

　　沈恪闷笑。气息温热，脖子痒痒的。

　　唐晚晚有点心猿意马，回过神来时，她已经被沈恪亲吻了一遍。

　　自从追到他后，这种情况每天都会发生。她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总是莫名其妙亲与被亲，根本不需要理由，两个人只要眼睛对视，就会有一方控制不住凑过来亲一下。

　　仅仅只是亲吻，她就很舒服，很享受。

　　朱珠果然没欺骗她，沈恪真的会给她带来动物般的快乐。

　　“沈恪，你觉得你和三娃比，现在谁更快乐？”

　　“我。”沈恪翻身，“因为我会拆解挖掘机。”

　　观众朋友们你们好，请跟随本台记者去某工地勘察施工现场。

　　我们看到一位沈先生，正在拆解一台挖掘机。

　　太阳毒辣，沈先生单膝跪在挖掘机前工作。他背上出了一层汗，身上的衬衫被汗水打湿，在他的修理之下，挖掘机开始运作，摇臂扯走了他汗湿的衬衫。

　　看起来沈先生非常爱惜这台挖掘机，拆解得非常细致。如果挖掘机有灵性，想必也是极为享受的。

　　沈先生拿起一根钢筋，做最后一步的拆解工作。

　　他含情脉脉地看着挖掘机，说：“我爱你。”

　　突然，一头猪蹿过来，拱翻了美人榻。

　　非常遗憾，敬请期待沈先生下次的拆解工作，预祝他拆解成功。本台记者播报完毕。谢谢收看。

　　三娃从美人榻上飞跃过去，吭哧吭哧找东西吃。

　　沈恪躺在地毯上：“……”

　　沈恪咬牙切齿：“把你的菜刀拿过来，我要杀了三娃。”

　　到底没杀成三娃，沈恪把它送回了沈宅。沈宅院子大，够它祸祸。

　　沈恪气呼呼：“先暂时留你一条猪命。等唐狗屁知道你为什么是十一代单传后，我再把你宰了。”

　　三娃拱着白菜：“哼哧哼哧。”

　　*

　　公司派遣，唐晚晚要去c市某工厂考察三天。

　　当天，她收到沈恪的一条微信：【请关爱独守空巢的孤寡老人。】

　　附一个小视频。

　　视频里，沈恪瘫在一张躺椅里，手里拿着一根竹竿，时不时打三娃一下。三娃圈在猪圈里，跳不出来，干着急。

　　唐晚晚快笑疯：【你不是孤寡老人，你这是恶毒老头。】

　　沈恪：【你不回来，我就打三娃。】

　　唐晚晚：【你让我想起了新闻里的那些渣男，毒打自己孩子录视频，借此威胁离家出走的老婆。】

　　沈恪：【实不相瞒，我是在给三娃挠痒痒。】

　　唐晚晚：【渣男打孩子时也是这么说的。渣男。】

　　沈恪：【所以，老婆你什么时候回家？】

　　唐晚晚：【？？谁是你老婆。】

　　沈恪：【你刚自己说的。】

　　他把刚才唐晚晚说毒打孩子威胁老婆这句话截图发给她。

　　唐晚晚：【你把三娃打死吧。】

　　“晚晚姐，你在和男朋友聊天吧。”小菜羡慕道，“我也好想谈恋爱啊。”

　　小菜作为跟班助理，被唐晚晚带着一起出差。

　　唐晚晚从屏幕上抬起脸：“你偷看我聊天？”

　　“没啊。”小菜无辜道。

　　“那你怎么知道我是在和沈恪聊天？”

　　“因为你一直在笑，眼睛笑嘴巴笑，身上每个细胞都在笑。”小菜判断道，“一看就是恋爱中的小女人。”

　　头一回被说是小女人，唐晚晚有点不好意思：“是么？”

　　“必须是。”小菜八卦道，“你男朋友怎么追到你的啊？”

　　“我追的他。”唐晚晚大大方方，毫不扭捏，“他挺好追的。”

　　小菜：“？？？？”

　　沈恪又发过来一条信息：【明天回来吗？】

　　唐晚晚甩手把行程表发给他：【后天回。我明天要下乡。】

　　小菜似有所悟道：“怪不得3z追不到你。”

　　她没有察觉到，身旁的唐晚晚笑容瞬间凝固，攥着手机的指节泛白。

　　温泉山庄一别，她再没有见过张宗正，也没有听到过他的任何消息。

　　连同张其正一起，她把张宗正一起埋进了坑里。

　　再次选择了逃避。

　　一头扎进了沈恪怀里，把所有注意力全部转移到沈恪身上。

　　强迫自己刻意忘掉张其正。

　　有些东西埋进坑里会腐烂，有些东西会生根发芽。而有些东西，一边腐烂一边生根发芽。

　　就像汉尼拔里的一个情节——变态杀手把人埋进土里，供养营养剂，一段时间后，尸体上长满了蘑菇。

　　尸体是可以当培养皿的。

　　唐晚晚有时候觉得，她就是个变态杀人凶手，她把张其正活埋在土里。一年复一年，土里的张其正身上长满了蘑菇。

　　可能是报应，可能是天道轮回苍天饶过谁。

　　第二天去乡下的路上，突遇地震，唐晚晚被埋进了土里。八零小说网

　　去乡下的路上有十几里崎岖不平的山路，前来接应唐晚晚和小菜的老乡骑了辆摩托车。和她们碰头后，老乡骑摩托车在前面给她们带路。

　　唐晚晚看上了这辆摩托车。

　　老旧破烂烧柴油，车身上都是黑泥，破破烂烂。无论从哪方面，都和她自己组装的哪辆摩托车没发比。

　　唐晚晚没骑过这种摩托车，手痒痒。

　　老乡自夸道：“这是专门跑山路的摩托，带劲的很。”

　　“可以让我骑会儿吗？”唐晚晚眼睛冒光。

　　“你会骑？”老乡惊讶。

　　唐晚晚道：“我平时都是骑摩托车上下班。”

　　“晚晚姐比一般男人都厉害。”小菜吹了一波彩虹屁，把唐晚晚骑摩托车的技能吹到天上地上仅此一人。

　　“那你骑一段试试。”老乡道，“路倒是不难走，都是土路，坑坑洼洼。沿着这条路往前走个十几里，出了山坡就是咱们厂。招牌大得很，一眼就能瞅见。”

　　“谢谢。”唐晚晚喜滋滋地骑上摩托车，启动前让小菜给她拍了张照，她随手发给了沈恪。

　　小菜和老乡坐在轿车里，唐晚晚骑摩托。刚开始几乎并驾齐驱，后来她嫌轿车太慢，一骑绝尘往前驶去。

　　十分钟后。

　　在车里颠来颠去的小菜最先感觉到不对劲：“师傅，那是什么？”

　　她眼睁睁看着一座小山坡下移。

　　“不好。塌陷了。”司机大喊一声往后掉头。

　　就在他们十几米前，地面出现一个巨坑，越裂越大。

　　司机疯狂踩油门，终于甩开不断迅速扩张的天坑。

　　他们脱离险境后方知道，刚才是突发地震。

　　“晚晚姐！晚晚姐还在里面！”小菜疯狂给唐晚晚拨打电话，手机始终无法接通。

　　*

　　桐市。

　　沈恪的手机掉在地上，大脑一瞬间空白。

　　只愣了两秒，他就立刻镇定下来。

　　紧急申批桐市到c市的航线，调配沈氏集团最精英的一队消防，获取唐晚晚的地理位置。

　　大概位置不难确定，唐晚晚骑上摩托车出发前给她发了张照片，根据这张照片就可以查出拍照所在位置，但是不太确定她朝哪个方向走。

　　用最快的速度联系唐晚晚公司，找到小菜的电话号码。

　　电话里，他问到了具体路段和老乡推测出来的摩托车速度。

　　私人飞机上，找来该路段的地形图，沈恪用程序推演计算唐晚晚最精准的坐标。

　　到达c市石子乡，正好是午饭时间。

　　带过来的一队消防员已经在飞机上用过餐，训练有素地立即投入到寻找唐晚晚的工作中。

　　每个大型企业都有自己的消防队伍，沈氏集团亦是。沈氏集团体系早已成熟，因为有矿产，所以格外注重安全生产。当初为了吸纳精英，仅工资一项来说，沈氏集团开出的工资是普通消防员的百倍。

　　十多年来，集团培养的消防队伍业务素质首屈一指，八成以上都是部队退役的官兵。成员业务能力强，个人素质高，公司设备先进齐全。以往的营救案例都很成功，他们也曾参加过地震救援。这次地震5.6级，震源深度8千米，破坏力度不是太强，但也没有人敢保证这次救援一定会成功。

　　沈恪没吃饭，踏入石子乡后，手拿探测仪，亲自带队去寻找唐晚晚。

　　“沈总。你留在外面吧。”消防队队长道，“我带队就可以，一有消息我们就联系你。”

　　“不要废话。”沈恪面无表情，“你们用不好这个探测仪。”

　　飞过来的路上，他调整参数推演算法，对一台生命探测仪升级了程序。从没用过，不敢保证这个算法是否更加精准。

　　消防员依旧用公司配备的生命探测仪，沈恪则用他刚调配过参数的这台探测仪。

　　消防队长看了看沈恪的脸色，没有说话，朝队员打了个手势，一队人一起进入塌陷的山路。

　　路上遇到前往灾区营救的消防官兵车队，互换消息后得知，他们已经搜寻过整个路段，营救出来数十人，都是当地村民。没有唐晚晚也没有看到摩托车。

　　“这段是山路，随时都有可能塌方。非常危险不宜久留。”消防车队，“我们接到任务，要立刻赶往下一个救援地点。”

　　沈恪抿紧唇，没有回头，义无反顾地继续前行，一寸一寸地探测。

　　受他情绪感染，沈氏集团的的这队消防跟着他，丝毫没有放弃的念头。

　　当地消防车队嘱咐了他们几句后，叹气离开，赶往下一个救援地点。

　　沈恪不敢停下脚步不敢停止思考，他怕一停下，就会控制不住心底深深的恐惧。此时此刻，他的大脑里只有繁乱复杂的算法，眼睛里只有传感器上的信号。

　　*

　　唐晚晚从眩晕中醒来。

　　庞大的摩托车恰好为她支出一片空间，她试着慢慢活动四肢，万幸中的不幸，她没有断胳膊断腿，都是皮外伤，伤势不大，就是活动范围非常窄。摩托车上方压了块石头，她只能趴着不动，稍有不慎碰到摩托车，石头就有可能坠落。

　　十分钟，二十分钟，三十分钟，一个小时，两个小时……

　　唐晚晚趴在土坑里，想了很多事情。

　　她想爸妈想沈恪，想起她还没有立遗嘱，不知道她的那辆摩托车会留给谁。

　　“我想留给沈恪。”唐晚晚自言自语，“爸妈平时最不喜欢我骑摩托车，我死了后，他们应该会把摩托车烧了给我陪葬。不知道沈恪会不会跟他们打架争摩托车。”

　　想象着这个画面，唐晚晚趴在土坑里笑了出来，笑出了泪。

　　头顶的土不断往下掉，头发里脖颈里衣服里都是土。宛如正被活埋的废人。

　　“唐晚晚，你也有今天。”

　　她想起了被她埋进土里的张其正和张宗正。

　　借给她摩托车的老乡好像就是姓张。

　　“报应。”

　　唐晚晚开始迷信，觉得这一切都是报应。

　　不知道她死后，身上会不会长满蘑菇。

　　如果真能长出蘑菇，希望是会说话的蘑菇，拜托它们告诉沈恪，她很想他，很很喜欢他。

　　她的喜欢，不是单纯馋他身子的喜欢。她从心底喜欢他，比喜欢摩托车还要喜欢他，比喜欢变形金刚还要喜欢他。

　　喜欢到想和他共度余生。

　　喜欢到她不想死了。

　　曾有段时间，没有胆量主动放弃生命，但又没有活下去的力量。于是，她时时刻刻盼着死于一场意外。

　　她潜水；她骑摩托车；她去坐大摆锤过山车；她在楼下站一整天等待高空抛物……

　　没等来意外，却等来了沈恪。

　　外人眼里，她每天都是元气满满，身上是永远也使不完的鲜活生命力。只有她自己知道，她会在某个夜深人静的夜里，刨坑挖土把自己埋进去，身体发霉腐烂到可以滋养蘑菇。

　　她做事积极向上充满活力，但在对待自己生命的时候，她却对外发不出任何求救的信号。

　　不想求救，不想要帮助，不配有帮助。

　　只剩下等待，所以她选择等待。

　　然后有一天，她等来了沈恪。

　　沈恪握住她的手，和她一起刨坑，陪她一起躺进坑里，他告诉她，他们埋在土里，春天到了，会长出一个全新的他们。

　　她相信他，春天来了，她会长出一个全新的她。

　　是报应吧，在她不需要意外的时候，意外突然来临。

　　不过也正是这场意外，她才发现，她是如此地渴望活着。

　　她想拥抱沈恪，拥抱生活，拥抱此生仅有一次的生命。

　　身上的土越来越多，眼皮越来越重，意识越来越模糊。

　　沈恪、张其正、铁锅、死猫、张宗正、摩托车……不断交替不断离她远离。

　　不知过了多久，突然，她听到有人说话，有人在叫她的名字。

　　分辨不出是现实还是做梦。

　　唐晚晚趴在土坑里，摸索到一个小石块，一下一下敲击摩托车。

　　用尽力气，向外求救。

　　没有任何时候比此时更加渴望活着。

　　我想活下去，我要活下去。

　　声音越来越大，越来越近。

　　她听到沈恪的声音……

　　后来无数次，她回想石头从她身上掀开的那刻——

　　阳光漫山，霞光万丈。

　　沈恪站在山野里，向她展开怀抱。

　　“沈恪。问我，”唐晚晚扑到他怀里，“2019年9月19号是什么日子。”

　　沈恪紧张到几近失声，紧紧抱着她，似是要揉进她骨头里。

　　他喉结慢慢滚了一遭，机械地重复道：“2019年9月19号是什么日子？”

　　“我追到你的日子。”唐晚晚咬他的肩膀，“我回答正确，你要给我奖励。”

　　“想要什么？”

　　“我想要和你结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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