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长风神色凝重道。
“这么快？”
高欢听闻也是眉头紧锁，有些惊讶道。
“的确有些出人意料，但仔细想想，又在情理之中。”
“安北各地府衙坏事做尽，根本不给百姓留活路，该有此报。”
“那陈光登高一呼，便聚数千之众，攻城拔寨，连破十数城。”
“而今占据了安北全境，更是吸纳流民，广招义士，举兵三万，杀向了临州城。”
柳长风对那些官府没有半点好感，十分嫌弃道。
“临州，城高墙固，更有二万精锐城防军把守，一旦陷入苦战，朝廷援军抵达，必陷入腹背受敌之境，疏为不智。”
高欢从卧榻上站了起来，然后轻轻扭动身子，活动了一番筋骨。
“此去临州数百里，陈光的义军还会继续壮大。毕竟那里可是有整个临州最大的粮仓，足有几百万旦粮草。”
“那陈光也是迫不得已，吸纳了如此巨量的饥民。攻陷安北全境的同时，那些城池也被严重破坏，城中的贵族也被一抢而空，若没有大量的粮草补给，早晚必自溃。”
“与其坐以待毙，倒不如放手一搏。”
柳长风摸了摸下巴，给出了截然不同的看法。
“有安北的惨例，整个临州的大权贵可都云集在临州城中，他们可不会坐以待毙。”
“他们掌握大量资源，府中私兵奴仆数量也不在少数。”
“一旦陈光兵临城下，为了自保，他们都会放下成见，齐心协力协助官军守城。”
“说好听点，那陈光的军队是义军。”
“说难听点，就是一群毫无组织纪律的暴民，手段之残忍，远胜盗匪。”
“整个安北犹如蝗虫过境，人间炼狱般的场景，必会激起临州百姓贵族们的惶恐。”
“为了活命，他们都不用官军逼迫，也会誓死协助守城。”
“无德之军，只能逞一时凶威，终遭天下唾弃。”
高欢晃了晃脑袋，然后走出了房间，来到外面坐在了木梯上，沐浴着温和的阳光。
“主上英明。”
“只是主上如何得知安北府的惨象？”
柳长风先是称颂了一句，然后颇有些纳闷，自己都没说安北府的具体情况，主上是如何得知？
“并不难猜。”
“一群饥肠辘辘的人，一生都在被压迫剥削。若无严明军纪铁律，一旦得势翻身，其破坏力远超平日里那些作威作福之人。”
高欢看着湛蓝的天空，叹了一口气道。
“主上深谙人性，属下佩服。”
柳长风也坐了下来，满脸尊敬道。
“当然这些只是表面上的东西，但战争从来都不能只看表面。”
“能够影响战争胜负的不确定因素太多了，只需密切注意临州城那边的消息即可。”
“说说第二件是什么大事？”
高欢并不想继续讨论这个话题，因为以史为镜，就算拥有绝对性的压倒优势的战争，也有被逆风翻盘的时候。
自己的推测，只是表面上的东西罢了！
说不定那陈光也创造了奇迹呢？
所以，自然不会把话说的太满。
“主上所言有理。”
“第二件大事，就是当朝宰相李忠辅被圣德皇帝满门抄斩，朝野震动，天下哗然。”
“天下读书人莫不愤慨，在各州都掀起了不小风波。朝廷为了平息风波，采取了铁血镇压，数万学子喋血被诛。”
“朝廷各部也开展了血洗清剿，数百名官吏被株连，几十名军中将领也因此遭罢黜软禁。”
“哎！”
柳长风说完，脸上也不由露出哀伤之色，深深叹了一口气。
“就是那位被誉为天牧文圣的一代文坛泰斗李忠辅么？”
看着柳长风满脸哀伤的样子，高欢捋了捋记忆，好像听柳长风说过此人，还万分推崇。
“是的。”
“李圣这一生，给天牧皇朝留下了太多文坛隗宝。”
“未从政前，便已是名满天下的文坛巨匠。”
柳长风神色肃然，宛如一个朝圣者，纵使他再傲气，但对这位文坛前辈，也是发自心底崇敬。
“天下学子千千万，李家门徒占一半。”
“不得不说，天要使其灭亡，必先让其疯狂。”
高欢响起了那句天下广为流传的谚语，不由感叹道。
这样璀璨的一位文坛泰斗，可惜再也无缘得见了。
看来圣德皇帝真的不是坏，而是蠢！
如果之前失去民心只是要了天牧皇朝半条命，那诛杀文坛泰斗李忠辅，就是彻底葬送了天牧皇朝的未来。
“李圣早已名冠天下，功绩千秋彪炳，若非心系苍生疾苦，又岂会甘愿卷入庙堂漩涡之中。”
“先帝再三邀请之下，李圣方才入仕，为天下万民打造了鸿图中兴，数十年呕心沥血，方才让行将枯木的天牧皇朝恢复了生机。”
“可惜天命不由人，先帝驾崩不过短短五年，鸿图之治便彻底被终结，李圣也惨遭迫害。”
“自新帝继位，李圣便彻底失宠，朝政大权，俱落入宵小之手，可悲，可叹也。”
柳长风双目通红，眼睛有些湿润道。
“一朝天子一朝臣，更遑论遇到了愚蠢如猪的圣德皇帝。”
“这是李先生的命数，只能徒叹奈何了。”
高欢拍了拍柳长风的肩膀，出言安慰道。
但凡是个正常人，出于政治考量，一个书生而已，最多夺权免职即可。
再不济，软禁在帝都就是。
杀了这样一位名满天下的文坛巨匠，只会让天下所有读书人心寒。
这是将自己置身于全天下读书人的对立面，不是蠢货，正常人谁能干出来这样的事？
若是太平盛世或许还不至于让人侧目，如今正值皇朝风雨飘摇之时，这样做简直就是自掘坟墓。
不过这位圣德皇帝干的蠢事一大筐，也不在乎多这一件了。
“主上，我明白。”
“李圣身虽死，但他的精神永在。”
“他留下来的文化隗宝，也会万世传颂，福泽一代又一代后世读书人。”
柳长风用衣袖抹了抹眼角，神色坚定道。
“不错，千秋青史，是非功过自有后人评。”
高欢不可置否道。
过了一会，柳长风似乎调整好了心态，方才继续道：“第三件大事是发生在我们慕城左家，苍氏想要拉拢左家为棋，逼迫左家小姐与苍氏旁系子弟苍云定亲。”
“临州苍氏？”
高欢露出思虑之色，略微有些惊讶道。
“是。”
柳长风点了点头道。
“这些大氏族，果然还是忍不住出来搅风搅雨了。”
高欢倒也没有意外，毕竟这些大氏族为了确保家族长盛不衰，每逢乱世都要到处搞事押宝，如此才能立于不败之地。
“主上英明。”
“随着这些年乱象频生，这些大氏族也要面临生死抉择，一招不慎，家族便会给没落的皇朝陪葬。”
说起这些大氏族，柳长风的语气十分反感，毫不掩饰自己的不屑。
“早已腐朽的东西，统统都该扫进历史的垃圾堆。”
高欢笑了笑，豪情万丈道。
一旁的柳长风眼神微微一变，看着高欢道：“主上雄心万丈，古今少有。不过那些大氏族可不是什么垃圾，他们掌握了大量的社会资源，历史上所有皇朝背后，都有他们的支持，否则也很难登临绝巅，横扫天下。”
“我记得先生对我说过，曽经这个大陆上有一个空前强大的帝国，现在的诸国都曾是它的疆域。”
“它的子民皆自称神之后裔，在那个时代什么家族权贵皆要夹紧尾巴，俯首称臣。”
高欢心旷神怡道，望着蓝天白云，他那目光闪烁着明亮的神采。
“圣阳天朝，万古唯一。”
“不存于古史，只有少数古籍有只言片语，犹如神话传说，难以让人信服。”
柳长风也抬头望着天空，心绪复杂道。
“也许吧！”
“信则有，不信则无。”
“或许有朝一日，先生真能看到一个盛世天朝崛起……”
高欢对着柳长风眨了眨眼睛，笑呵呵道。
柳长风也笑了笑，并没有当真，只是觉得主上可能是觉得自己今日有些伤感，逗自己一乐吧！
“那苍氏奸计得手了吗？”
高欢重归正题道。
“没有。”
柳长风摇了摇头，继续道：“那左家小姐也是一位奇人，非但狠狠打了苍氏一耳光，还逼迫苍氏嫡子苍鸿当众亲手杀了自己的远方侄子。”
说完之后，柳长风又把具体的细节，再次复述了一遍。
高欢听完以后，也不由皱了皱眉道：“此女当是好心计，心高气远，也许会是我们的劲敌。”
“主上是说左氏也有争雄天下的野心？”
柳长风从这句话听出来了不一样的味道，不由惊诧道。
“若无雄心壮志，当下形势而言，攀附苍氏这根大树，对仕途而言，才是对左家最好的选择。”
高欢十分笃定道。
“也许左家是想攀附三皇子牧安世呢？”
柳长风刚说完，就后悔了。
“皇子有名无实罢了，即便是储君，一日不登大统，便依旧是虚名而已。”
“当众折辱苍氏，也只是狐假虎威，借大势而为之。”
“在庙堂之中，苍氏的力量，可远远超过一名不受器重的皇子。”
高欢一针见血道，对于皇子，至少在牧氏皇朝而言，只是一个挂着虚名的摆设，毫无实权。
当今圣德皇帝荒淫无道，子嗣众多，至今尚未立储。
有资源有能力的皇子，都在帝都争夺大位，哪有功夫四处溜达。
三皇子牧安世，据传其母出身低微，宫女也。https://www.ensotemple.com
既无母系势力扶持，自然无缘皇位。
“主上睿智无双，属下自愧不如。”
柳长风虽然早已反应过来，但做属下的，有的时候装糊涂似乎也是一件好事。
就在这时，小石跑了进来，急急忙忙道：“欢哥，天海帮来使，我爹让我喊你去议事大厅。”
高欢与柳长风相视一眼，不约而同的笑了笑。
他们可是很清楚天海帮的底细，它之所以能成为慕县第一大帮，幕后站着的可不正是左家。
若没有左千秋这位慕县最大的武官默许，什么帮派也无法生存下去。
“走，去会一会这个天海帮使者。”
高欢在柳长风的搀扶下站了起来，然后三人便朝着最中央的营寨，议事大厅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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