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做回去这个决定之前的一日,赵季扬在学堂因带着同学翻墙逃课去捉鱼被先生打了板子,一回来他就右手捂着左手跑到母亲院子来。
打算好了要在母亲面前可怜巴巴苦苦哀求,再把自己已经被打肿的手心给母亲看好博一番母亲对他的怜惜,最好是等父亲回来了能减一顿打。
他没想到母亲院里竟然有人,也没有想到先问一问刘伯和王叔,里面是舅爷爷。
真是天助他,有舅爷爷在,今儿这顿打多半儿能免了。
他做好准备正要进门,脚都踏出去了,听到舅爷爷的话生生顿住又小心翼翼收回来。
舅爷爷问母亲,“你真打算回去?这才多少年你就忘了?她只是老了后悔了。”
崔明曜未尽之言:她只是老了,但她做过的那些事不可能就这么被时间磨灭。
“我记着,我回去不是因为她。”
孟娇娇深吸一口气缓缓吐出,“我不会见她,阳阳他们也不会见她。”
短时间内谁都没有再说话,就在赵季扬以为母亲和舅爷爷谈完了他也打算躲一躲的时候,又听到里面响起说话的声音,这次是母亲先开口。
“赵崇霖是她的儿子,他应该尽到为人子女的责任。
他们母子也有十多年没有见面了,这次老太太七十大寿恐怕就是他唯一的机会。
他应该回去,我不能自私到这种地步。”
十几年来赵崇霖从未回过一次老家,他有理由,但那只是理由。
这次是最合适的机会,也是理由。
除此之外还有一个理由,守孝。
但到那时候一切都没有意义了,她爱赵崇霖,她与赵崇霖之间不能横插着这道沟壑。
半晌之后崔明曜才说话,有些无力也无奈,“回去了,难免会遇上,你不能保证。”
之后又是一阵沉寂,最后说话的是孟娇娇,“就这样吧。”
赵季扬躲在灌木里等舅爷爷离开之后才出来,然后狠狠揪了自己大腿一把疼红了眼睛捂着手心进门。
“娘……”
孟娇娇在抬头看向小儿子之前收敛了情绪,一听他撒娇的声音就知道他这又是闯了祸来扮可怜求救的。
“年年这是怎么了?捂着手做什么?可是调皮摔伤了?”
年年是赵季扬的小名,他二哥叫岁岁。
孔氏已经转身回房去拿药箱,小少爷最是调皮总是能以各种各样的方式将自己弄伤。
“娘,疼。”
赵季扬瘪了瘪嘴憋出几滴眼泪跪在母亲面前,可怜巴巴地将被戒尺打得红肿了的手心放在母亲腿上,同时一滴滚烫的热泪落在红肿的手心上。
“娘,年年知道错了,年年一定改。”
认错认得又快又诚恳,眼泪也都是真的,当娘的哪能不清楚儿子?
看到儿子手心的伤孟娇娇当然心疼,所以亲自为他上药,抹药膏的时候又轻又缓,就算是这样也怕他疼着,还低头呼着气。
只是,从始至终她都没有说让儿子起来的话,也没有任何一个要拉他起来的动作。
上好了药孟娇娇伸手点了点他纠结眉心,语气淡淡问他话,嘴角噙着笑意。
“说吧,今天又是为什么挨先生的罚。
嗯……你爹应该还有一炷香的时间就回来了。”
赵季扬委屈巴巴的脸上闪过一丝慌张,他这张脸像极了亲爹,连抿唇的小动作都像。
只是,赵崇霖在她面前从来都不会慌。
赵季扬突然哭出声,哭得惨烈,用受伤的手抱住母亲的大腿埋头在母亲腹部。
“娘,您一定要救我啊,年年真的知道错了,再也不浑了。
我没想到顾家那金贵小世子今天会带个更金贵的,我本来就不想跟他玩儿,是他们非要缠着跟我玩儿的。
真的,那小子技不如人还不服气,我真是气急了才教训他,谁能想到他那么不顶用竟然站不稳落了水,更没想到他连游泳都不会。
还是我跳下去捞他起来的,算我救他一命。”
“这么说,老子是不是还得夸一夸你,给你小子记头功?”
赵崇霖大步进来,脸色难看得骇人,赵季扬只是听到亲爹的声音就被吓得更抱紧了娘亲的大腿,连回头看一眼亲爹都不敢。
“娘,年年真的没想跟他打架,是他太气人了。”
后领子被抓住,赵季文只感到脖子一紧人就被提起来了,丢到一边,自觉翻身起来跪得笔直。
身边突然出现阴影,下一刻左手边就跪了个人来,不用看就知道是他二哥。
他今天干的蠢事肯定又被二哥在爹面前全抖落干净了,从小到大二哥就没有替他隐瞒袒护过一次。
哪怕,每次他挨罚二哥也会陪着他挨罚。
但,这种兄弟情不是他想要的兄弟情。
明明他们是双胞胎,明明他们最应该知晓彼此的心意,二哥就应该跟他一条心穿一条裤子。
偏偏,他们兄弟从小就性格南辕北辙,什么好的词儿都在他二哥身上了,到了他身上就只剩下顽劣了。
赵崇霖看着两个儿子只觉得头疼,老二长得像他,但性子完全不像他,也不太像他媳妇儿。hTTps://WWw.eNSOTeMPLe.com
都说外甥肖舅,这小子就实打实地像极了他舅舅。
老三长得更像他,不仅是模样更像,还有混不吝的德性。
只是,赵二爷自觉自己那会儿没三儿子这么憨。
“你说,这次又为什么?”
赵季扬偷偷摸摸抬眼看了眼坐在母亲身边黑着脸的父亲,他敢在母亲面前哭,绝对不敢在父亲面前哭。
“他胡说八道,嘴欠。”
然后他就紧紧咬着后牙槽不说话了,再说就显得是他蠢了。
赵季扬也知道自己今天又干了蠢事,又被顾应宗几句废话激得没忍住。
他跟顾七叔家的几个小子都玩得来,顾家另外几房的小子也能相处,唯独国公府那个小金疙瘩不行,那就是个嘴碎皮痒欠收拾的。
有时候实在忍不住他也会刺对方,“要不是你哥运气不好哪还能轮得到你做世子?”
每次他一这么说顾应宗就会红着眼睛跟头被刺激到的牛,然后他们就会打起来。
赵崇霖也咬牙,想敲开三儿子的脑袋看看里头装的是不是浆糊,还是说他跟顾家那小崽子天生就不对付。
给自己顺了半天气,赵崇霖喊了二儿子一声,“老二?”
赵季显跪得腰板挺直,听到父亲叫他立马抬头迎上。
“我知道他逃课,没阻止,也没跟着,儿子错了。”
赵季显没阻止也没跟着,是因为弟弟昨天老老实实做了他布置的课业,今日是他答应了弟弟的,等他玩过回来会再多补两篇文章。
他一时心软就答应了,确实是他的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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