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弟殿下再来凡尔赛的时候,发现路易不在地牢了。
追问城堡总管,说他上次来过之后,囚犯就被押送离开,去了哪里?不知道。
菲利普怒气冲冲,立即返回卢浮宫。
*
“你都干了些什么?”
大菲利普转头看了一眼直到现在都不太熟悉的弟弟,沉稳的说:“你说什么?”
王弟气汹汹的:“你知道我在说什么!”
大菲利普蹙眉:真的不知道他在说什么。
王弟做了个手势,示意一旁的侍从、裁缝、仆人离开。侍从则看着主人,“陛下?”
大菲利普摆了摆手,示意他们离开。
身上的外套还只是个半成品,他随手脱下,扔在一旁的椅背上。
“你今天去哪里了?”
“去凡尔赛了。”王弟翻了个白眼:明明每次他去凡尔赛都会有人向国王汇报,冒牌货明明知道他是去干什么了,却假装不知道。
这很奇怪,想想看,一个你明明知道他是冒牌货的家伙,却长了一张你看了19年的脸,而且在血缘关系来说,他也是你的哥哥,亲哥哥。这就让他没办法真正痛恨冒牌货。
可这么一来,他又觉得对真正的路易很不公平。路易才是那个跟他一起长大的哥哥,他们从小打打闹闹,亲亲爱爱,兄弟情深;而眼前这个跟自己同名的哥哥,怎么也没法熟悉、亲近起来。
大菲利普也在想这个问题:总是要将这个问题摊开了说的。
“你听说了什么?”
“我都知道了,母亲将一切都告诉我了。”菲利普目光炯炯盯着他,“她没有办法,只能默认你,可你不是。”
“我就是。”大菲利普冷静的说:“毕竟人们认识的是这张脸,而不是具体的某个人。”
菲利普不服气的说:“才不是!你是个骗子!骗子!骗子永远都会是骗子,不会成为……不会成为真正的国王!”
“你瞎说什么?我就是国王,我是你的哥哥。”
“你不是。”菲利普皱着眉,“阿比盖尔害怕你,所以她离开了。”
大菲利普呼吸一窒:“她不是因为我离开的,是因为——”
他面露痛苦,“是他!都是他!他做了糟糕的事情,夫人很生气,于是她就走了,她连孩子都没带走!”
“她为什么走了——不对,我们现在说的不是阿比盖尔的事情,是你!你夺走了路易的人生,夺走了他的一切!”
大菲利普冷冷的瞪着他,“‘夺走’?你觉得我占据了他的一切,对吗?可我呢?我就活该待在巴士底狱暗无天日的地牢里,一辈子,一直到死!你想过一辈子会有多久吗?你没想过!我也是你的哥哥,我应该有跟你们一样的童年,父亲关爱、母亲疼爱,可我有吗?我得到了什么?我没有!你们曾经拥有的一切我都从来没有得到过。www.ensotemple.com
我难道不是一个活生生的人吗?我难道不是跟你们流着一样的血吗?为什么我的命运就该是在小乡村里做一个无关紧要的农村男孩,然后又在地牢里戴着铁面具,一戴就是6年!”
他气愤难忍,越说越委屈,“我由父亲、有母亲、有哥哥、有弟弟,但之前的21年我什么都不知道、谁都没有见过。我难道不是最可怜的那个吗?你同情路易,可你为什么不同情我?”
菲利普翕动着嘴唇,冲口而出:“你不是跟我一起长大的那个哥哥!”
大菲利普冷笑,“对啊,我没能跟你们在一起长大,这是谁的错?是我的错吗?”
“可也不是我的错!我根本就不知道有你!”
“路易知道,就是他命人将我送进巴士底狱。你去过巴士底狱吗?所有的监狱都差不多,地板上爬满了虫子,我没有松软的床铺可以睡,也没有穿过真丝睡衣,更别说这些钉着宝石的外套,”大菲利普指了指一旁的未完成的华丽外套,“你们早已习惯的这些,我都没有!我是谁?我难道不是跟你们有着同样父母、同样血脉的兄弟吗?为什么我要遭遇这一切?”
菲利普软了下来,“可这不是你想要取代路易的理由!路易从小就是国王,他会是个好国王,你呢?你行吗?”
“我总能学会的。”
菲利普这会儿没有一开始那么气势汹汹了,陷入了一种茫然的状态,既认为这个突然出现的哥哥很可怜,但又觉得现在不知道在哪里的路易也很可怜。
“可……这要怎么办呢?你要把路易怎么样?他是不是在巴士底狱?你……”他纠结极了,不知道要怎么处理这种情况,“他对你确实不够好,可你现在做的也不怎么样。你——”
他想了半天,“你应该跟他谈谈。”
大菲利普摇摇头:这个小弟弟可真是天真。“你应该当做不知道有我,我就是路易,我就是国王。你只需要记住这一点。”
菲利普惊讶的瞪大眼睛,“不知道有你?你不觉得你从一个可怜的不知道父母、不知道兄弟的人,成为了一个可怜的不能用自己的名字的人吗?这跟之前有什么分别吗?你很可怜,你真的很可怜,你是个没有名字的人。”
*
冒牌货国王脸色苍白:啊,没错,他说的没错!
他给自己倒了一杯红葡萄酒,一口灌下去。
香醇的酒液在他口中很快滑落下肚,喝得太快,以至于呛得他猛烈的咳嗽了好一阵子。
邦当进来了,“陛下。”
他挥了挥手,赶邦当出去。
想要冒充一位国王,事实上也无法避免会被总管觉察出破绽,阿拉密斯是怎么解决邦当的?好像是用他的家人来威胁。阿拉密斯不太愿意成为一个卑鄙的人,一个用女人孩子来威胁别人的人,但如果你要做一件极为危险的事情,几乎无法避免要做一些、甚至是很多你之前从未做过的坏事。
邦当似乎很快就改换了效忠的对象,阿拉密斯说不能百分百信任邦当。实际上,在这个宫廷里,他谁都不能百分百信任,包括他的母亲。
奥地利安娜对他只有最初的同情,得知路易被关进巴士底狱之后,头几天她似乎还没有反应过来,但几天之后,她恳求他能将路易放回来。
她根本没有考虑两个长得一模一样的人怎么能同时出现在公众场合,只是一昧想要那个她养育长大的孩子回到她身边。
他伤心得要命,但他居然找不到能够倾诉的人。
他确实很可怜。
他有母亲,但母亲并不是真心喜爱他、疼爱他;他有哥哥,但哥哥根本不想让他活得像个“人”;他有弟弟,但弟弟跟他一点兄弟之情都没有。
父亲?那个不为人知的加斯科尼人?他不也是对路易忠心耿耿吗?
他还有什么呢?爱人?情妇?顾问?大臣?
没有,什么都没有。
阿比盖尔。
她是他生命中唯一的阳光,但这缕阳光只是短暂的照耀在他身上,很快就不见了。
他痛苦的意识到,自己仍然是那个衣衫褴褛的地牢囚犯,什么都没有。
*
他喝了很多酒。
醉醺醺的进了密道,去了一个房间。几个月前他在宫廷里发现一个有着一头金发的女孩,是一位侯爵夫人的侍女,听说路易跟年轻的侯爵夫人睡过几次。他不想跟路易的情妇有什么关系,但那个侍女有着柔软又灿烂的金发,梳着阿比盖尔常梳的那种发型,从背影看上去有一点点像那个逃跑的女人。
他喊着阿比盖尔的名字,发泄着**,和愤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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