佟辛后知后觉,这话的确有些怪怪的,遂又解释:“我爸我妈我哥晚上都加班的。”
司机师傅咳咳两声,“小姑娘,还是早点回家的好,外面坏人很多的。”
霍礼鸣眼皮微跳,有被内涵到。
车停小区大门口,车里开了空调不觉着冷,一下车,劈面一阵寒风把佟辛给吹懵了。霍礼鸣看她冷得哆嗦,便停了下脚步,然后往右挪了挪,将人遮了个严实。
佟辛下意识地站定。
霍礼鸣索性转过身,与她面对面。两人有身高差,所以他低了低头,早就看穿佟辛的心思,问:“不想我告诉你家里?”
佟辛沉默地点点头。
“原因。”
“怕麻烦。”
霍礼鸣给听笑了,“路见不平一声吼的那些事,忘了?”
佟辛抬头看他一眼,“我是有分寸的,之所以敢吼,是因为你在啊。”
“我在?”
“这不是,有帮手嘛。”佟辛小声。
霍礼鸣:“……”
佟辛不知道他什么态度,再次央求:“你能不告诉我家里人吗?”
霍礼鸣没说话,安静里,风声鹤唳,呼呼吹在耳朵边,吹得她一颗心忐忑不安。
“好。”霍礼鸣答应。
佟辛如获大赦,笑脸跟着扬起来,明晃晃的,像极了他初来清礼时,看到的第一场雪。
霍礼鸣也弯了弯唇。佟辛眼神变得温和了些,自动将他划分成能共同守住秘密的人里。
当然,霍礼鸣还是有自己的考量。
他在确保佟辛不会再有事的前提下,确实不想节外生枝。万一闹大,别人还会议论,他和佟辛什么关系?
姓薛的是个人渣,但他这模样看起来,也不像个好人。这小姑娘的人生一帆风顺,霍礼鸣实在不想做那根绊脚的海草。
所以霍礼鸣想,过几天找个机会再跟佟医生说一下。
本以为这事翻了篇,但两天后,佟辛家人还是知道了。
请假的薛小婉突然来上学,并且主动跟班主任坦白了这件事。班主任一口水差点吐出来,“啊?”
薛小婉声音苍白麻木,“我已经报警了。”
班主任立刻给佟辛家里打了电话,佟斯年请假,直接从医院赶到了派出所。
陪佟辛做完笔录,并且了解了事情始末后,晚上才到家。
辛滟是真担心后怕,忍不住说了佟辛几句重话。佟承望护女儿,“行了行了,少说两句,错的不是辛辛。”
辛滟心疼问:“确定没有受伤吧?一定要跟妈妈说。”
佟斯年拦在佟辛身前,“没事的妈。”
辛滟叹气,又说:“多亏了小霍,这样吧,晚上请他来家里吃饭,当面谢谢人家。”
一听,佟辛抬起手,默默挠了挠鼻尖。
—
“你去吃饭为啥不带我!”程序一听是去佟斯年家吃饭,就差没撒泼打滚。
霍礼鸣无语,皱眉又皱眉:“人家就邀请我,没请你。”
“是人吗你?亏我大早上的还去给你订蛋糕。”程序说:“都不想祝你生日快乐了。”
其实他本来是拒绝的,但佟承望亲自上门来邀请,总不好拂长辈的意。霍礼鸣整理了一下衣领,空出一只手拍了下他后脑勺,“行了,我吃个饭就回来,蜡烛等我吹。”
程序没搭理。
霍礼鸣对着镜子看了又看,“我穿这个外套是不是有点凶?要不要换一件?”
程序:“?”
“换一件吧。”霍礼鸣自言自语,选中一件中规中矩的黑色外套,这才满意,“走了。”
程序神色莫测,一直盯着他,“我知道了。”
“知道什么?”
“你对佟医生有一些特别的想法。”
霍礼鸣懒哒哒地睨他一眼,“知道就好。”
“?”
“所以,别再跟我抢男人了。”
—
霍礼鸣在佟辛家门口站了会,离约定时间还有五分钟时他才敲门。
“来了来了。”佟承望来开的门,他系着围裙,手里还举着蒜苗,笑呵呵的没任何架子,“欢迎你啊小霍,快请进。”
“小霍来了啊,请进请进。”辛滟也从厨房探出头,笑得和善热情,“辛辛,泡茶。”
佟斯年迎过来,笑着打招呼。
“佟医生今天没上班?”
“调休。”佟斯年笑了下,“我们一家人谢谢你。”
这时,佟辛泡好茶走过来,霍礼鸣接过,低声说:“谢了啊。”
“斯年来拿水果。”辛滟在厨房喊。
“欸,就来。”
霍礼鸣看了一眼佟辛,就剩他们两个人时,才正经道:“那个,我没有告密啊。”
佟辛垂眸,抿唇忍笑,点点头。
“你爸妈怎么知道的?”
“我同学自己报警了。”
霍礼鸣挑眉,“妹妹告哥哥?”
佟辛嗯了声,“她哥老打她,她很可怜的。”
霍礼鸣似乎有点印象,上车给她送伞,正好撞见佟辛怼人换座位那一幕。他想了想,问:“怕不怕?”
“不怕。”佟辛忽地大声:“因为佟医生不打我,清礼模范哥。”
霍礼鸣觉得有点儿肉麻,身后的佟斯年正好听见这一句,笑得眼睛都弯了。
霍礼鸣回过味,这小妞,挺机灵啊。
离开饭还有十来分钟,佟斯年带霍礼鸣参观了下家里。他们家的户型和霍礼鸣的住处有点区别,很大,很宽阔,装潢也是经久耐看的中式风。
“那是我妹妹的房间,右边是个阳台。”
霍礼鸣瞥了一眼,门敞开,干干净净的书桌,靠着一整面书架。淡蓝色的床单垂下来,摆了一只暗黑系毛毛虫造型的大型玩偶。
佟斯年领着人去自己房间,从小冰箱里拿了罐汽水给他。
霍礼鸣接过,看着透明书柜里满满的的荣誉证书和奖杯,都是佟斯年大学、工作时候所得的荣誉。
佟家天才少年,名不虚传。
霍礼鸣感慨了番,问:“佟医生,你有女朋友吗?”
佟斯年摸了摸心脏,“没事扎我心做什么?”
霍礼鸣意外,“没有?”
“工作太忙了,姑娘瞧不上。”佟斯年笑了笑,很坦然。
这就有点自谦了,霍礼鸣刚想说话,佟辛端着水果站在门口,“你没有机会的。”
霍礼鸣转过头。
“就算没女的看上他,你也没有机会的。”佟辛声音不大不小,还挺老成。
霍礼鸣挑了下眉,也摸了摸心脏,“没事扎我心做什么?”
佟辛:“……”
佟斯年笑意更深,摸了摸佟辛的脑袋,“要懂礼貌。”
佟辛把水果放在桌子上,自己挑着小草莓吃起来。
霍礼鸣视线重新落向书柜角落的一只水晶式样的小奖杯。
因年代久远,上面金色的字已看不太清。霍礼鸣辨认了一番,写的是“少儿杯小主播大赛金奖”。
“佟医生,这你都能拿奖?”霍礼鸣比了比拇指,“厉害。”
“那不是我的。”佟斯年说:“是辛辛的。”
霍礼鸣饶有兴致地看佟辛,“你的?”
佟辛的半只草莓停在唇边,眉眼里闪过一丝不自然。
“那怎么放你房间?”霍礼鸣没多想,又问。
佟斯年安静两秒,笑了下,“她卧室已经放满了。”
佟辛一口吃掉剩下的半个草莓,垂着头,看不清神色走了出去。
在佟家吃了一顿轻松愉悦的晚饭。
辛滟热情,佟承望和善,一个劲的给霍礼鸣夹菜。一只鸡两个大鸡腿,佟教授说:“家里头三个孩子不好分呐。”
“怎么不好分?”辛滟将两只鸡腿全部夹给霍礼鸣,“这不挺好分的吗!”
佟斯年淡声,“妈,偏心了啊。”
辛滟还没发话呢,佟承望第一个不乐意,“你妈做什么都是对的。倒是你,老大不小了,一点也不抓紧。”
佟斯年举手投降,无奈看了眼霍礼鸣,“哎,亲儿子的待遇。”
碗里的鸡腿鲜香美味,油光都是适口的灿烂黄。这是霍礼鸣太久太久没有感受过的烟火气,向他包围,温热肺腑。hTTps://WWw.eNSOTeMPLe.com
吃完饭,霍礼鸣不多打扰,佟家送他到门口,笑呵呵地让他常来吃饭。
人走,门关。
佟辛忽然扯了扯佟斯年的衣袖。
“嗯?”佟斯年问:“怎么了?”
佟辛小声说:“今天其实是他的生日。”
顿了下,她又补充:“早上我去上学的时候,在蛋糕店门口碰见了他朋友。他告诉我的。”
—
霍礼鸣到家后洗了个澡,不想听程序逼逼叨叨地追问,索性洗得久了些。等他换好衣服出来,程序已经点上蜡烛了。
“小霍爷,八十大寿开不开心啊!”他欠儿欠儿地说。
敲门声就是这个时候响起来的,霍礼鸣一边指着程序,一边去开门。见着人后愣了愣。
佟斯年和佟辛站在门口,手里拎着蛋糕。
佟斯年的笑容一贯清风霁月,“礼鸣,生日快乐。”
霍礼鸣大感意外,眼里的迷茫和探究一瞬即逝,门口寒风烈而妖,可他只觉得点点暖意涌进胸口。
“太晚了,蛋糕店最后一个小蛋糕。别介……”佟斯年看到屋子里已经点燃蜡烛的大蛋糕,蓦地失笑。
霍礼鸣也跟着笑起来,尴尬一刹缓解。
行吧,两个蛋糕,一大一小,蜡烛通通都点上。
程序惊叹:“小霍爷,牛逼大发了,世纪美男给你过生日诶!!”
霍礼鸣心情很好,弯着嘴角淡声,“嗯,还有世纪美少女。”
忽然被Cue的佟辛手指蜷了蜷,心跳悄悄加快。她无以适从这莫名的情绪,于是脱口而出,想转移自己的注意力,“许愿吧。”
霍礼鸣闻言一顿,然后说:“我从不许愿。”
“生日就要许愿的。”佟辛目光明亮,看着他。
对视几秒,霍礼鸣低头松眉,再抬起时,爽朗应声,“行。”他语气轻松调侃,“那就保佑你学习进步。”
佟辛还是盯着他,“我从小到大都是第一,进无可进,你没必要这样。”
霍礼鸣嘴角扯了扯。
一旁的程序放声大笑。佟斯年去窗边接电话了,只往这边看了眼。
霍礼鸣往椅背一靠,语气越发慵懒散漫,“真没许过,你教教我?”
佟辛依旧认真,“你可以许,平安快乐。”
“好,许愿平安快乐。”霍礼鸣挑眉学她。
“也可以长命百岁。”
“嗯,长命百岁。”
佟辛抿了抿唇,眼睫眨了眨,语调也有了些许改变,她声音变慢、变轻,“还可以许愿,做个正经人,正经工作。”
霍礼鸣听出来了,这是循序渐进搞铺垫呢。他忍着笑意,眉峰下压,故作深沉:“好,许愿:保佑我生意兴隆、昌盛。还有……”
“腰可别再疼了。”他说。
佟辛无语。
风轻云淡的眼神立刻变得怒其不争,生无可恋。
霍礼鸣笑得剑眉横飞,他开始觉得,过生日是件还不赖的事。
至少这一年,他心情明亮得一塌糊涂。
吹蜡烛,许愿,吃蛋糕。
霍礼鸣把最多草莓的那一块切给了佟辛,佟辛还有点小情绪,不怎么搭理他。霍礼鸣压低了声音,“还生气啊?”
佟辛一脸你别自作多情的表情,“你许什么愿,关我什么事。”
“那你笑一个。”
“我为什么要笑?”
“因为我刚才就许的就是这个愿。”
他说这话时,语气如常,淡淡的,察觉不到一丝玩笑意。佟辛这就没辙了,低下头,老老实实吃起了蛋糕。
佟斯年接完电话,随意吃了两口便带着佟辛要走。
到门边时,他瞥见角落半米高的寻人启事,佟斯年对霍礼鸣的情况有所耳闻,也知道他在找亲人。于是说:“我拿点走?去医院附近帮你发一发。”
霍礼鸣点头,“好。谢了,佟医生。”
他的神色很平静,语气也无波澜,好像是麻木了,亦或是早已不抱幻想。
佟斯年拿了两百来张,回去的路上仔细看了看。
佟辛说:“他姐姐这张照片是按照他的模样P的,这姐姐真惨,本来可以很漂亮的。”
佟斯年却抓住了重点,侧过头,目光笔直,“你怎么知道是P的?”
佟辛心惊肉跳,糟糕,不能让哥哥知道她和霍礼鸣一块儿去贴过小广告。她把耳边的碎发拢下来,挡住侧脸,“计算机课学过,我会看的。”
佟斯年静静看着妹妹,最后没再说什么。
—
新的一周,清礼一中照例举行升旗仪式。
佟辛来得晚,自觉站在队伍最后头,她扫了一眼,没有看见薛小婉。
“年年。”佟辛拍了拍鞠年年的肩膀,小声问:“薛小婉真的退学了?”
“肯定得退,她哥这么坏,你还想着她干吗啊?”
佟辛默了默,“下午你能陪我去个地方吗?”
“哪?”
“薛小婉家。”
“我不去!”鞠年年反应颇大,义愤填膺,“那种地方我才不去呢。”
佟辛有点小脾气,“不去就算了。”
这一天,她都不怎么搭理人。
虽然没再说什么,但都看得出来,佟辛心情很不好。
今天辛滟和佟斯年都值夜班,佟承望去长春参加讲座,家里又只剩她一个人。佟辛在学校就把作业写完了。这会子她复习也集中不了精神,看了几遍时间,正准备拿钥匙。鞠年年的电话就打了过来。
她和杨映盟就在小区外面,见着佟辛远远招手。
“辛辛你别生气啦,我跟你一块儿去行不行嘛。”鞠年年黏着佟辛的手,一顿狂摇。
佟辛无语,被她摇得头晕。
小区门口的便利店里,霍礼买完烟没走,跟老板熟了,说坐会儿,然后就这么看着那三小孩儿。
什么表情啊都?
一个个视死如归的。
而且他发现,佟辛这小妞妞天生就是这种清冷范儿,对谁都一样。
“也不是有偏见,薛小婉住那种地方,还有一个那么可怕的哥哥,我是有点点怕的。”鞠年年小声唠叨。
杨映盟大咧道:“没关系,我保护你们。”
“你?就你?”鞠年年翻白眼,然后做了个抹脖的动作。
“干什么,瞧不起人?我有肱二头肌!”
“你有个屁。”
两人又吵起来了。
佟辛沉默着,她不是一意孤行的人,鞠年年的话确实有道理,万一又碰上薛小婉的哥哥。
佟辛后怕,发愁啊。
她暗叹一口气,抬眼望远处,不偏不倚的,和便利店门口的霍礼鸣对上了视线。
莫名的,霍礼鸣拿着烟盒的手一抖,然后下意识地背去了身后。
再藏下去好像也没意思了,霍礼鸣自然而然地走过去,点了点头便要擦肩而过。
佟辛忽然把人叫住:“拜托你不要告诉我哥哥。”
霍礼鸣:“?”
佟辛说:“别告诉他,我要去薛小婉家。”
霍礼鸣皱了皱眉,“去她家?”
佟辛一见他变了表情,立刻道:“你一定很担心的吧。”
“……”霍礼鸣噎住。
“那好吧,就让你跟我们一起去。”佟辛语速快,转头对鞠年年说:“这是我的邻居,他很想陪着我们。你同意吗?”
鞠年年一见霍礼鸣这气势,帅还是其次,主要是眉眼里的气质骗不得人。桀骜不羁的锋芒压根藏不住。
她疯狂点头,“同意同意!”
直到到了金水巷,霍礼鸣还有一种震撼到懵逼的不真实感。
佟辛来过一次,很记路,领着他们往前走。
鞠年年左看右看,先是叽里呱啦说这破,说那旧。越往里,越不堪,她也渐渐沉默了。
远远的,佟辛就看到薛小婉正蹲在门口洗衣服。
零度往下的天气,她脚上就一双布鞋,手浸在冷水里已经通红。薛小婉以为自己看错,惊愕一秒后,立刻把头埋得更低。
对立的姿态维持了分把钟,佟辛走过去,问:“你真的不读书了。”
薛小婉一贯的不吭声,错衣服的动作变快,溅起不安分的水花。
“那你的一生,就只能是这样了。”佟辛又说。
听到这话,走在最后的霍礼鸣一直看着她。明明是个不经世事的少女,话语也显老气,但佟辛这样说,竟然有一种天生的信服力。
霍礼鸣目光渐染温度,情绪也往里陷了陷。
薛小婉哭了。
头埋在膝盖,哭得好伤心。
鞠年年有点受不了,也跟着红了眼睛,一个劲地安慰:“你回去上学吧,会好起来的啦。”
悲苦人生,最难共情。比如这些美好祝愿,在现实面前,多少显得苍白无力。
薛小婉拿冰凉的手背擦拭眼泪,脸上冻得皮肤粗糙,“我家里没钱了,我哥还关着,那些要债的天天到家里来。我害怕。”
她声音哽咽,无力,对未来毫无期许。
一时间,静默得只剩女孩儿的哽咽抽泣。
佟辛声音依旧平静、执意、有理有据:“你可以寻找政府救助,去区里打申请,盖章,流程很简单。你还未成年,理应受到保护。错误不是犯下的,不该由你承担。再者,那些都是高|利贷,本身就违法。你把信息搜集好,一起报警。邪不胜正,该害怕的是他们——不信,你问他。”
然后,四双眼睛齐齐望向了霍礼鸣。
“……”
霍礼鸣脑子有点乱。
“在可以努力的时候,请你不要放弃自己。”佟辛抿抿唇,轻声说:“不会再有比现在更差的时候了。”
说完,她从包里拿出一张纸条,上面工工整整写好了相关救助机构的电话、邮箱、地址。
薛小婉哽咽,“可以吗?”
“不知道。”佟辛默了默,“但不做,就一定不可以。”
寒风飒飒像刀割,可连娇气怕冷的鞠年年,此刻都如魔怔。
半晌,薛小婉很用力地点了点头。
佟辛脸上扬起浅浅的笑容,像春风劈开严寒。
她笑,霍礼鸣也跟着弯了弯唇。
—
回去的路上,鞠年年和杨映盟热血上涌,又激动又高兴。杨映盟觉得佟辛简直是女神,他勇敢提议:“我们去吃烤肉吧!”
鞠年年连声附和,“好啊好啊!小霍哥一起嘛!”
霍礼鸣瞅了眼佟辛,一直没松口。
佟辛被他看得有点不自在,“那去吧。”
霍礼鸣这才说:“好。”
杨映盟豪爽极了,说今天他买单,热情张罗去点菜,东西一上桌,光烤串就有两百串。
鞠年年无语,“我们就四个人,哪里吃得完啊?”
杨映盟也觉得尴尬,但小少爷心高气傲,又不想失掉面子,于是指着霍礼鸣,“他这么高,他能吃啊。”
“谁说长得高,就一定能吃了?”佟辛忽地反问。仔细辨别,语气里似乎有一丝丝的不高兴。
杨映盟面色挂不住,“壮呗。”
嘴硬起来,就会不顾及他人的感受。
“壮个屁啊。”鞠年年十分捧场,“小霍哥这身材才叫完美,穿衣显瘦你懂么你?人家这才叫真正的肱二头肌。”
小孩儿们的情绪很微妙,甚至一个无厘头的点都能把情绪燃烧起来。杨映盟不服气,“你怎么知道他有,你又没见过,他就没有!”
这男孩儿的语气实在不太好,话中带刺的,霍礼鸣不太爽利。于是淡淡道:“我还真有。”
边说,他边将衣袖挽上去,皮肤紧、线条流畅,伴着蜿蜒的纹身图腾,是一种昭昭然的视觉冲击。
那是介于男人与男孩之间的微妙平衡。
霍礼鸣露“肉”的时候,佟辛直愣愣地盯着,心跳加速,呼吸入鼻时,都觉得体温骤然升了升。搭在腿上的手指也不自觉地轻颤。
他的表情坏得浑然天成,不至于和一小男生较真。可就是这种四两拨千斤的随意,让他看起来气质独别。
杨映盟忒不爽了,菜单一拍,站起身。
“你干吗去?”鞠年年也挺凶。
“点菜!”
“钱多人笨。”鞠年年小声嘀咕,又笑嘻嘻地看向霍礼鸣,“小霍哥,你和辛辛是邻居啊?”
“嗯。”
“哥哥你最多25岁吧?”
佟辛为掩藏情绪的失衡,故意夸大语气地怼人:“你什么眼神?”
霍礼鸣闻言一笑,还挺配合,“嗯,我前几天才过完八十大寿。”
鞠年年哈哈哈大笑。
而佟辛安静下来,垂着眼睑,不搭腔。
鞠年年笑够了,忽然把话题又十八弯地转回了原处,一脸记忆犹新地问:“辛辛你还记得么?!”
“什么?”
“以前我们一起看杂志,你流鼻血的事儿。”
佟辛眼皮一跳。
这是她高中生涯中的一桩糗事。
上学期,鞠年年非拉着她一起看一本很有名的模特杂志。前面几页都是封面模特,那一次的造型是复古风,模特穿得严严实实。
鞠年年一边翻一边犯花痴,但佟辛却没什么反应,很冷静,甚至可以说是冷漠。
“呜呜呜这个衣服太绝了吧。”
“像个麻布袋。”
“我喜欢这个腿!!”
“瘦得跟杆子似的,还不如杨映盟。”
鞠年年简直震撼,“辛辛你到底喜欢什么样的男生?!”
佟辛嘴角敛了敛,挺冷淡,“总之不喜欢这样的。”
边说,边将杂志翻页。
下一页,一个血脉喷张、且荷尔蒙味十足的半裸男模赫然入眼。
这对十六七岁的女孩来说,实属禁忌脸红。连一向胆大开朗的鞠年年都结巴,“这,这……哎呀。”她转过头,吓得捂嘴,“哎呀!!辛辛你怎么流鼻血了!”
从鞠年年一惊一乍的语气里说出这桩巧合事,只觉得是凑巧的搞笑而已。她还帮忙解释:“天气干燥,正好上火流鼻血了,只是也太巧了吧哈哈哈。”
佟辛从窘迫,到想打人,再到生无可恋,最后,现在的心如死灰自暴自弃。她平静,冷冷道:“不是天干物燥,是真的看到这个身材,才流鼻血的。”
她强迫自己镇定,若无其事地眼珠转悠,就这么迎上霍礼鸣的目光。
安安静静的对视,两秒,五秒……
霍礼鸣倏地露出笑意,看着她,眼神微妙回转,轻声提醒:“就像现在这样?”
佟辛愣住,只觉得鼻尖有点痒。她下意识地抬手抹,果然一指嫣红。
鞠年年化身尖叫鸡:“啊啊辛辛你又流鼻血了!!历史重演了!”
佟辛觉得那血像要烧燃她的脸。
历史重演啊……
霍礼鸣眼神逐变沉静,好像在说,哦,知道了,你对我身材的肯定。
2020年7月
楔子
冬至。
这一年的上海格外冷,寒潮几度肆侵,年关至,竟已下了两场雪粒子。
唐其琛驱车去公司,他一夜没睡,坐在后座掐了掐眉心,心中郁结未解。十点钟,座机号打来电话。他中断会议,起身走向外面接听。
电话那头说:“小霍的事有点难办,付家不愿和解。”
唐其琛默了默,表示知道。
半月前,霍礼鸣与付家小少爷口角争执,继而变成拳拳相向,付光明被揍得趴地,是被人抬回去的。这祖宗不是善茬,放话非要将姓霍的给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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