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继续沿着安宁街一路向西行着,又是走了差不多一刻钟后。
不光是苟盷这会儿已经头皮发麻起来,易铮心下也是隐隐生出些许不安。
和之前的情况一模一样。
他们并没能顺利走出本来应该已经走穿的安宁街。
周遭的景物、建筑,像是复刻一样再次出现。
当铺、酒楼、食肆,全都和之前出发的街口位置一模一样。
不光是景物一样。
原本在街上的那些行人,也开始变得诡异起来。
一开始刚刚进入安宁街的时候,虽然街上行人很少,但在易铮的观察之中,这些三三两两的行人,并未表现出任何不正常。
他们有笑着一边走一边说话的,有匆匆忙忙朝前走着的,也有驻足和人攀谈的。
虽然人少,但一切和正常情况下没有什么区别。
但现在……
“怎……怎么办易兄?我们还要继续往前吗?他……他们在看我们……”
苟盷强行在压制着自己内心的恐惧,用手抹了一把额头上的汗,小心翼翼地用余光打量着街道两侧。
一个又一个原本走动着的、攀谈着的、说笑着的行人,现在全部停下了原本的一切动作,只是用麻木的表情和呆滞地眼神,怔怔地盯着易铮与苟盷二人。
他们的表情极尽诡异的同时,也透露出了一股死气。
腐臭的味道,逐渐散布在整条安宁街。
苟盷注意到的情况,易铮自然也注意到了。
他的心情愈发地沉重起来。
确定自己和苟盷陷入了那只鬼的域,是起初易铮就可以确定的。
而之所以让苟盷和自己继续保持正常朝前,这是因为他并不知道这只鬼的杀人规则是什么。在对于规律一无所知的情况下,保持着目前没有触发杀人条件的现状,在易铮看来是最正确的选择。
然而,眼下气氛已经逐渐变得诡异起来,易铮也不确定这样继续朝前走着,是否还能算得上正确做法。
“再往前走走,苟兄,不要看这街上的任何人,不要用眼睛去注视它们。”
小声吩咐之后,易铮继续骑马朝前,苟盷惴惴不安地在一旁跟着。
又是一刻钟过去。
再次重演上一次的一切后,易铮的余光之中,那些原本就一脸死气的行人,这会儿已经成了一具又一具活尸。
他们灰白的面色上尽是麻木与呆滞,已经没了任何面部表情,但却仍旧在街道两旁注视着易铮与苟盷。
他们不再有任何动作,但却仍旧站立着在看着易铮二人。
“这些人,之前也不可能是正常的人,但一开始他们都是活着的,这毫无疑问。”
“不过现在却是死了……伴随着我们一路往前的过程中,逐渐一点一点死去,成了活尸。”
“有没有可能……这些人就是失踪的那些人中的一部分?在这只鬼的某种能力下,他们失去了自己的思维或是记忆,他们并不知道自己处于不正常的情况之中。”
“而一旦外来者进入这只鬼的域里,若是外来者并未驻足停下,装作一切正常一路往前走,他们便会渐渐死亡?”
关于眼下发生的一切,易铮能够从中剥离出来的线索,实在太少。
而根据这有限的线索要想推测出某种规律,更是根本不可能。
易铮能知道的,仅仅是如果继续沿着这条没有尽头的安宁街继续走下去,那么这些行人最终恐怕会化为累累白骨,而他跟苟盷会怎样,就连他也不清楚。
除此之外,已经跟厉鬼打过多次交道的易铮,虽然没有摸出生路是什么,但却是已经知道必死条件中的一个。
“绝对不能和这些人正面对视。”
“正常情况下,外边的人误打误撞进入了域,等察觉到不对,怕是下意识就会想着去和这些行人问情况,从而看向这些人……”
“按照厉鬼的杀人逻辑,如果一切都按照它给人铺好的行为模式去走,绝对是必死无疑的。”
易铮尽量理智地思索一切时。
骑在马上的苟盷,连小腿都已经开始不受控制地打着哆嗦。
压抑的气氛,早就已经充斥了他的心间。
然而他现在能做的,也仅仅是遵从易铮的吩咐,没有去看街道两旁的那些行人。
苟盷不安地用手捶了一下自己哆嗦的小腿,随后用很小的声音问道:“易兄……我们还要继续往前吗?”
听出苟盷的不安,易铮瞥了一眼余光中的那些人。
他们的身体,已经在刚刚前行的这一段距离中,布满了不知从何而来的蝇蛆,这些蛆虫爬在他们的身上、脸上,咬食着他们已经腐败的肉,穿进他们的眼眶,啃咬着能见到的一切。
然而就算是这样,这些人也依旧在盯着易铮和苟盷。
“注视他们会变得和他们一样……”
“而如果不理会他们,继续朝前走,他们彻底化为枯骨之后,会不会有所动作还尚未可知。”
“现在的情况下,继续朝前装作无事发生,很明显不是生路。”
易铮心中想过这些,瞥了一眼四周的建筑。
“感觉需要再等等……在他们即将被啃食成骨头的时候,进这些建筑躲避试试。”
尽管易铮并不认为在目前情况下进这安宁街的建筑会是什么好法子,可在目前有用线索不多的情况下,这已经是目前的最优解了。
他正准备让苟盷待会儿看自己眼色行动,还未开口时。
就像是一盏烛火突然被熄灭一样,原本尚有些余晖,仍然算得上亮堂的天,在一瞬间便化为了黑夜。
无星也无月的漆黑一片中,一阵阴森凉风,吹打在易铮和苟盷身上。
下一刻,原本安稳的两匹马,因为这突然而来的情况受惊。
易铮在感知到马匹受惊的一瞬,便已纵身跳下了马,顺带直接将苟盷从马背上拽了下来。
苟盷惊恐地听着受惊的马匹逐渐朝远处奔走的声音,心跳的速度一瞬间变得像是要挤出胸腔。
“易兄,太暗了,我看不到你,你在我后边吗?”
苟盷下意识转身朝后方摸去,但却摸了个空。
他头皮发麻地吸了口气,小声唤道:“易兄?”
一只手,搭在了他的肩膀上。
这手冰凉彻骨,寒意瞬间沿着肩膀浸入苟盷心间。
苟盷心里一“咯噔”后,跨间瞬间传来暖流。
很明显,放在他肩膀上的手,并不是易铮的。
那会是谁的呢?
易铮遭遇过数次厉鬼。
苟盷同样也遭遇过数次厉鬼。
害怕归害怕,但相对有些经验的他,还是第一时间努力在让自己冷静。
“冷静?”
“冷静个屁啊!”
“这他妈有只鬼抓我我冷静尼玛呢!”
“我扌喿尼玛的!滚一边去!”
发现自己实在冷静不下来的苟盷,直接背对着身后那东西朝后边踢了一脚。
他这一脚踢出,还真取得了一定效果。
起码那只冰寒无比的手,已经离开了他的肩膀。
然而逃过一劫的他,现在压根没心思庆幸自己的劫后余生。
四下黢黑的情况下,头皮发麻到了极致的苟盷,一边小声唤着“易铮”的名字,一边在完全没有视野的情况下小心翼翼用手探着周围。
就在他如无头苍蝇般快步朝完全不知道方向的地方摸索而去的时候。
一只手,又一次抓住了他的肩膀。
不过这一次。
手是热乎的。
“苟兄,我在这,小声说话。”
听到熟悉的声音,苟盷总算是松了口气,小声开口道:“易兄!刚才有只鬼抓我!”
“有只鬼?你怎么确定是鬼抓得你?这么暗你也看得清?”
苟盷连忙出声道:“看是没看,它搁我背后抓我肩膀,感觉是想要偷袭我。”
“对了,我刚才朝后踹了它一脚,你说……”
“我踹它的这条腿,还能要吗?”
听着苟盷用最害怕的语气讲出最抽象的事情经过。
易铮也不知道该说啥了。
眼下这情况,他也不知道该如何解决,干脆随口来了句试图让苟盷心情好点的玩笑话。
“不能要了,待会找地方我给你锯掉。”
苟盷咽了咽唾沫,小声道:“如此甚好。”
眼下易铮跟苟盷一样,也是在这伸手不见五指的情况下什么也看不见,为了不误触发杀人条件,他连身上带着的灯都不敢点。
可根据苟盷方才的经历,他仅仅是将对方拽下马松手几息的功夫,对方就已经被鬼碰了一下。
这样一直待在这样的黑暗环境中,绝对不会是什么好事。
易铮一边拉住苟盷,另一只手开始在身上摸索起来。
在这种情况下,哪怕那白灯极其珍贵,可也不是吝啬的时候了。
易铮准备直接点亮上次黄泉司奖赏给他的白灯笼,以此在照亮周遭的同时,趋避周围可能存在的鬼。
然而,他刚刚将白灯摸出,正要扭动机械机关让其点燃时,却突然发现自己另一只手抓住的苟盷有些不对劲。
原本抓住苟盷的胳膊时,他能明显感知到苟盷的胳膊在战栗发抖。
然而现在却是完全感觉不到这样的情况。
易铮没有丝毫犹豫,直接松开了手。
“刚刚抓住的……”
“是一只鬼?”
易铮心中正生出这样的猜测时,右侧一旁,传来了一只汗渍密布的手掌,刚一碰到他的手,苟盷又惊又惧的声音便小声响起。
“有温度……卧槽,易兄,终于是摸到你了。”
“妈耶!易兄你是不知道我刚才有多险!我刚刚被一只鬼抓住了!它妈了个逼它摸我肩膀你敢信?还好我机智,直接踹了它一脚,给它踹开了。”
“狗日的居然想偷袭我!”
“扌喿!”
“对了,易兄,你说我刚才踹它的这条腿,还能要吗?”
易铮额头上,凭空生出了些许冷汗。
如果现在抓住他手的人是苟盷。
那么刚才他又是在跟谁说话?
一阵阴森冷风吹来,让易铮感觉自己身上的汗毛树立,鸡皮疙瘩遍布四周。
身体上的恐惧,并没有影响易铮心理上的镇定。
虽然刚才的苟盷跟现在的苟盷,手都是哆嗦着且有温度的。
但光从这些易铮根本不能确定哪一个是真的苟盷。
有可能第一个是真的,现在这个是鬼。
也有可能第一个是鬼,现在这个是真的。
短暂的思索中,易铮很快就想到了如何确定苟盷身份的方法。
方法很简单。
朝他大胯扌莫一把。
易铮想到便做,没有丝毫犹豫。
结论很快被他得出。
现在抓住他手的人,才是真的苟盷。
因为是湿的。
本就怕得一匹的苟盷被易铮这么摸了一把,顿时整个人都懵了:“易……易兄……这都什么时候了,你……你为什么还有心思……啊这……”
收回手在苟盷衣服上随便擦了擦之后,易铮淡定解释道:“苟兄,莫要误会了,我这是在确定你是你而不是鬼。”
听到这话,苟盷微微一愣。
这算是哪门子确定我是我的方法啊?
易兄……莫非喜欢男人?
也……也不是不可能啊!
可他不是都有柳璃了吗?
意思是男女通吃?
那么我该怎么办呢?
心中略微思索一番后,苟盷咬了咬牙:“易兄,我理解。”
“我们这么多年的交情,异姓兄弟,这都是小问题!下次我可以主动的,你想怎样就怎样!”
“但是一定别把我一个人丢在这鬼地方!”
易铮听得眉头一抖,但却是没有心思再跟苟盷解释了。
他掏出白灯,正欲打开,一旁却突然传来了一个声音。
这声音不是苟盷的,也不是方才的假苟盷的。
而是一个陌生的声音。
“黄泉司邹勾。”
“不要说话,随我来。”
邹勾二字,易铮之前就已经有所耳闻。
对方在临安黄泉司的地位,要比蒲正还高。
虽然听说过邹勾,但实际上易铮此前并没有见过对方,这还是第一次听到对方的声音。
方才那只不知道什么鬼的玩意儿还假冒了苟盷,眼下易铮自然不可能立刻跟着这声音行动。
他出声反问道:“你如何证明你是邹司使?”
“不要用白灯,留着有用,我带进域的白灯已经用掉了……”
“莫要继续耽搁,夜深之后。”
“鬼会越来越多。”
对方的话,让易铮打消了一些疑虑。
按照蒲正此前对白灯的说法,这种可以短时间免疫厉鬼能力的好东西,普通黄泉使压根就不可能听说。
这人既然知道这个,必然是地位颇高的黄泉使。
如果对方是鬼假扮的,也许能知道其他一些常识,但关于白灯的信息,应该是不知晓的。
鬼能假扮人,但却不能完美假扮人。
这一点,身体里有着剥皮的易铮最有发言权。
他的剥皮奴完全可以达到以假乱真的地步,但却仍然有着漏洞。
对于自己的眼光,易铮是有自信的。
所以……
这人多半就是邹勾。
不过为什么邹勾这种地位很高的黄泉使,也会被困在这域里?
连他也没办法?
之前蒲正不是说邹勾是一位掌握域的黄泉使吗?
同样是域,他都没法子?
还有!
夜深之后……
鬼会越来越多又是什么意思?
不止一只鬼易铮能懂。
但越来越多……
他着实是不知道这是什么意思。
然而眼下不是再多去思量的时候。
易铮拽了一把苟盷,直接跟着前边的脚步走了过去。
与此同时,他也时刻在准备着动用剥皮的能力。
他并没有对这个疑似“邹勾”的人完全放心。
一旦有任何情况出现,他都会即刻借用厉鬼的力量。
没有走太久。
易铮和苟盷跟着“邹勾”来到了一处似乎是客栈的建筑内。
“邹勾”直接点亮了灯。
整个空间亮堂起来后。
易铮才算是看到了“邹勾”的相貌。
在蒲正的描述下,邹勾是一位面色阴郁且气场极强的黄泉使。
眼下的邹勾,的确有着极强的气场。
但却并不仅仅只是面色阴郁那么简单。
邹勾的脸,已经烂掉了半张,右半张脸许多露出骨头的位置,已经在开始化脓。
右侧眼眶位置,眼球虽在,但已经彻底成了白色。
而枯槁的左半张脸,流露出的情感,似乎是陷入泥潭般的无能为力。
目睹这样一幕,易铮内心震惊无比,至于苟盷,则是下意识要喊出“鬼啊”的话,好在他及时用双手捂住了嘴,没能让声音发出。
点燃油灯的邹勾,随便坐在了一旁位置:“你是易铮,对吗?”
易铮迟疑一瞬,点了点头:“邹司使,你是怎么知道我是易铮的?”
“看过你的画像……至于刚才怎么认出你的,则是因为……”
“我已经观察了你很久了。”
“从你进入安宁街开始,我就在观察你。”
易铮心中瞬间生出许多疑惑,还没等他问起,邹勾便主动出声道:“我知道你有很多问题,现在时间充裕,我会一一给你解释。”
“先说说为什么我一直在暗地里观察你而不是在之前天还亮着的时候找你吧……”
“因为没法出来。”
“你当时做的很对,你没有去看那些人。”
“如果看这些人的话,你会变得跟他们一样。”
邹勾的话,完全证实了易铮此前的猜测。
“邹司使,我之前就感觉那些人不对劲,他们是不是也是意外进入这厉鬼的域中的?”
易铮话音落下,邹勾出声解释起来:“根据我的推测,那些人的确如你所说,都是之前意外失踪的人,每隔一段时间,这域中的这些人都会换一批。”
“大致是一开始有这么一只鬼,只要看了它,便会和你所见那些人一样忘记自己身处险地,仍然按照之前的行为、思维在这条街上。后来不知怎么的,这只鬼不见了,留下了已经被它作用能力的部分人。而这一部分人虽然活着,但其实已经是死了的情况,随着新进来的人越来越多,他们会在新人看向他们的时候彻底死亡,并且新人会接替他们的位置。”
“并且,规律并不只看了他们这一条。”
“我这一趟带了两人一起进来调查,其中一人,便是在白天时想要出去搭救新进来的人,然后直接变成了路上的那些人之一。”
“除了白天不能看他们之外,白天还不可以出门,这是第二条规律,一旦出门,就会变得跟路上的那些人一样。”
“第三条规律是,不能停下,白天必须一直走,如果停下超过一定时间,也会落得和路上那些人一个下场,另一位同仁,便是这样死去的。”
“这一趟进来的三人,只有我还活着。”
“而关于白天正确的做法,就是像你那样一直走下去,一直装作没什么事发生地沿着无尽的路走下去,直到域中化为漆黑一片,方可以寻找地方躲避。”
易铮听到这些,心下有些难以平静。
白天看街上的人会死,白天出门也会死,白天停下会死。
这样的规律,如果是有经验的黄泉使,能够暂时幸免于难,但进入这域中的普通人,却只能是十死无生的结局。
邹勾的声音继续响起。
“这只厉鬼的域中的白天黑夜判定与外界不同,如果有任何光线,哪怕是月光,也能算白天,但如果外界什么光也没有,在一瞬间伸手不见五指,这便是入夜。”
“入夜之后,可以出门,不会因为白天那些人而死。”
“但是随着时间越晚,域中出没的鬼会越多。”
“你应该也已经猜到了这域中不止一只鬼吧?”
易铮点了点头:“目前看来,白天那只鬼是一只,刚才我还碰到了一只会伪装身份的鬼,应该是第二只。”
邹勾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实际上这域中的鬼,远远不止这两只……”
“罢了,等下再说这个,先说说你说的这两只鬼。”
“白天的鬼,我称之为替身鬼,它会让符合那三种规律的人变成它的替身,在街上站岗一样找着下一位替身。”
“你所说伪装身份的鬼,我称之为伪装鬼。”
“虽然两位同仁已死,但实际上这域中偶尔会有普通人阴差阳错幸存下来,他们往往是在即将黑夜的时候意外进入了域中,从而没有死在白天。”
“这伪装鬼我已经见过一次,根据我所掌握的信息,目前而言,这伪装鬼除了会伪装身边人吓人之外,并没有什么杀伤力。”
“它的规律似乎是用手拍其他人肩膀,而如果对方回头,会看到一张和自己一模一样的脸,它主要的能力似乎就是靠这个去吓人。吓吓普通人说不定能吓死,但对我等却是完全无碍,此鬼杀伤力完全可以忽略不计。”
听到这些,一旁的苟盷突然有些骄傲起来。
这大人说是普通人会被吓死。
我也是普通人啊!
我没死!
我甚至还踹了它一脚!
不愧是我!
没给易兄丢面儿!
完全看不懂苟盷这会儿脸上的骄傲因何而起的邹勾,继续讲了下去。
“现在告诉你其他的。”
“也就是我说这域中的厉鬼远远不止两只的情况。”
“我现在直接间接确定的厉鬼,已经不下于五只。”
“除了你所说这两只之外,其他三只分别是影子鬼,灭灯鬼,夺头鬼……”
“影子鬼的规律是,只要你有影子就会死,克制方法就是让周围绝对不存在任何光源,如此的话便不会产生影子。这是一只实体鬼,能看得见的,它现在并不在这客栈,也是我敢亮灯的原因。”
“至于灭灯鬼,其规律是不能灭灯,一旦灭灯,便是人死如灯灭的结局,这只鬼同样有着实体。”
“至于夺头鬼,也是一只有实体的鬼,它是一只没有脑袋的鬼,它的能力便是对符合规律的目标下手,夺去目标的头颅,至于它的规律则是比较容易克制的,只需要面对它不要背对它即可。”
听着邹勾毫无保留地告知这些内容,易铮心中愈发觉得事态严重的同时,也是有了更多的疑惑。
“邹司使,按照你所说,如果同时遭遇影子鬼和灭灯鬼,一个需要全暗一个需要亮灯,岂不是必死无疑?”
邹勾半张脸上的神情麻木不已:“是的。”
“我之前不是说我带进域中的白灯已经用掉吗?”
“就是因为我同时遭遇了影子鬼和灭灯鬼。”
“如果我能力全开,我可以对付这二者中的任意一只,强行破除其规律。”
“但两只厉鬼一起,我虽然仍能对付,可当时我认为这样付出的代价过大,会让我传消息出去的可能无限变小,所以我使用了白灯。”
易铮疑惑不解道:“您说能传消息出去?”
邹勾突然叹了口气:“此前是这样认为的……因为我认为这里的域,是这几只鬼其中之一的域,我体内血鬼的域应该是比它们强的。”
“但实际上却并不如此,我此前在域范围的边缘处尝试过一次,我的血鬼之域并不能穿透它的域。”
“如你所见,我付出的代价,是让我的生机减半,将血鬼之域强行提升至第三重,也仍然没办法穿透它的域。”
“别说我人出不去了,就算是一封信,我也没法让其传出。”
“这也是我说为什么不止五只厉鬼的原因。”
“因为封锁这个范围的鬼,并不是这五只的其中之一,而是第六只鬼,一直隐藏在暗处,目前为止只是将一个范围用域封锁,没有显露出任何其他能力和踪迹的厉鬼。”
易铮听得心中愈发紧张。
至于苟盷这会儿则是干脆摆烂了。
一开始他还能尿几滴,可听着邹勾这么说了半天之后,他是真的一滴都挤不出来了。
从背上包袱拿出纸笔,苟盷叹了口气,默默书写起来。
瞥到苟盷这一幕,易铮有些不明所以地出声问道:“苟兄,你这是在做什么?”
苟盷叹气道:“写遗书啊,万一哪天那个什么鬼解开了这个域,虽然我挂了,但说不定遗书还是能传出去的,呃……那啥,易兄,你要不要我帮你写一份?”https://m.ensotemple.com
易铮其实能理解在这种局面之下苟盷的这种心理情况。
他作为身体里有剥皮和半个吴氏的黑灯行者,听到邹勾对眼下局面的解释后,也是看不到任何破解局面的希望。
苟盷虽然一路跟着他,可却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普通人。
他这会儿没吓得吱哇乱叫,已经能算是表现得相当不错了。
默默在心里叹了口气后,易铮朝苟盷出声道:“苟兄,你写你自己的就行了……那什么,我父母去的早,留份遗书,怕是也没人能看到。”
听到这话后,苟盷微微一愣,随即一脸歉意地撕毁刚写了没几个字的纸。
而后走到了易铮身旁:“易兄,我决定我也不写了。”
“为何?”
“我有的,你必须有,你没有的,我不能有。”苟盷说完这话,又神情坚定地补了一句:“不求同年同月同日生,但求同年同月同日死!易兄,放心,就是下阴曹下九幽我也会陪着你的!”
听着二人的对话,邹勾麻木的神情多了一丝好奇,他出声道:“易铮,你这朋友挺难得的,明明只是普通人却有如此勇气……”
易铮看向邹勾,突然想起刚才对方说过却还没解释的话,又是出声问道:“邹司使,你起初说过鬼会越来越多,又是什么意思?意思是除了这六只已经确定的鬼,还有其他的吗?”
邹勾摇头道:“不只是除了这六只还有其他的那么简单,目前已知存在于域中的鬼,的确是这六只,未知的有多少,就连我也不知道。”
说到这里后,邹勾的神情突然由麻木变得严肃起来。
“但这几天时间下来,我能肯定的是!这域中的鬼是会越来越多的!而关于增加的数量,目前看来毫无规律。”
“第一天,我确定替身鬼的存在。”
“第二天夜里,我确定了伪装鬼的存在。”
“第三天夜里,我同时遭遇了影子鬼和灭灯鬼。”
“第四天,我目睹了夺头鬼夺去了一个新进来的人的脑袋。”
“这域中的每一天,鬼都会比前一天更多。”
“而且可以完全断定的是!这些东西都是独立的个体,都是真正的厉鬼,并不是某一只厉鬼的鬼奴之类的存在。”
“而今天,已经是第五天夜里了……”
一天比一天多……
等等……几天时间下来?
易铮突然意识到了不对劲的地方。
他之前去找蒲正,对方分明说是两个时辰前黄泉司派了少量人手进入域中调查!
但邹勾的口中,今天已经是第五天了!
这分明说明!
这域中的时间流速跟外界不一样!
外界过去两个时辰,域里已经过去了五天!
易铮立刻将这个信息告知了邹勾。
听完易铮的话,邹勾整个人都有些愣住。
但他毕竟是掌握血鬼的黄泉使,就算意外,也只是一息片刻而已。
“如此……反倒是个好消息,这样的话,临安城的局面还没有彻底乱套。”
“我原本的计划就是等待外边增援进来,想办法将里边的消息传出去,但等了五天却一直没有等到增援,还以为外界乱套了……”
说完这些之后,邹勾神情再次化作严肃:“易铮,你可愿助我传递消息出去?眼下我们是绝对不可能走出这域的,哪怕是我也已经尝试过,如果继续这样下去,等着这域中的鬼越来越多,我二人纵有通天手段,也必将困死在这里。”
“你需要知道的是,眼下已知这域中本来的鬼就有六只,此前那两位随我进来的同仁已死,他们体内的厉鬼应该也已经复苏,只是现在不知在何处而已。”
“所以在目前的局面之下,无论是寻找线索还是探查规律的情况,都是没有什么意义的。”
“因为鬼,会越来越多!”
“再过一些时间,百鬼夜行已是必然!”
邹勾所说,易铮完全能理解。
就像邹勾说的那样,现在去纠结哪只鬼是什么规律完全已经没有意义了。
域中的厉鬼会越来越多,一旦多到一个量级,哪怕你知道它们的所有规律,也不可能避免必死的结局。
但这样的情况下,传递消息出去又有什么用呢?
似是猜到了易铮的疑虑,邹勾解释出声:“传消息,一方面可让黄泉司组织百姓撤离临安,另一方面……可以让司里增派与我这般拥有域的黄泉使,与我协力在此鬼的域中打开一个缺口,届时我们也能逃出去。”
道理易铮懂。
但他仍不知道自己能够帮上什么忙。
邹勾这样拥有域的黄泉使都没办法传出信息,他又能有什么办法?
总不能靠剥皮奴去无限消耗这域的力量吧?
直接废了邹勾一半生机的三重血鬼之域都没办法,靠剥皮奴去消耗域的结果,就是易铮自己承受不住代价直接崩溃导致剥皮复苏。
“邹司使,我能做什么?”
听着易铮问起,邹勾出声答道:“白灯。我们可以用你的白灯朝外传出信息。”
“我带进来的那一盏白灯已经在对抗影子鬼和灭灯鬼时消耗掉了……”
“总司的大人们制造白灯的方式,实际上是使用的一只强大厉鬼的部分力量。”
“就算造成这域的厉鬼极其强大,但也绝不可能无视白灯的作用,因为白灯的力量来自于一只比它更强大的厉鬼!”
“尽管白灯只有极小部分力量残存,不至于能让我们利用白灯走出这域,但仍有相当高的几率可以让体积更小的生命离开!”
邹勾说完这话紧跟着唤了一声,一只小巧游隼从暗处飞到了他的肩上。
游隼的脚上,已经绑好了一卷小巧纸条。
对于邹勾所说白灯来自于厉鬼的力量,白灯有相当大的可能让游隼离开域什么的,易铮并不感到意外。
可……
这白灯强大的能力,却是目前情况下易铮面对厉鬼的最大依仗。
尽管知道邹勾所说一切都是最佳做法,但他仍是不可避免地产生了一丝犹豫。
就在此时,邹勾的声音响起。
“易铮,你若愿以白灯助我完成此事,如若我们最终成功脱逃,我会还你两盏白灯。”
“除此之外。”
“我邹勾以命为誓,如若我未死,你便不会死在我前面,若我未做到,定当变成厉鬼,永生永世受无尽折磨!”
“现下将信传出,就算届时我们仍旧无法脱逃,也至少可以让司里撤走临安尚存的百姓!”
“临安,还有着数以百万记百姓的性命可以救下!”
邹勾说这些话的语气,十分郑重。
易铮能听得出来对方的诚恳。
而以这世界普遍迷信的情况来讲,能立下这般誓言,已经不会存在欺骗的可能性了。
易铮又是略微思索了一下。
最终决定配合邹勾完成传递信息的事。
一方面,这白灯是一次性消耗品。
就算效果非常好,可却只能挡住那么一回厉鬼的袭击。
别说邹勾说的这些鬼了。
易铮这回进来已经遇到过的,就有两只。
就像邹勾所说那样,在目前的局面之下,什么规律、线索都没有意义,如果白灯只是拿来抵住一次厉鬼袭击,同样也没有意义。
因为鬼会是一直增加的状态。
易铮掏出白灯,递给了邹勾。
“我代表临安城的百姓提前谢过你。”
说完这话后,邹勾出声道:“你们跟着我,一路都要跟紧点,我们得去域的最边缘使用白灯,以此尝试让游隼出去。”
他话音刚落便已站起身来,看了易铮苟盷一眼,便走在前边,朝着客栈的门口走去。
而这时。
客栈的门口,响起了敲门声。
三人顿时同时紧张起来。
邹勾瞬间进入了随时都能展开血鬼之域的状态,一旦有任何异常,他将包裹易铮二人立刻离去。
好在这时,门外传来了声音。
“有人吗!我好怕!外边有鬼!”
“能开开门吗!有鬼啊!救救我们吧!”
易铮和邹勾相互看了一眼,随后邹勾朝易铮打了个手势,而后自行走向了门口准备开门。
打开客栈的门后,外边的人均是一脸惊恐地跑了进来。
与此同时,邹勾正在飞速朝后褪去。
进入客栈的,共有七人。
看样子,像是晚于易铮苟盷进入域中的普通人。
其中一人战战兢兢地看向易铮等人:“你们……你们是活人吧?”
又一人借着微弱的烛光,发现只有半边脸的邹勾,顿时惊恐大叫:“鬼!他们是鬼!我们快跑!”
这人话音刚落,一行人均是看到了面目可怖的邹勾,瞬间吓得魂飞魄散,齐齐朝着刚才进来的位置涌出去。
而这时,邹勾不知从何处掏出了一把刀,毫无征兆地突然挥向了刚才叫嚷的一人。
手起刀落,一颗脑袋掉在了地上。
“你们如果想活着,就都别叫嚷!”
“我不是鬼!”
“你们既然知道外边有鬼,应当清楚在这种情况下胡乱叫嚷的下场是什么!”
听到邹勾的声音,几人虽然仍是脸色煞白,却也都是觉着邹勾恐怕不会是鬼。
哪有鬼杀人之前还跟人讲道理的?
可就算如此,他们仍然是惊惧莫名。
好在被邹勾一刀砍死一人后,这帮人已经被吓到大气也不敢出,更别说叫嚷什么的了。
就在邹勾准备让这些人留在客栈,带上易铮苟盷继续实施计划的时候。
客栈外边,响起了敲门声。
这一次,门外没有什么说话的声音,只是单纯的敲门声。
“咚咚。”
“咚咚。”
“咚咚。”
敲门声很有节奏,敲两下,隔一息,又是敲两下。
这……
会是活人敲门的声音?
邹勾不知道。
易铮不知道。
苟盷也是不知道。
但他们更倾向于这门外敲门的……
多半不是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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