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阮希长进真快,”文恺夸他，“比我入伍的时候强多了。”
听了夸奖，阮希很受用,干劲十足，眨眨眼：“放心，你就把我当战士使。”
他的脸也差不多黑完了,只剩漂亮的线条还能模糊可见。
不过阮希觉得,自己现在这个栽进煤炭坑的样子，就算是不幸被卫弘给俘了，那人也不一定认得出来。
“没什么上下级，我们是战友了。”文恺爽快地回答。
很快，文恺就观察到了现在他们的劣势。
一旦不继续排成一列往前冲,很容易被包围,形成一个狙.击圈,敌方完全可以将他们围在里面堵着打！
为了防止轮胎被点爆，现在他和其他战士都驻守在车边。
硝烟浓烈，眼前的白雾与战火的黑气溶在一起,呛得所有人都喘不过气。
“少主，对面的榴弹炮是双发的,火力太猛了，”文恺从车尾放枪的位置跑过来,往车上爬，已经一脸黑灰了,“我们要变队形！”
“变一字型,竖着的,”陆征河说,“更好突围。”
说完,他皱着眉，朝装甲车前方看了一眼：“阮希跑前面去了？”
他话音刚落，手臂传来一阵尖锐剧烈的疼痛……
像是被强制性地按入了烙铁。
陆征河一声闷哼，端着狙.击.步.枪的手只微微抖动了一下。
他本来想再杀一个，但实在是手臂使不上力气了，只得一下子转过身，背靠着座椅靠背，疼得大口喘气，眉头紧皱起来。
“少……”文恺扑过去。
“别叫唤！”
陆征河倒吸一口冷气，强压住痛楚，“快包扎。”
他怕阮希听见，也怕其他部下听见，现在最不能乱的就是他。陆征河把手臂伸出来，另一边身子斜侧，清晰地看见了躲在装甲车后面的，原本应该在往前放.枪的顾子荣。
果然，要出问题的人迟早会出问题。
他还没吭声，只见顾子荣一个趔趄，摔倒在了雪地里，似乎是膝盖中枪了。
眼神顺着前面往，陆征河和文恺都看见了正朝顾子荣端着枪的阮希。
阮希神情镇定，眼中迸发不亚于风雪的寒光。
重新提.枪，他捏住两脚架，准备补下一枪。
陆征河微微睁大了眼。
阮希那一枪射在顾子荣的左腿膝盖窝里，顾子荣还有力气跑，拖着半条腿，摇晃着在雪地里强撑着不倒下。只听见又一枪.响，阮希的第二枪点在顾子荣的右腿膝盖窝。
顾子荣直接往前跪了下去，阮希犹豫了几秒，似乎是想再补第三枪。
枪举起来了，阮希又放下。
因为顾子荣手里的枪已经脱手了。
由于中.枪，他身体惯性向前跪倒，手里的枪也跌出去几米远，在这种时候除非忍着痛一步一步地爬过去，不然根本拿不到枪。
阮希也不恋战，直接抱着枪转身回到他的掩体之后，回头望了陆征河一眼。
他眼神里突然就多了很多陆征河熟悉的东西。
有坚定、有慈悲，也有可以随时献出一切的勇气。
阮希好像又长大了一点点。
“少主，”文恺喘着气，上完药，把手里的绷带迅速打结，“先只能这样了，你再撑一会儿，我们尽快结束作.战！”
说是尽快结束，但是作.战结束遥遥无期，陆征河也明白，只能点头，揽过自己那把狙.击.步.枪，“我单手来。”
“后坐力太强了，不行，”文恺这时候顾不上什么上下级关系了，换了把□□给陆征河，“你用这个，能自保。”
文恺抬眼，看向陆征河的眼神里近乎乞求。
他重复强调：“少主，你不能出事。”
“好，你放心。”
陆征河只得答应下来，稳定下心神，又朝顾子荣的方向望去。
·
现在烟大雾大，作.战全靠运气。
厉深靠着平时练弓箭的超强臂力，将手榴.弹扔得很远，放倒了一位往这边扔手榴.弹的敌方，再一看，地上雪都要被炸没了，净是火药残余和流淌的血水，在地面上显得格外肮脏。
作.战是个玄妙的事。
一定要保持清醒的头脑，不然像厉深这种容易杀疯了上头的人，很容易就忘记了团队协作，只一个劲地想要人.头。
□□扔完了，他又把陆征河的卡.宾.枪端起来，甩了一记横.扫，弹.头乱飞，他驾驶舱前面的防.弹玻璃已经被刮花、染黑得根本不能看，但他现在也没功夫去想等会儿要怎么清洁干净。
文恺已经在耳麦里通知了车队变换队形，马上就需要出发了。
他在车下蹲位扫.射，抬眼望了一眼前挡风玻璃，注意到了这一点，扯着嗓子吼：“我去把玻璃擦一下！不然等会儿你没法开！”
厉深枪.法没有陆征河准，又是移动射.击，没办法一枪端一个，这会儿忙得顾不过来，也扯着嗓子回应：“他妈的，不用你！”
文恺被他气得又要脑溢血了：“又黑又下雪！玻璃还看不见，你怎么开啊？！”
“盲开！”厉深又叫喊。
“神经病啊你！”文恺只得开始喷了。
厉深吼道：“不行，你不能去！”
“你掩护我！”文恺抓过身旁的阮希，吼得嗓子都要破了。
他才管不了那么多了，抓起座位上的防.弹背心，胡乱地套在身上，这一穿穿了两层，身形一跃，跳上装甲车前引擎盖，也来不及去找什么抹布，直接拧开腰间的水壶，往手臂上一浇，冻得浑身发抖，用手臂的衣料迅速将前挡风玻璃抹干净。
和他配合的阮希挡在他身前，肩膀上扛着枪和超长弹链，像子弹不要钱似的，连连射.出去好几发。他肩头稍微被压着了点儿，因为弹链这么挂着还挺重的。
阮希自始至终没说话，也对刚才顾子荣的开.枪没有评价任何。
他明白，在这种关键时刻出事，有很大几率是“蛊”在作祟，但是具体是怎么样的，还要等战.斗结束了，让文恺去找那只蛊，再做定夺。
如果他们还有机会的话。
经过这半场还没结束的火.拼，他们的劣势已经弱了点，将局面掰成平局。
他们不能再继续这么硬抗了，必须换个阵型。
己方牺牲了多少战.士不得而知，对面雪地上的血水倒是一地，混淆着灰白的雪往山地地势低洼的地方滚落。阮希动动鼻尖，感觉空气已经将那些罪恶的血腥味冷冻住了。
他像被藏匿在冻库的死鱼，周遭围绕死亡的气息。
清理完车窗，文恺刚从前引擎盖上翻下来，朝阮希和厉深喊：“上车！”
阮希点头，迅速收起枪，一边往后撤一边警戒，没多问，顺着文恺的动作上了车。
微冲连发的次数太多，枪管滚烫，烫得阮希手一颤，险些在上车的时候掉链子。
阮希刚上车，几连发的□□又在车前爆炸开。
“这些不要命的反水东西，谁都敢炸？！”
厉深怒骂，之后果断抬枪，从驾驶座窗户露出半个身子，猛地一扣扳机，子弹如弓弩之箭连发飞出。
见乘着少主的这一辆装甲车点了火，其他车辆上的战.士也随之开.枪射.击，这一把火力猛了，弹雨交织成弹网，像提前布置好的天罗地网，将前方的雪地地面掩盖。
一开始，厉深由于心软，放枪的时候还没有枪枪要害，现在他心态不一样了，最好这些人来一个死一个。
解决掉赶来近战的敌人，厉深迅速钻回车内，打转方向盘，全体装甲车呈阿拉伯数字“1”的队形往前突围。
博洋带领的领队车辆开得快、猛，还稳，直接凿了前挡风玻璃，安排了一个拿机.枪的战.士卡在前座中控台，前座挤了两处火力，几乎是对着前方一片扫.射，危机一览无余。
联盟军队里的装甲车几乎都在陆征河手下。
所以这突围得近了，博洋才看清楚，敌方开的都是普通巨型越野车，不过是加装了防.弹。但这边几发机.枪.炮.弹过去，对面的车身也都被刮花了，连迷彩涂装都被打得坑坑洼洼，得返回修理厂。
说是这么说，但这边的情况也不乐观，有一辆装甲车已经被榴.弹.炮打得不能再走了，上面还活着的战.士全跑来自己这辆装甲车，现在就是个冲锋队，需要为后面的装甲车开路。
不过博洋接到了文恺的指示，说往前开就行，能打就打，不能打就躲，现在不是恋战的时候！
文恺说不重要了，现在问题是必须往北方赶，只能突围过去。
车辆在飞速行进，阮希眯着眼，使劲吸气，闻到了空气中的火药味从窗户的缝隙中悄然钻入。
时间久了，他发现自己已经开始习惯了这种味道。
他侧过身，继续握着陆征河的手。
因为手臂受了伤，流血流得有点儿厉害，受伤的那一侧手掌明显没有另一边温度高，甚至摸着有点发凉。
阮希担心，在装甲车的行进过程中全程跪在后座上抱着陆征河。
阮希不得不在这时候把面罩扒下来，靠近陆征河，从他的额头开始，一下一下地蹭，声音又轻又急：“没关系的……我们快要过去了。”
“嗯，”陆征河点头，声线平稳，感觉有血从阮希的领口滴落到自己的手掌心内，“你没受伤吧？”
“……没有。”
阮希忍住痛意，尽量将声线放平。
“不对，你在骗我。”陆征河喘着粗.气，是手臂又疼了。
他使劲扒开阮希，强硬地扳过阮希的肩膀，仔细审视这张和他同进同出战火的面孔，视线顺着脸颊一直滑到脖颈间，终于瞥见了那处在流血的伤口。
阮希的确没受什么枪伤，只是在帮文恺掩护时，脖颈被四处乱飞的弹壳刮破了。
还好划得不深，只是皮肉伤，但是血还是一滴一滴地在往外冒，阮希只觉得疼，胡乱地摸一把，想要暂时当做什么都没有发生。ensotemple.com
他不觉得这点伤算什么，根本就不是中弹，根本没有那么严重……
他衣襟有血，护目镜也有血，连遮脸用的面罩内都一股浓厚的血腥气。
阮希很慌张，不太分得清鼻尖这么浓的味道是来自于敌方还是陆征河。
他甚至不敢去看陆征河的手臂。
好像只多看一眼，阮希心里的防线就要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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