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板做着猜测。
“可是她当时都研究生了。”柏舟提出反驳。
“如果她父母对她精神压迫,控制她的零花钱,让她没有自主的能力,她完全有可能不去认领遗体,毕竟人都没了,认不认领最后都是一把火烧了。这样一来,愧疚和仇恨双重重压,积累到最后,一下子爆发出来。”
柏舟听着他在耳机里的声音,又朝外看了看,桑泱仍旧没有出现。
怎么还没下班?她拿起手机,屏幕上,那个代表了桑泱的点依旧停留在原来的地方。
那是医院手术室那一片所对应的区域。
手术还没做完吗?
柏舟不知怎么就有些慌。
她推开车门,打算去里面等。
老板突然严肃,声音微微地低沉:“我还查到一件事,那对养父养母两三个月前又去了一趟孤儿院。”
柏舟脚步一顿,去孤儿院做什么,自然是不言而喻。
老板告诫道:“这个人很危险,我顺手查过了,没发现她有什么犯罪记录,你们拿这种人没办法的,要跟她磕,少不得把自己搭进去,不如离她远点,最好搬到她不知道的地方去住。”
柏舟低敛下睫毛,她当然知道离她远一点就能安全,可是……
“她搬了这么多次家,还转了一次学,不还是被你在一个星期的时间里查出来了吗?”柏舟平静地说。
老板叹了口气,怜悯道:“真可怜,这单给你打个八折。”
桑泱的手被勒得很疼。
这间浴室空间很小,开着温暖的暖气,但此时却让人感到闷热。
许颂意似乎正常了起来,没再对她动手动脚,说话的声音也变回了平时的样子。
“你记不记得七年前的那场车祸?”她靠在她边上。
桑泱被蒙住了眼睛,看不到她的表情。
为什么要蒙住眼睛?她飞快地思索着,她已经知道她是谁了?蒙住眼睛的意义是什么?
“那个女生是我妹妹,她叫李菁,小我四岁,我们已经很多年没有见面了,我真想她。”许颂意的声音有种超乎寻常的冷静。
“所以我不能让你活着,还有陆清,他也得死。”
桑泱问道:“既然这么恨我,那为什么要等七年?”
许颂意一滞。
“是真的因为她,还是因为你自己?”桑泱又问。她也和许颂意一样,将声音放得轻轻缓缓的,可问的话却是步步紧逼,仿佛占了上风的是她。www.ensotemple.com
猝然一阵动静。
桑泱听到许颂意的声音提高,从上方传来。
“你懂什么!”她站了起来,话语间带上了恼怒。
不过恼怒只瞬间,她笑了,重新坐了下来,慢悠悠道:“是啊,因为你居然越过越好,我看不顺眼了,像你这种身上背着人命的罪人,凭什么过得顺心顺意,又是画展,又是职称,可真是风光,而我却……”
她打住了,没说下去。
原来是这样。
桑泱和柏舟百思不得其解,为什么过了七年都没动静,直到现在才报复,原来是因为她们过得太顺心了。
桑泱看不到她的神色,不过想也知道恐怕森冷得很。
“罪人不是我,是你。”她平心静气道,似乎毫不在意自己眼下的处境。
空气骤然一静。
桑泱弯了弯唇,接着说下去:“她那么怕我,是因为在你身边见过我,害怕我把她勒索的事告诉你,你有家有父母,还考上了大学,肯定不会喜欢一个会勒索小孩的妹妹,她连脏兮兮地见你都不敢,见了我当然要逃跑。”
那个被勒索的小孩说,脏兮兮的女生一上来就拽住他,让他把钱交出来,说想买身新衣服。
当时没人明白这句话里的深意,现在倒是显而易见了。
“那场车祸的调查并没有大肆张扬,你是怎么知道的?是不是在她远远地看到你的时候,你也发现了她?但你不敢和她相认,便装作没看到,便躲着,直到有一天她不出现了,你才又担心起来,暗暗地去打听,然后知道了所有的事。”
这都只是桑泱的推测,但听着许颂意越发浓重的呼吸声,她知道她猜对了。
比仇恨更可怕的情绪是愧疚,和愧疚引发的懊悔,如虫蚁蚀骨般昼夜不停。
“呵。”许颂意嗤笑了一声,“你还挺冷静的,你知道接下去会发生什么吗?”
桑泱知道,将她安置在浴缸里是为了将她浸在温水里,而浸在温水里,是为了割脉后防止血液凝固。
许颂意想放干她的血。
但她不明白许颂意为什么选择这样的方式。
这跟她前两次的手法相差太多。
前两次她都选择躲在暗处,借他人之手行事,这一次她却大张旗鼓地亲自动手。
“可惜了,如果画展那天,你没让我拖住那个司机,你也许能死得痛快些。我本来是想给他的药里多添一样,那种药会使人乏力嗜睡,但溶解很快,不会查出来,或者即便查出来也没关系,确实对他的症。我只要让你在特定的时间上那辆车。”
许颂意惋惜地讲述着她流产的计划。
“万一药效提前,我还没上那辆车,那一车的人……”桑泱飞快质问。
却被利落地打断。
“那有什么关系?”许颂意轻巧地反问。
不过是一次不成功的试验罢了,至于无辜者的丧生,跟她有什么关系?
桑泱一时无言。
水流声响起,冲击在桑泱□□的足上,是凉的,她条件反射地一缩,水流很快就热了起来。
只有声音的世界使人不安。
桑泱吞咽一下唾液,偏过头努力地听着动静。
浴缸里积上了水,开始只是浅浅的,接着没过了桑泱的脚踝,然后是她的腰。
水产生了浮力,使人很不舒服。
桑泱不害怕接下来会发生的事,但她担心柏舟找不到她会着急,她要多久才能知道她遇害的消息?
到时候,她一定能做出正确的选择,带着这个时空找到线索,回到起点。
然而桑泱依旧不安,慌乱在她心中越发浓重,因为许颂意的反常。
她究竟要做什么?
她绝不会只是想杀害她而已。
水流声还在继续,哗哗地冲刷,水面还在升高。
“这个时间,柏舟应该找你找急了吧。”许颂意的声音伴随着泠泠水声似乎破碎般在这间小小的浴室里散开。
桑泱愣了一下,她的脸色瞬间变了脸上的平静犹如玻璃般被击碎。
“你想做什么?”她急声问道。
水声蓦然一停。
“我还以为你真那么冷静呢,原来只是没戳到痛处。”许颂意得意洋洋,伸手在水池里悠然地拨了拨。
“我不想做什么,只是想大发慈悲让你们道个别。”
霎时间,桑泱明白她想做什么了。
她奋力挣扎起来,许颂意拿了胶带封住了她的嘴,粗暴地将她狠狠按回去,口上却是无比轻柔:“你要珍惜,不要乱动,接下来就是你们永别的时刻。”
柏舟走到值班室。
凌晨的走道静悄悄,有值班医生在。
她正想问,那台手术进行得怎么样了?
值班医生却惊讶地问道:“小舟,你怎么在这儿?手术一个小时前就结束了。”
柏舟的表情一下子僵住了,她低头,看到定位软件显示着桑泱的位置仍旧没有变化。
下一秒,她转身朝那间手术室跑去,还没到手术室外,她在一个楼道口的地上看到了桑泱的手机。
手机摔在地上,屏幕裂了,但还能使用。
随即,她转头看向亮着灰暗照明的楼道。
她走进去,看到门后的角落里,丢着桑泱的白大褂与鞋。
柏舟喘着气,她抬头扫了一圈,看到了角落里的监控,她站起身,跑去监控室,还没到,手机响了,是一条来自许颂意的视频申请。
柏舟慢下了步子。
她狠狠地闭了下眼,然后咬着牙,把视频接了起来。
屏幕里出现了一个人,是许颂意,她对她轻柔地笑了笑,然后示意了一下手里的刀,摄像头往下压,那把刀跟着向下。
底下出现了一个躺在水里的人。
水满到了浴缸边缘,她将刀探入水中。
“住手!”柏舟瞪大了眼睛,她的呼吸几乎停止,发了狠地威胁,“许颂意,你放开她,你要报复来找我,你敢伤害她,我把你妹妹的坟刨了,骨灰扬了,让她死了都不得安生!”
但屏幕里的画面并没有因为她的威胁而停下。
刀刃抵在纤细的手腕上,狠狠地划了一刀,手腕受痛猛地一颤,鲜红的血液顷刻间溢出,而后轻轻地溶解在清水里,由浓转淡地飘散开,这一瞬间居然有着猩红的美感。
“真漂亮。”许颂意轻轻叹息,然后,她又笑了起来。
“没想到这么柔软的人居然也会讲这种恶毒的话。”她不轻不重道,好似责备。
柏舟顾不上她说什么,跑到电梯口,拼命地按按钮。
“还好,我是大度的人,不跟你计较。还愿意给你一个。”许颂意一边说,一边将镜头对准了桑泱的脸。
屏幕里,桑泱被捂住了口眼,头发散乱着,她偏了偏头,剧烈地挣扎,可任由她如何拼命,却只带起了水波的轻响,除此之外,无济于事。
柏舟的心揪得死死的,她唇舌干涩,连眼眶里都似被一把火燎干了一般,干涩通红。
“你现在赶过来,说不定还来得及救她。她在我家的浴室里,你知道我家在哪里吧?”许颂意将家里的地址说了一遍,详细到了几栋几层几室。
柏舟跑出电梯,跑到停车场。
“要快,来晚了就只看到尸体了,到时候可别赖我。”许颂意说道,将手机固定住了,摄像头对着桑泱的脸。
然后想起一串远去的脚步声,她离开了浴室。
柏舟坐进驾驶室,用桑泱的手机报了警。
她踩下油门,对着屏幕里挣扎的桑泱,说:“你别动,血会流得更快,我马上就到了,警察也出警了,不会有事的。”
屏幕里桑泱停了一瞬,下一秒,她用力摇头,发出绝望无力的呜呜声。
她狼狈得厉害,柏舟从未见过她如此狼狈的样子。
她慌乱不已,将油门踩到了底冲到大街上。
“一定来得及的,她完了……”柏舟用力抓着方向盘,极力让自己冷静下来。
桑泱低下了头,她试图用舌头将胶布顶开,但胶布贴得太紧了。
外边传来十分轻微的关门声。
眼泪渗出,很快就被蒙在眼睛上的布条吸收。
桑泱集中注意力对付嘴上的胶布。
柏舟也没再说话,空气紧绷着,仿佛发出任何一个简单的字都能让人崩溃。
幸好凌晨的街道畅通,车子开到了它所能达到的最快速度。
屏幕里的水愈来愈红,桑泱的脸色已经变得极为苍白。
生命在飞快地流逝,她脆弱得仿佛下一秒就会停止呼吸。
一片死寂中,不知过了多久,一声虚弱的轻咳响起。
柏舟忙看向屏幕,胶布还粘着,但已松动。
“我不在她家。”桑泱飞快地说道。
柏舟一怔,电话响了。
“你是不是弄错地方了?这里没人,只有一台电视机开着。”警察在电话里的声音极为疑惑。
夜色中,只有寥寥的几辆车间或驶过街道。
整座城市都寂静极了。
许颂意倒觉得安静点挺好的,她的大脑处于极度的兴奋中,想象着柏舟赶到她家却只看到一间空房子会是什么样的表情。
说不定还没赶到她家,她就先眼睁睁地看着桑泱失血过多死了。
这两个结果,不管哪一个都很精彩呢。
可惜不能亲眼看到。
她忍不住笑了起来,笑声在黑暗中蔓延开,又渐渐地收住了。
还不算完,得找到那幅画才行。
她一直奇怪,明明她什么都没做,桑泱和柏舟是怎么发现那个公交车司机有问题的。
不弄明白这个问题,她不敢轻易进行接下去的计划。
于是她找了个黑客,用竞争的理由,让他黑进桑泱的电脑里,删改了她的论文。
如果桑泱去查监控,就会发现那个时间在办公室的只有文娜,如果她查电脑的痕迹,也只能查到那个黑客身上。
只是一个在网上接单的大学生而已。
可惜桑泱什么都没做,令她十分失望,只好自己散播桑泱论文被人删改的消息。
一传二,二传三,果然很快传到文娜耳中。
文娜果然急了,想借着桑泱生日的机会向她解释。
她趁机进到桑泱家里,安装了窃听器。
才知道,原来居然有时光回溯这样的好事。
她要让桑泱死,也要回到过去,最好能回到最开始的时候。
许颂意闭上眼睛,就是妹妹拉着她的手,让她别走的样子。
那次她狠心把她推开了,但这回不会了。
有家有父母一点也不好,他们防备她,又要求她服从,怕极了被人知道她是领养的,在外人面前装出尽责慈爱的模样,在家里却将规矩定得死死的,她连多在电视前停留一分钟都会得到严厉的呵斥。
她拼命地学习,做一个孝顺的女儿,维持一个和谐的家,可是两个多月前,他们还是瞒着她去了一趟孤儿院。
那她这十几年来做的努力,又算什么?
她不想要家了,她好后悔那次在学校外看到妹妹没有叫住她。
本来,她还有机会的,她已经想好了,李菁下次出现在她面前,她一定会叫住她,她过得很苦她知道,她就要工作了,能照顾她了。
但这些全被桑泱和陆清这两个多管闲事的人破坏了。
许颂意面容阴冷,恨意布满了她的眼眸,但很快,那双写满了刻骨仇恨的眼睛里便被笑意充盈。
现在有弥补的机会了。
她要妹妹回来,和她一起的那十四年才是最好的生活。
她这样想着,微微地笑,倒有几分平时在人前文静温柔的模样了。
小区门卫正打盹,没怎么查问就让她进去了。
她有从桑泱身上拿下来的钥匙,不过她们家里养了只狗,虽然看着挺乖的,但那是主人在的时候,她深夜独自进去,狗未必还听话。
许颂意从后备箱里拿出了一袋工具,打开桑泱家的院门,走了进去。
她回头看了眼庭院,庭院里夜色朦胧。
是个很好的夜晚。她心中想着,伸手敲了敲房门,里头传来两声狗的叫声。
许颂意轻笑一声,打开了工具袋,从里头拿出一把锋利的长刀。
警察表示会继续调查后便挂断了。
柏舟像是被沉进了无底的深渊里,生机被一只残酷的手阴险地掐断。
她勉力维持的冷静在极短的时间崩塌,眼中涌上泪水,却又顾着桑泱的情绪,咬住了唇,将哽咽吞了下去。
“她的目的是那幅画,小舟,你快回去,不要一个人,她手里肯定有武器,报警或者叫上保安一起。”桑泱的声音很虚弱,她靠在浴缸里,那些清水已经被她的鲜血染得很红。
柏舟顾不上惊慌也顾不上悲伤,迅速地掉转车头。
“来得及的,你别慌。”桑泱在屏幕里的模样极为平静。
她依然头发散乱,但平静下来后,便不显得狼狈了,只是脆弱得厉害。
肤色白得近乎剔透,在一池血液的映照下,她脆弱得像是随时会从这个世界离开。
胶布终于被完全顶开,落到了水里,她微微地抿了下唇,又笑,心想,可惜看不到小舟。
但这句话,她是不会说出来的。
柏舟仗着桑泱看不到她,泪水汹涌落下,她胡乱地涂抹眼睛,深深地呼吸,想要让自己的声音正常些。
可一张口,就是哭腔。
“别哭啊,我们还没输呢。”桑泱声音虚弱,却带着温柔笑容。
“嗯。”柏舟的鼻音很重,但还是乖乖地点头。
她联系警察,报警入室抢劫,警察很好说话,问了地址与歹徒是否有武器,便答应马上出警。
这个地方距离她家不算远,全速行驶不到十分钟就能到。
她们的胜算依然很大。
“希望是我多虑了。”桑泱缓缓地说着。
但这个希望很渺茫。
许颂意将她绑到不知名的地方,谎称是她家,为的就是把柏舟支开。
而蒙住她的眼睛,则是因为,她去过她家,知道她家是什么样的,任她看见就穿帮了。
不知道她是怎么知道那幅画的,但她有时间说那么一大篇话,却始终没问一句她们在那天为什么会支走那名司机。
这不合理。
毕竟,她非常想知道这件事,先前已经问过她两次,没道理这回有充裕的时间,反倒不问了。
所以,她这次不惜亲自动手暴露自己,为的就是布这个局杀了她,并把柏舟引开,去她家里找到那幅画。
不过她似乎了解得不清楚,这幅画只能回到十一月二十九日,不能让她回到妹妹还活着的时候。
“我知道,我会保住那幅画的。”柏舟说道。
她似乎已经冷静下来,声音有些发颤,却好歹没哭了。
桑泱听她这样说,又不放心起来:“你的安全才是最重要的。”
“嗯。”柏舟嘴上答应了。
空气里弥漫着浓郁的血腥味。
桑泱感觉到身体的热量在流逝,哪怕浸在热水里也感到一阵冷彻心扉的寒意,意识逐渐地薄弱,她强撑着,想要再听听柏舟的声音,想再看看柏舟的样子。
可她的眼前却只能看到一片黑暗。
她明白为什么小舟会跟上个时空的自己吃醋了,因为现在她已经开始嫉妒下一个时空的桑泱。
她昏沉的厉害,她知道她很快就要撑不住了。
尖利的刹车声传来。
桑泱艰难地睁眼,依然只有黑暗。
“小舟。”她唤道,“她来了吗?”
家门开着,许颂意显然已经在里面了,不能再拖了。
“我进去看看。”柏舟飞快地说着迅速地推开车门,她半个身子已经出去了,又忍不住回头看。
桑泱很可怜地浸在血色中,她垂着头,血液在不断流失,她没力气坚持了。
但她似乎感觉到了什么,缓缓地抬起了头,她虚弱地弯唇,声音也低得几不可闻。
但柏舟听见了她说的最后一句话,她说:“小舟,姐姐爱你。”
柏舟关上了车门,她麻木地走进家门,豌豆躺在地上一动不动,身上有两道被血浸透的伤口。
许颂意从画室出来,手里拿着那幅画。
“啧。”她颇为意外地看了看柏舟,“没想到你这么冷血,任由她死在那儿了。”
“画,给我。”柏舟面无表情地说道。
“你告诉我这幅画怎么用,我就给你。”她轻松地说道,手里还拎着那把长刀,刀上沾着些许血液,在银白的刃上极为刺眼。
她还是有些惋惜,惋惜没能多窃听点东西,比如这幅画的用法她就不知道,不过也等不了了。
调查公司在查她,她那对愚蠢的养父母以为多搬几次家,再转上一次学就能瞒过所有人。
却不知道凡做过的事都会留下痕迹,她根本经不起查。
“你逃不了了。”柏舟说道。
许颂意却不见得多慌张,将刀尖对着柏舟:“告诉我,怎么用它。”
明明是那张熟悉的脸,但此时,她的神态气质都变得极为陌生,仿佛换了个人一般。
柏舟没有畏惧也没有后退,她看了看刀尖,说:“我不会告诉你。”
话音刚落,尖锐的警笛声划破宁静的夜。
许颂意的脸色这才有了些许惊慌。
她确实逃不了了,唯一逃脱的办法就是利用这幅画时光回溯。柏舟冷冷地注视她。
许颂意再也维持不住悠然自得的表象,声音猛地拔高:“怎么用?你快说。”
她一面说,一面提着刀上前。
柏舟没躲,轻易地任由许颂意将刀架在了她的脖子上。
门外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还有警察指挥的声音。
里头的情况一清二楚,凶徒劫持了人质,警察不敢硬闯,派人喊话。
“入室抢劫不是什么重罪,最多判个一两年就放了,你要杀了人,这辈子就完了!”
喊话声不断,外头的动静也越发大,警察在叫增援。
涉及一条人质的性命,没人敢轻率,一面将情况上报,一面守住了房子各面。
柏舟配合地跟着许颂意去了二楼。
她故意成为她的人质拖延时间,否则,警察会直接实施抓捕,到时走投无路的许颂意很可能会直接把画毁了,来个鱼死网破。
毕竟,她可不只是入室抢劫而已。
柏舟咬了咬牙,艰难地克制着愤怒,放缓了声:“不然你先坐会儿?别紧张,反正已经改变不了什么了。”
许颂意本就心慌,她狠狠地斥了声:“闭嘴!”
紧紧抓着柏舟,将她挟持到窗边。
房间里没有开灯,厚实的窗帘将里头遮得严严实实的。
许颂意将窗帘掀开一条手掌宽的空隙,朝外看了眼,外头停了好几辆警车,周围的居民也醒了,将各自院子里的灯打开。
一片灯光连接而成的光明,从这条空隙入侵进来,仿佛要将房间里的黑暗也逼退。
许颂意莫名地心惊胆战,她自己退到窗帘后,让柏舟站在那道空隙前,将刀刃压在她的颈上,让外面的人看到。
外面的人果然投鼠忌器,反复告诫:“不要伤害人质!”
于是,许颂意感受到了些许细微的踏实感。
她不想死,否则,她跟桑泱走得这么近,有无数个机会能杀了她,何必这么麻烦地设计这个设计那个。
“快告诉我怎么回去!”许颂意恶狠狠地道,刀刃挤压,柏舟感到一阵痛意,随即是脖子上的冰凉,血渗出来了。
她颤了一下,唇角却扬了起来:“告诉你,然后呢?让你走?”
她似乎什么都不怕,即便将刀刃割破她的脖子,割断她的喉管,她都不怕。
许颂意有片刻恍惚,明明她记得柏舟是个乖巧听话的人,乖巧听话往往也意味着胆小无主见。
但此时她却显得极为锋锐,不是那种削铁如泥的薄刃一般的锋锐,而是坚硬的仿佛能刺破一切的利锥般坚忍而锐利。
外头突然响起由扩音器放大的声音:“里头的人听好了!放开人质,我们保证你的安全!”
这是连三岁小孩都哄骗不过的说辞,但外头人却一遍又一遍地朝里面高喊。
许颂意的双耳被这些声音灌满,她猛然间心慌难耐,声音有了片刻软弱:“我走投无路了,反正都是死,你不说我就杀了你,我们一起完蛋!”
柏舟毫无反应,她的目光穿过外边沉晦夜色下灯光照出的明亮,看到对面那栋别墅顶上那块漆黑的地方,有一道红外线,但一晃就消失了。
“你教我怎么回去,我就放了你,到时候你能继续活着,我也能回到过去见到李菁,两全其美,我们都能活,不好吗?”
许颂意的话语间带上了哀求,但她控制不好情绪,手上却抖了一下,将伤口划得更深。
柏舟疼出一声闷哼。
两全其美?她怎么能说出这么可笑的话?
没有了桑泱,哪儿来什么两全其美。
柏舟笑了起来,她素来明亮乖巧的眼睛里染上了阴险与恶意,她轻柔地说道:“你知道吗?关于那幅画,你弄错了一件事。”
“什么事?”许颂意下意识地接口,听到她要说那幅画,她的注意力彻底被攫取。
柏舟缓慢地,近乎于蜗牛蠕动般的速度,朝前挪动着脚底。
“你真的不知道吗?关于时光回溯的规律,你还没有弄明白吗?”她缓缓地说道,讲得都是许颂意当下最关心的事,却又迟迟不点名答案。
许颂意集中注意地听着,既紧张,又莫名地兴奋,她感觉到离她一直想要的又近了一步。
软弱和哀求都收了起来,她恶狠狠地将刀刃再往里送,仿佛真的会在下一秒就割断柏舟的喉管一般阴沉地逼问:“再不讲,就一起死!”
柏舟继续微小地移动,喉咙上痛意,与她自己的命好似全然没被她放在心上。
“时光回溯只能回到十一月二十九日。”
许颂意想回到李菁还活着的时候,但这根本办不到,她的愿望不过是水中月镜中花罢了。
这时许颂意的半个身体跟随着柏舟的挪动跟动,不知不觉已露在了窗帘间的空隙里。
柏舟没有听到许颂意的下一句问话,不论是质问还是呵斥又或绝望恍惚,全部没有。
一声玻璃清脆的破裂声在耳边骤然响起,几乎是同时,架在她脖子上的刀滑落坠地。
柏舟脑中一直紧绷的那根线骤然断裂,她迅速地躲开,回头便看到许颂意直直地挺立着,她眼中满是愕然,不知是因为柏舟最后说的话,还是这突然而来的剧变。
她抓着那幅画,艰难地抬起来,她似乎还想说什么,却已说不出来。
一滴血从她的额头滑落,正滴在画上。
柏舟睁大了眼,忙将画夺过来,与此同时,许颂意倒在了地上。
“匪徒已击毙!”楼下的声音传来。
紧接着是其他一些说话与脚步夹杂的声音。
但柏舟已经顾不上了,她盯着画面上那滴血,正落在黑洞的位置,紧接着,她便什么都看不到,也听不到了。
意识猝然远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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