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零小说网>言情小说>我在古代当猎户>第 125 章 番外:秦毅x沈暮(十)
  沈暮马不停蹄地赶到京都,见到沈朝的最后一面。

  这个自小就令父亲骄傲的姐姐,如今瘦得只剩皮包骨,连眉目容颜都看不清了,沈暮替她诊脉,心气郁结,心血耗尽,再也无力回天了。

  “我下去陪爹娘了……”沈朝握着沈暮的手,回光返照地对他说道,“你要好好活着,把姐姐的那份一起活下去。”

  “姐姐。”沈暮的眼睛又掉起泪来,一定是他最近哭得太多,所以坏事一件接一件,接踵而来。

  “不哭,”沈朝动了动手,想去替弟弟擦了擦泪水,可她身上已经没有抬手的力气了,只得孱弱道,“替我好好照顾孩子……”

  “是我对不起他。”

  “愿来生他不要再投胎给我了。”

  “我不是一个好母亲……”

  “……”

  “……再见了,小暮。”

  “姐姐!”沈暮握着沈朝的手,眼泪似水般滴在沈朝手上,他嚎啕大哭着,至此之后,他除了小溪,再无亲人在世。

  沈暮眼中彻底没了光泽,他每日着缟素抱膝蹲在沈朝的棺材前,一言不发地烧着纸钱。

  原本就瘦了一圈的人,现下更是瘦弱,脸色苍白如纸,整个人犹如瓷瓶般脆弱,仿佛碰一下就碎了。

  沈溪整日寸步不离地守着他,生怕他一眨眼,沈暮就消失不见了。

  好不容易熬到沈朝下葬,沈暮带着沈溪去香烛店买香火,正巧碰到打败了匈奴,名声大噪的威远大将军班师回朝。

  原本好好做生意的一条街,硬生生给清理了,留给大将军过路,不少人都涌到街道两旁等着迎接英勇的大将军回归。

  沈暮和沈溪近来都瘦弱得厉害,三两下就被人给挤出了人群,他两站在人群外,一身缟素,与一旁热闹的世界格格不入。

  沈暮看了眼近在咫尺,却怎么也过不去的香烛店,叹了叹气:“小溪,我们走吧,待会再来买。”

  说着便伸手去拉沈溪。

  原本好好站在沈暮身旁的沈溪却是不动了,他颤巍巍地抬起手,指着街道中间打马而过的一队人马,颤抖着问沈暮:“小舅舅,你看那个是不是平安叔叔。”

  乍一听见这个称呼,沈暮还愣了一下,旋即他毫不犹豫地抬起头朝街道中央望去。

  朝思暮想的容颜映入眼帘,眼泪瞬间就要夺眶而出:“是他,是他。”

  沈暮脚步不由自主地往前走了两步,却被汹涌的人朝给挡住,他拼命的想从人群中挤进去,奈何却一次又一次被人给推出去,仿佛就连上苍都在阻扰他们相见一样。

  “平安,平安,平安……”

  他在人群后唤大声唤了两声,奈何他声音斯斯文文的,根本不敌人群中一声又一声狂热呼唤“大将军”的声音。

  听见那一声又一声浪潮汹涌的声音,沈暮停下嗓子,没有再呼唤了。

  是了。

  他现在已经不是他的平安了,而是大名鼎鼎的威远大将军秦毅。

  沈暮呆呆地站在原地,一切想不通的地方,顷刻间他都想明白了。

  为何平安身上有许多伤疤,为何他会受伤被他救,为何他会在荒城边境活动,一切缘由皆因为他根本就不是自己自以为是的生意人,而是一名将军。

  沈暮不再前进,只是愣愣地看着身披铠甲,意气风发的秦毅从人群中打马,久久没有回神。www.ensotemple.com

  直到秦毅离开他的视线后,他强忍着泪,哽咽着对沈溪说道:“走吧。”

  沈溪懵懂地问:“小舅舅不去找平安叔叔吗?”

  “他现在有事,”沈暮牵着沈溪的手都在轻微地颤抖,“我们还是不要去打扰的好。”

  他其实不是很确定平安还会不会认他,他是高高在上的将军,而他只是籍籍无名的大夫,地位悬殊不说,他还是男子之身,怎么看他们两人之间都隔着千万个不可能。

  只是心里的执念还在告诉他,去论如何他应该去找平安问一问。

  想问问他为何不遵守约定,想问问他是不是后悔说娶他了,想问问他是不是从头到尾都没有喜欢过他,是抵不住他的诱惑才跟他虚以委蛇。

  无论那种,他都接受。

  因为是他鲁莽到没有清楚他的身份而去勾引的他,是他贱,是他的错,他都认。

  沈暮紧咬着唇,硬生生忍着不让眼泪掉下来,这些日子他哭得已经够多了,他不要也不想再落泪了。

  眼泪在眼眶里迟迟不落下,咬破嘴唇的鲜血却一滴一滴溢出,落在缟素上,犹如一滴又一滴血泪,如诉如泣。

  秦毅刚强撑着身子走过闹市,脸色蓦然一白,险些从马背上翻落下来,幸好身后有属下及时接住:“将军……”

  秦毅嘴角溢出些鲜血来,苍白着面无血色的脸朝属下说道:“派个人去告知将军府,十年养育之恩以还,以后桥归桥,路归路,再不相欠。”

  属下拿着丝帕不停地给秦毅擦拭口角上的鲜血,哭到:“可是将军不回府,去哪儿养伤啊。”

  “去军营吧,”秦毅用手背胡乱摸了摸血迹,又问道,“我让你们去找的人找到没。”

  “还没有。”

  “加大力度找。”秦毅无力地闭上了眼,慕慕你在哪儿啊,再找不到你,我……快撑不住了。

  *

  知道秦毅的身份后,沈暮心里反而安定了些,他强撑着处理完沈朝的丧事,收拾利落后,深呼吸一口,带着沈溪去往将军府,不管秦毅如何作答,他只求一个结果,不管这个结果是好是坏,只要平安说清楚,他便再不纠缠。

  他带着沈溪心情忐忑地走近将军府。

  远远地就看见将军府门口张灯结彩的,好不热闹,心下疑惑不已。

  带着沈溪快步上前,拉住一位前去将军府贺喜的客人问道:“打搅了,请问这将军府在办何等喜事。”

  这人见沈暮身着缟素,先是面色不虞,而后还是蹙眉回道:“办得自是大将军贵子满月之喜。”

  沈暮愣了一下,然后又问道:“你说的大将军是威远大将军秦毅么?”

  那人睨了他一眼:“不然大庆还有第二个大将军?”

  沈暮彻底僵住,四肢僵硬得厉害,明明天上还挂着明媚的太阳,他却如坠冰窟般牙齿打着颤,握着沈溪的手都寒气入骨,冰凉刺人得紧。

  那人见他呆住,不知所云地摇摇头,没再说什么的提着贺礼进到将军府门里去了。

  将军府门口有两位带着大红花的仆人在迎客,沈暮僵了一会,又抬起麻木的腿走向那两位迎客的仆人,不死心地又拉着仆人问道:“小哥,请问一下,今日当真是你们家大将军之子满月之喜?”

  被拉住的那仆人看见沈暮一身白,当即就不耐烦了:“你看我身上的大红花和这府门前挂着的喜绸这还能有假?”

  “那……”沈暮狠狠地咬了咬牙,牙龈瞬间被挤压出血,“那你家大将军可曾娶妻。”

  沈暮问完这句话,自己都觉得自己挺不要脸的,可他就是固执的想要一个结果。

  那仆人皱了皱眉,极度厌恶和敷衍地回道:“孩子都有了,你说有没有娶妻。”

  “那……”沈暮拉着仆人的身子险些站不住,他张了张口,还待要问些什么,

  另一旁一直站着的仆人更加不耐烦了,走过来扯过沈暮,往前一推,甩手道:“哪儿来的胡搅蛮缠之人,如此大喜的日子,穿着一身丧服到我们将军府门前,恶心谁呢。”

  沈暮身子本就处于摇摇欲坠的边缘,这会被他仆人一推,向后退了几步,一个不稳,踉跄摔倒在地。

  沈溪见状,冲过来,大力地顶撞着那个推沈暮的仆人,直把他也推倒在地,怒斥道:“你们怎么推人呢!”

  “嘿,”那仆人从地上爬起来,不屑地看着同样也是一身白沈溪,“这里还有个小奔丧的呢,你们这一大一小特意来捣乱的吧,真晦气。”

  沈暮的身子抖得厉害,一半是气的,一半是心寒的,这仆人说得没错,他可不就是个晦气的。

  他竟然在人家夫人孕期恬不知耻地勾引别人的丈夫!

  他怎会如此不要脸!他怎么这么的下贱!他哪里还有脸来这!他简直肮脏得令人作呕!

  沈暮自己开始厌恶自己来。

  转瞬间,他那颗跳动的心枯萎掉了,心上被人挖了窟窿,里面填满了污秽,他再也忍不住,从地上爬起来,狼狈地跑离开将军府。

  当沈溪找到他的时候,他一身缟素沾满了污渍,正蜷缩在一个没人的角落,十指抓得墙面上到处都是血,一下又一下干呕。

  呕得撕心裂肺,呕得地上的唾液里满是血丝,呕得仿佛要把五脏六腑全给吐出来一般。

  沈溪从未见过如此痛不欲生的沈暮,他上前紧紧地从后背抱住沈暮,明明沈暮是个比他年长的许多的大人,他此刻抱着他,竟然感觉不到任何重量,衣裳之下,已经没了皮肉,只余下一具行尸走肉的骨架。

  被人从后背抱住,沈暮明显地僵了一下,而后沙哑着嗓子道:“别碰我,我好脏。”

  “不脏,不脏!”沈溪拍了拍沈暮身上的灰尘,眼泪大颗大颗的掉,“洗干净,小舅舅又是香香的,一点都不脏。”

  沈暮闭上眼,任由泪水在脸颊滑落,低声诉泣道:“小溪,舅舅洗不干净了,永远都洗不干净了。”

  他以男子之身,勾引了有妇之夫,还是在人家夫人孕期之时,他怎么可以这么龌龊,他竟然还有脸来问一个结果,早在他对秦毅动心思那一刻,他就没脸了。

  父母走了,姐姐也走了,只剩他留在这具污泥浊水臭不可闻的皮囊里活着,毫无意义。

  “不会的。”沈溪哭着拍打着沈暮缟素上的污渍,拼了命的想要把那些脏东西给弄掉,可是不管他怎么弄都弄不掉,他只得歇斯底里地哭道:

  “小舅舅,你别不要我。”

  “你别丢下我,我只有你了。”

  “我求求你,你不要离开我。”

  “……”

  小小的沈溪不太明白沈暮说的脏是什么意思,他只知道如果他弄不干净这件衣服,他的小舅舅就会消失不见,他只能一边哭,一边弄,可是他好笨,缟素被他越弄越脏。

  他越来越害怕。

  听见的沈溪哭喊声,沈暮才将将回神,他反过身搂住沈溪,眼神空洞得厉害:“小溪,你说舅舅该怎么办啊,舅舅无颜再见世人,也无脸在这世上再活下去了。”

  “小舅舅你别走,”沈溪紧紧地抱着沈暮,边哭边给沈暮出注意道,“我们藏起来吧,找个没人的地方藏起来,藏起来就没人看得见了。”

  “好不好,”沈溪哭得止不住地抽泣,“你别丢下我,你走了我怎么办啊。”

  是啊,他若走了,沈溪怎么办啊,他还这么小,没有他照顾怎么行。

  沈暮麻木的动了动眼,他还不能走,他得看着沈溪长大,他得把沈溪交到一个可靠的人手里,才可以放心地离开。

  “好。”沈暮木然地应下,“藏起来。”

  他应下后,又木讷地问:“可是藏在哪儿才好?”

  沈溪左右看看,在地上找了块尖尖的石头,扔在地上说道:“跟着石头的方向走吧,走到再也走不动的地方,我们就停下。”

  这儿戏得不能再儿戏的法子,沈暮居然没有拒绝,点头答应下:“好。”

  启程前一天晚上,沈暮蹲在院子里,把从荒城带回来的东西,一件件丢在火盆里烧掉。

  平安的衣服,平安的披风,平安的被褥……

  一件又一件地不带任何眷念的往火盆里丢,脏的,脏的,脏的,全是脏的。

  都是他寡廉鲜耻留下来的证据。

  烧了秦毅留下的东西,他又开始烧自己的东西,他的衣物,他的床单,他的嫁衣……

  凝望着这件经过日晒水洗早已没有光泽的嫁衣,他竟然有些下不手,他还记得他绣这件嫁衣之时,是怀揣着怎样憧憬的心情。

  想一想,他的唇角都不禁泛起笑意来,但旋即,他的嘴角的弧度又平了回去,脸上浮现起难言的痛苦,整个人蜷缩地蹲在地上。

  为何他会这般的卑鄙无耻,明明知道人家已有妻,明明知道人家已有子,竟还幻想着嫁给他。

  为什么他会是这样的人!

  他好难受,好难受,好痛苦。

  沈暮呼吸都带着万般痛苦,恐惧着拼命地把嫁衣往火盆里丢,任由火焰舔舐着火红的嫁衣,他在火盆旁哭得声嘶力竭。

  所有的东西都烧完后,只余下那件当归手帕,他却无论无论也下不去手,十几次放在火盆上,又十几次地取出来。

  他还记得平安把这手帕交给他时真挚的神情,他说,没人盼他归,他想让他盼着。

  他盼啊,盼啊,盼啊,盼不到他归。

  “当归,当归,平安当归。”

  他的平安终究是不能再归了。

  他们相识在三月,结束在六月,心死在八月,相处了三个月,等了三个月,最终等来了对他的刑法。

  沈暮放下马车车帘,最后看了眼京都的城门,手中攥着那方他始终都没舍得烧掉的当归手帕,跟着石子的方向远离了人群。

  从此山高路远,他带着手帕,履行他的承诺,永远盼一个不可能当归的当归之人。

  *

  京都营地,主将营里,被鲜血染红的水盆一盆一盆往外端着,十来个军营正在倾尽自己的所能医治秦毅。

  他伤得太重了。

  伤还没好就折腾着去找人,回来不出意外的伤情复发,加上天气炎热,隐隐有发脓的迹象。

  好不容易把他从鬼门关拉回来,将军府的人不作人,用孝道压着他,要他自圣贤街打马而过,说是,将军府自将军爷爷那代都有这么个规矩,是为了让先贤们看看他们后辈的功绩。

  军医们个个哼哼,别功绩没看到,倒看到他们孙子跟他们一样,飘起来了!

  好在,秦毅到底命硬,半夜硬是含着人参片吊回来一口气。

  醒来第一句就是问:“人……人找到没……”

  “还没……”

  他们手底下的人都快把荒城翻个遍了,连个人影子的踪迹都没看到。

  秦毅半阖着眼,眼泪自眼角淌下。

  自他十岁就不曾哭过了,因为眼泪只会使人变得懦弱,他需要的是不断的变强变强变强,才能有活下去的资本。

  如今有这资本他却不想活了,之所以还吊着这口气在,他还想在死前再见见他的慕慕。

  想问问他,他答应过他的,要在他的名字旁永远刻着他的名字这话,还做不做数。

  不等到这个结局,他死不瞑目!

  “继续找,”泪垂湿在枕巾上,秦毅突然攥紧拳,“就算是找到天涯海角我也要找。”

  “这样找犹如大海捞针,”有人提议道,“不如找画师来画些画作?”

  毕竟他们现在只凭秦毅的描述再找人,有画作的话,找起来更为方便。

  秦毅没有拒绝。

  画师是找来了,可一连几十位画师画出来的画作,秦毅都不满意。

  无人能画得出他的沈暮。

  他含着参片,闭着眼,无望地任眼泪淌着,自受伤之后,他的记忆越来越错乱,好多事都只记得零散的一星半点,甚至他都开始淡忘沈暮的模样。

  他好害怕,好害怕,上天连他这点可怜的记忆都要收走,他只有不停地反复地想着,才不至于遗忘。

  可上天听不见他的呼唤,也看不见他的执念,他再次陷入了黑暗之中,再醒来,记忆中沈暮的模样已经极为模糊了,只记得一个身影子。

  全京都的画师都被属下们找来了,他拼了命地回忆,只有一位画师把他慕慕的身姿画出来了,里面的慕慕美得雌雄难辨,宛如天上仙子,其实根本就不像,但那身姿确实跟他记忆中的一模一样。

  他想念沈暮的时候,就把画像拿出观摩,看着画像上的身影,喃喃:“慕慕。”

  以前他最喜欢叫他娇娇,是因为他觉得他娇气,现在他却最喜欢叫他慕慕,是因为只有这样,他才能自欺欺人的骗自己,沈暮还爱慕着他。

  真稀奇,像他这样生得不好还出身不好的人,居然会有人一位天仙似的少年爱慕着他。

  自十岁起就吃住在军营的秦毅,从来体验过被人心疼,被人照顾,被人呵护的感觉,居然在一位少年身上体验到了。

  所以无论如何他都要把人找到。

  军营并不适合养伤,加上他心思郁结,伤势反反复复折磨不停,每日留给他清醒的时间只有短短的一两个时辰,他把这点可怜的时间全用来记住了沈暮,可到底还是记不住。

  他感觉到生命在流逝,而派出去寻找的人马却迟迟没有归来,他听见耳旁属下们的哭声,他们在为他送行,他都知道。

  他秦毅这辈子,无愧于天,无愧于地,更没有对不起这帮兄弟,对他们他并没有任何遗憾,他唯独只有一个愿望,能不能让他再闭眼之前,再见一见那个温柔又热情,暖了他整个身心的少年。

  只一眼就好……

  他想在临终之前永远记住他的模样。

  只一眼就好……

  只一眼就好……

  军营的帐篷被人撩起,进来的人只是下属。

  秦毅绝望而孤独地阖上眼,到底还是看不见了啊。

  慕慕,对不起。

  终究还是不能护你平安了,往后的路可能要你一个人走了。

  黑暗在侵吞着他,记忆一点点地再消失,弥留之际,他感到有人接住了他缓缓下落的手,有道哽咽的颤声自耳旁传来:“将军,找到了,找到了,有人看到,画像上的夫人带着孩子,出了海港!”

  “海?”只余下最后一点意识的秦毅恍然想起,沈暮说过,他要游边五湖四海。

  是了。

  大庆内找不到,肯定是出海了。

  海上风浪大,日子也路,没有他陪着,他的娇娇怎么受得下这些苦。

  迷糊之间,他听见有道声音在说:“海边最近倭寇猖獗得厉害,我们找不到夫人,不会是被倭寇给抓了吧。”

  只这一句,秦毅消弭的意识再也不动了,他挣扎着握住接住他的手,强行睁开即将落下去的眼,几乎是从嗓子眼发出的求生欲:“我要出海平倭寇!”

  他说要护沈暮一世平安的,这一世都还没过完,他怎么可以失言,他怎么能失言,他要活下去,只有活下去,才能保护沈暮!

  强烈的求生欲,使他又从鬼门关里跳出来了,只这一遭,整整折了他数十年寿命,往后能活到什么岁数,谁也不清楚。

  秦毅站在海港的甲板上,任由海风吹起他的衣袂,看着海船在一望无际的海域里游荡着,心上空荡荡的。

  从此天高海阔,他带着找到沈暮的信念,履行他的承诺,永远的护着一个不可能再护到的当护之人。

  心死藏深山,折寿赴远洋,山高海远,缘还未尽,终有相逢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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