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身形一僵,不动声色地握着她的手固定住,“你们老师说的只有兄妹间才能叫‘哥哥’?”
兄妹俩还不太能明白这种含有限定意味的句子有什么区别,立刻就被问住了,像两个小木偶一样懵懂地站在那儿。
“我是哥哥的妹妹,”苗苗茫然地扯了扯自己的辫子,“我才叫他哥哥呀。”
甄杳扒拉开宋渌柏的手,快步走到儿女面前蹲下来,略带窘迫地耐心解释道:“你们是一个爸爸妈妈生的,是亲兄妹,但不是亲兄妹的话也可以用这种称呼哦。妈妈认识你们爸爸的时候还很年轻,他比我大,所以我才会叫他哥哥。”
“那你和爸爸不是兄妹,你可以叫他哥哥,我和妹妹不是爸爸妈妈,可以叫老公老婆吗?”小树立刻举一反三。
“当然不可以!”甄杳傻眼了,哭笑不得。
宋渌柏皱着眉走过来,“你们又看了什么乱七八糟的电视?”
他和甄杳从不对彼此用这种称呼,小家伙只可能是在电视剧里学的。
眼看着高大的爸爸板着脸走过来,兄妹俩吓得后退一步。
苗苗问自己的哥哥:“什么乱七八焦的电视!”
“是乱七八糟,”小树认真盯着妹妹的嘴巴纠正,“不是乱七八焦。”
甄杳无奈,转头瞪了一眼宋渌柏,然后牵着两个孩子往客厅走,打算给他们好好捋清楚这里面的问题,不能让他们有错误的认知。
她只庆幸这个小小的乌龙是在家里发生的,只有她和宋渌柏在场,没被其他人听见。
讲了好一会儿,兄妹俩总算理解了里面的不同,这件事才揭过。
然而大人永远预料不到孩子们将会提出怎样的问题。
甄杳以为自己已经适应和习惯两个小孩儿时不时冒出来的奇怪问题,但是这天听见苗苗一本正经地问“爸爸是不是不爱我们”的时候,还是惊讶到愣了好一会儿。
她忙调整好了自己的表情,压下震惊,尽量用平和的语气追问:“苗苗为什么会这么想?”
“哥哥也很想知道的。”
甄杳又看向小树,后者显得比妹妹老成一点点,有条有理地说:“班上的康康说,他的爸爸会帮他穿衣服,会和妈妈经常亲亲他的脸,会想吃什么就给他买,从不骂他。康康告诉我们,他爸爸说这才是爱儿子。”
“爸爸很少亲亲,他只喜欢亲亲妈妈。”苗苗小脸皱着,好像很苦恼的样子,“还不准我们吃很多好吃的,还要批评我们,哥哥更多被批评。”
小树嘴巴紧抿。
甄杳张了张嘴,心里一阵难受。
她知道小树和苗苗有点怕宋渌柏,因为他扮演的是严父的角色,但即便敬畏也终究是爱着的。
小孩子对世界的认知不像成年人,因此也很容易被外人影响动摇。
她回想起了小树口中那个叫“康康”的小朋友的样子。是个显然被家里人娇惯坏了的小胖墩,但她不准备也不能在孩子面前对别人家的教育方式说什么。
但她显然不能放任这种误会在兄妹俩心里生根发芽。
“康康有康康的爸爸,你们有你们的爸爸。”甄杳非常认真严肃地看着两个小人儿,“每一个不同的爸爸爱自己孩子的方式是不一样的。就像有一天你们或许也会向康康炫耀你们爸爸妈妈的好,这些好是他的爸爸妈妈没能做到的,但不能说他的父母就不爱他了。”
“你们爸爸只是不像有些小朋友的爸爸那样,把肉麻的话挂在嘴边,比起满足你们的所有要求,他更希望教你们分辨对错。仔细想一想,你们的衣柜里是不是永远有穿不完的新衣服?别的小朋友有或者没有的玩具,爸爸总是默默地很快买给你们?”
小树和苗苗齐刷刷点头。
“你们犯错了之后爸爸批评你们,你们下次是不是就记住不要犯错了?是不是有被老师表扬?”
兄妹俩再次点头。
“爸爸虽然不总是亲亲你们,但他有没有做其他亲近你们的举动?”甄杳一步步地引导着问道。
苗苗立刻抢答道:“爸爸一下子抱高高!”
“让我坐肩膀骑大马!”小树附和。
“还摸头,拍背!也亲过额头上面!”
“爸爸还会亲手用心做饭给你们吃对不对?”甄杳笑了笑,“在你们刚出生还很小的时候,每天半夜都是爸爸起床给你们喂奶喝,一晚上要起来好多次,都没办法好好睡觉。你们发烧生病他也很担心,只是总是不表现出来。”
这么一细数,她忍不住格外感慨。从前刚结婚时她曾有过一种念头,就是直觉他会是一个好爸爸,现在事实证明的确如此。他所担当和付出的远不止她刚才说的那些,但从不挂在嘴边,而是像宠爱、照顾她那样呵护着小树苗。八零小说网
“为什么呀?”小树扒在她腿上。
“因为爸爸是男子汉呀,他很坚强,要照顾安慰你们,如果他让你们看出来了,你们可能就会更害怕。”
苗苗嘴一瘪,“爸爸好可怜噢。”
“是啊,他明明这么爱你们,还被误会,如果知道了该怎么办啊。”甄杳故意做出一副难过的模样。
“怎么办怎么办!”苗苗急得又蹦又跺脚,捧着脸凑到她面前,可怜兮兮地道,“妈妈!”
小树来回晃她的手臂,“妈妈!你不要告诉爸爸好不好?”
“好呀,那这件事就成为我们三个人共同的秘密哦。”
“要拉勾!谁说谁是小狗!”
甄杳心满意足地忍着笑,伸出两只手和两个孩子一起拉勾。
没一会儿兄妹俩就跑开了,躲在一边神神秘秘地嘀嘀咕咕,主要是苗苗在说,小树一副对妹妹言听计从的模样。
甄杳看得好奇,不过却并没有多问。
……
傍晚,宋渌柏从公司回到家。
刚走进玄关,换好鞋一抬眼,就看见两个小人儿手扒拉在沙发靠背上,冒出脑袋看着他。四目相接被发现后,小树一骨碌从沙发上爬了下去,端着一杯热水迈着小短腿紧张兮兮地走过来。
“爸爸喝水。”
宋渌柏看了他一眼,将水杯接过,“谢谢。”
“不客气。”
刚喝了一口水准备把杯子放下,他余光瞥见小树仰着脸眼巴巴的模样,动作蓦地一顿,接着将剩下的水一饮而尽。
“爸爸!”苗苗小跑过来,裙摆像一阵风,“老师今天布置了作业!”
宋渌柏沉默着解开领带和袖扣,没拆穿女儿今天是星期六的事实,“什么作业?”
“要回家抱爸爸,”想了想苗苗又补充,“还要亲亲!”
他动作慢下来。
楼梯的方向传来一点动静,他抬眸望过去,看见笑盈盈的女人趴在楼梯末端的扶手上,示意他满足孩子的要求。
宋渌柏挑眉:怎么回事?
甄杳憋着笑不语,摇头表示自己不知情。
他收回目光,看着酷似自己和妻子的两张小脸蛋,弯腰一把将两个孩子都抱了起来,一手一个,没有顾此失彼。
小树和苗苗高兴得抱紧他的肩膀欢呼。
苗苗突然凑近在他脸上响亮地亲了一下,捂着脸小声嘟囔:“爸爸我爱你。”
“爸爸,我也爱你。”小树说,然后也学妹妹那样亲了一下。
宋渌柏沉默片刻,“这也是作业?”
苗苗一下就被问住了,掰着手指头纠结了一下,为难道:“是的。”
刚一说完,就看见哥哥朝自己摇头,她飞快改口:“不是的!不是作业!”
宋渌柏抿唇将唇角压下,抱着兄妹俩往里走,临到弯腰将他们放到沙发上时才低声平静道:“嗯,我也爱你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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