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营地里转了一圈都没找到顾狼笛,小菘和阿蒿气得真跺脚,“狼笛这家伙,一个没看见,又自己跑了!不带我们!”
阿蒿问道,“他到底是去了哪儿?为什么不带着我们?”
小菘道,“不知道。哼!等他回来,一定要好好审审他!找着了好玩儿的地方不带我们去,过分了。”
林子心发现靠着木栅栏坐着的顾狼笛的时候,已经过了巳时。他心道:也不知这孩子来了多久等了多久,连忙掏钥匙开锁,嘴里说道,“你怎么不叫我一声呢。”
顾狼笛一大早摸了块饼子揣在怀里就出了门,他不想骑马,怕会惊动营地里的大人们,更不想被小伙伴们发现要跟着。早点出门早点到,一路上顾狼笛都是这么想的。
等远远看到飘扬的营旗,顾狼笛又犹豫了。昨天就那么没头没脑地跑走了,什么话也没说,会不会让他误会了、讨厌了。
到了营地的栅栏外,顾狼笛不好意思开口呼唤,听到羊叫,知道林子心还未出去放牧,便等在了后门外。
门打开了,顾狼笛内心纠结,身体却仿佛被牵引着似地,脚步迈进院子里,他不好意思看林子心,手指紧攥着衣摆,半低着头不吭声。
林子心温和地笑着说道,“今天还是外出打猎路过吗?”
这时,顾狼笛才猛地想起,他之前确实有此计划,却在匆忙出门时又一次忘记了带弓箭。
“我……我……我……”连说了三声,却编不出一个说得出口的理由,顾狼笛觉得脸一下子热了,更加不好意思看林子心。
林子心暗笑,觉得眼前这孩子果然还是小孩子心性。
为着缓解顾狼笛的尴尬,林子心主动和他搭话,又让他帮手打水饮马、给马喂草料。注意到厩里的马匹们面对顾狼笛这个陌生人并不嘶叫抗拒,林子心不禁道,“奇怪,这里的马对你倒是不认生,营里的军士们来,它们见了有时还会尥几下蹶子。”
顾狼笛面上平静,内心得意,嘴上淡淡地应道,“我们漠北族人都会驯马,知道该怎么对它们,它们自然是乖顺的。”
林子心道,“嗯,这很好啊。”
被夸赞了,顾狼笛很开心,内心里那点儿纠结渐渐化去,开始和林子心攀谈起来。
见林子心端来了油酥饼和煮鸡蛋,顾狼笛忙道,“我不饿,真的。”
林子心微笑道,“就算你带着干粮出门,想必也是到了下午才会回去。吃吧,吃饱,若是等会儿遇着了好猎物,也有力气捉。”
这话一下子点醒了顾狼笛,他从满心满眼“想见面”的情绪里清醒了想,想到了另一桩重要的事,“是,对啊,要打猎。”
林子心道,“也许今天你会有好运气。”
顾狼笛乐了,点头道,“嗯,借你吉言。”
吃饱饱之后,喝着林子心泡的茶,听他讲着中原的有趣故事,顾狼笛益发觉得眼前人温柔可亲。那面带微笑、态度宽和的样子,越瞧越像记忆里的兄长,内心依依之情更浓。
他人真好啊。
他怎么不是个漠北人呢,他要是能去我们部落就好了。
营地里时辰鼓的声音惊醒了顾狼笛,不能不走了,还有正经事想办呢。
“那,改天我再来。”顾狼笛看着林子心说道,心里恨不能明天再过来。
把顾狼笛送到后门处,看着他边跑边回头,频频挥手的样子,林子心扬声道,“打猎时多当心啊。”
顾狼笛把双手拢到嘴边,冲着林子心大声道,“我知道。”
陆星身上的棍伤已近痊癒,他有心再去一次辎重营,“让我家小兔子再给瞧瞧呗”,可一时并无出营的正当理由,只能按下心思。
面对两位小伙伴“你去哪儿了”的质问,顾狼笛回答的“打猎去了”,得到两记白眼,和“你可拉倒吧,少哄我们”的回应。
顾狼笛挺着脖子道,“我还不能去草原上转转了。”
小菘道,“你以前不是这样的,你以前去哪儿都会叫上我们。”
“我……我……我……”,顾狼笛心里已经开始不想编理由,便道,“我就是想自己出去转转嘛。”
小菘还想质问,被阿蒿拦住了,阿蒿对顾狼笛说道,“我知道,你是心里烦闷吧,因为最近部落里的事,嗯,首领还不回来,他要是在……”
阿爹。顾狼笛想到还没回来的父亲,心中突然涌起一阵怨念,脱口而出,“他在又能怎么样,还不是没有办法,他又不是大夫。当初,他还不是也在,还不是一样没办法,他要是有办法,我……”胸口一阵锐痛,顾狼笛瞬间说不出话,一脸哀痛定在原地。
见顾狼笛这样,两个小伙伴已经顾不上再计较之前的闲事,都围上来安慰顾狼笛,小菘扯着顾狼笛的衣袖,“狼笛,你别这样……”
握紧拳头静默了一会,消化掉一些内心的痛楚,顾狼笛在心里长长叹息一声,然后搭起小菘和阿蒿的肩,揽着他们往帐篷处走,“不早了,吃饭吧。”
两天之后的晚上,睡梦中的顾狼笛被一阵声音吵醒,他迷迷糊糊坐起来,揉着眼睛,然后见帐篷外有灯光,还听到人来人往嘈杂之声。
这是怎么了?有人来闯营地?
心里猛地一惊,顾狼笛瞬间清醒,一把握住枕下的短刀,翻身下床,把帐篷的门帘掀开一角,向外看了一看,顾狼笛又觉得哪里不像。
有人在走动,但显然是在做着什么事,没有打斗相争,也没发现有陌生人侵入的样子。
顾狼笛这时不禁笑了一下,是了,这个小部落这么穷,不会有其他部落的人来劫掠。
攥紧短刀的手松了,顾狼笛靠在帐篷边,心想:这伙大人们半夜不睡,忙乎什么呢。
又再仔细一瞧,原本放松的心情一下子又揪紧了,从嘈杂的声音听中,顾狼笛听到了妇人痛苦难耐的悲泣。
难道是……!
顾狼笛冲出帐篷,向着另一座帐篷奔去。
才刚跑出几步,眼前出现的人把顾狼笛拦住了。
“阿姐。”
顾狼笙身上披着袍子,腰带一看就是胡乱系的,鬓发凌乱,额角带汗,她面色严肃地站在弟弟面前,向弟弟说道,“别乱跑,回帐篷去。”ensotemple.com
“阿姐,这是怎么了?”顾狼笛问道,心里其实已有了答案。
“没什么,与你不相干,回帐篷去。”顾狼笙掩饰着脸上的焦躁,尽量用平静地语气对弟弟说道。
顾狼笛的心里“腾”地一下冒出火来,他冷声道,“对,是与我不相干,我的部落里的人正在挣扎受苦,与我却不相干。”
顾狼笙怔了一下,紧绷的脸容略为放松了些,声音也不再冷硬干脆,她又道,“回去吧,有我们在呢。”
“你们能做些什么,你们不过也是干看着罢了。”顾狼笛的声音里带着怒意。
顾狼笙又是一怔,然后原谅了弟弟言语里的指责和无礼,她道,“这总归是大人的事。”
顾狼笛气恨道,“对,我是小孩,我帮不上忙,我只会添乱,我应该回帐篷去,我……”说着,心中的旧事被一件件牵起,带着痛,他的眼眶一下子灼热了,声音颤抖起来,“我没用!都是我害的!”
“你不要……”顾狼笙知道弟弟想些什么,她的心不由也痛了起来,哽咽了一下,顾狼笙说道,“你不要这样说。”
顾狼笛内心悲苦,凄凄地看着姐姐,悲凉地说道,“那我还能怎样……”
“总归,有大人们在,有我在呢,你先回去。你一个小孩子,再说,你哪里懂……”顾狼笙说着。
顾狼笛一下下点着头,手臂垂落,双拳紧攥,他咬着牙道,“嗯,我回去……”说罢,掉头就走。
见弟弟往帐篷的方向去了,顾狼笙便再顾不上他,转身跑开。
回到帐篷里,顾狼笛一屁股坐在地上,他双手抱头掩住耳朵,但是挡不住从帐篷外传来的声音。
那是痛苦的哭声。
她会死吗?就像当初的娘一样,会因为产育而亡故吗?
妇人生产,有如在鬼门关走一遭,幸运的,都无事,不幸的,两个里活一个,更不幸的,乃至母子双双殒命。这些,顾狼笛已经从大人们那儿听说过太多太多,而他自己,亦算是亲历者。
母亲是因为生我而死的。
因为我,父亲没了妻子,兄姐没了母亲。
而我,也没了母亲。
眼泪从顾狼笛的眼眶中滑落,一颗,又一颗。
自从部落里的一位妇人怀有身孕开始,顾狼笛就一直很害怕,怕对方会在产育是遇到不顺利的情况。将要到来的新生命是那个家庭之幸,是风神的赐与,部落里的众人都在替那家人高兴,顾狼笛不是不知道在这个时候应该送上祝福,可他还是害怕。
那未必是喜事。
看看我娘,那未必是喜事。
如果没有我,如果没有怀上我,娘亲现在一定还活着,幸福地和父亲生活在一起,兄姐们亦能得到娘亲温暖地关爱。
听着帐篷外传进来的夹带着哭声的嘈杂声,响一阵,停一阵,但始终没有真正停止,顾狼笛的心无法平静。躺不下,坐不住,最后他缩起身子蹲在帐篷一角。
用双手掩住耳朵也没用,声音仍在,仍然能听到痛苦的哭泣声。
还要多久,还要多久。
恍惚间,隐约听到一句“风神啊,求求你,救命啊”,顾狼笛的心狠狠揪起,再也坐不住了,他扶着帐篷撑起身体,抖着双腿掀开门帘向外看,此时天际已隐隐发白。
天都快亮了,煎熬了这么久,她还能活吗……
心中一阵难过,顾狼笛再也忍不住了,拔腿向外走去,踉踉跄跄走出几步,又一想,过去又如何,帮不上忙终是帮不上。
我能做什么呢?
我真没用啊!
更加难过了,顾狼笛鼻子一酸,眼泪掉了下来,他伸手抹掉,猛地转身,跑向另一个方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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