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望着陈飞濯挑了下眉头，与白慕的直接不同，他显然已经认出了陈飞濯，却没有多说一句话，低身便坐进了汽车。
陈飞濯这才反应过来，刚想走过去说些什么，汽车却已经启动开走。他沉重地向前踉跄了几步，眼神却略有呆滞：
“等……”
简蔷看着他的背影，他孤独地站在满是落叶的理市公安局大门外，那模样着实让人心疼。不远处的秦泽恩队长走过来，刚想问些什么，简蔷却已经开口：
“秦队，不好意思，我来晚了。”
“哦，小简。”他记起了这个眼神里带着狠劲儿的姑娘，但似乎，今天的她和昨天有些不同，那种狠劲儿现在却化为了一种淡淡的担忧。
“为什么把白慕放了？”简蔷皱起眉头，语气却并不强硬。昨天的接触，她觉得秦队是那种有悲悯之心的人。
秦泽恩长吁一口气，他无奈地摇了摇头：
“你看到了。”他说，不过转念他还是带着些希望，“不过这次应该能扳倒华飞。”
这的确算是退而求其次的好消息了。陈飞濯这才回过神来，他的目光对向了秦泽恩，警察这才把目光对向了他：
“这位是？”昨天的抓捕，他主要在外围控制，没有进入酒吧，所以对陈飞濯不是很了解。但莫名还是会觉得眼熟。
“我是陈飞濯。”男子转身回答，他这才恍然大悟，因为自己多年前曾经见过他，他为了徐敏的案子曾经来过公安局。他愣了一下，然后点头：
“正好，经过昨晚的审讯，可能有些地方还要向你求证一下。”
于是陈飞濯便跟着简蔷秦泽恩走进了理市公安局厅。
在三楼的转角位置，他似乎听到了一间审讯室传来了吼声：
“所以呢？你的毒品是哪里来的？”
“包队？”简蔷走到门玻璃旁边，看到包阳正凶神恶煞望着前方，而前方那位受审的男人则背靠椅子上一脸死猪不怕开水烫：
“不知道。”他说。
“是不是白慕给你的？”
“不是！”
“王八蛋！”
秦泽恩觉得包阳应该去休息一下，但是他根本就不听劝，他已经连续工作超过二十四小时了，而让他提神的，除了一支接一支的香烟以外，似乎只剩对犯罪者的愤怒了：
“秦队，我师父中间没睡过吗？”简蔷皱起眉头有些担心。
“嗯。”
“能换我审吗？”
“当然可以，只是老包根本不愿意下来。”
简蔷提了口气，她旋开了门把，包阳注意到了动静，扭头看向门口，才发现简蔷正看着他，后面还有陈飞濯和秦泽恩。他的眼神一时便从强悍转为疲惫。他当然知道这个恶棍有多可恶，他放跑了白慕，他也曾经枪杀了一位优秀的卧底，他甚至和十四年前的灭门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
“包队，你出来换我。”简蔷说着走进了审讯室，包阳则咬了咬牙，他满眼的血丝，看着都让人担心，原本还带着一丝倔强的他，在看到陈飞濯朝他挥了挥手机的时候，终于略带些不甘地走了出去，同时简蔷也接管了他的位置，坐进了审讯室：
“怎么了？”他阖上门问。
“简柔的电话。”陈飞濯冷冷说着把电话递给他，这可能是真的将了他一军。他和简柔从那个女学生的案子开始，就又重新联系上了，甚至前几周的周末还约过晚饭和电影。从陈飞濯嘴里说出来的这个名字，让这个原本周身还张着刺的男人一瞬间便吃瘪，接过了电话。
趁他接电话的当口，陈飞濯转身对秦泽恩说：
“我想和华飞谈谈，”他说，“有些事我想问清楚。”
“这恐怕……”
“秦队，我是记者，采访过很多罪犯。”他说，“这不光是为了我，无论案子能不能破，我都希望能写点什么。”
秦泽恩看了他很久，他觉得这个男子也许是可信的，他刚一点头，陈飞濯便旋门走了进去。原本还一脸波澜不惊的华飞在看到他走进来的时候，身体终于坐直了些，他望着面前的男子，嘴角原本一抹淡淡的笑立刻松了下来：
“你怎么来了？”
“跟你心平气和聊一聊。”陈飞濯回答，简蔷则在一边有些担忧地望着他。
“聊什么？”
“当年是你杀了徐敏对吗？”
对面座位上的男人对他哼笑一声，不作回应。
“当年杀了我们一家的也是你对吗？”
“搞笑。”华飞耸耸肩，“就算编故事也不能是你这种编法吧？”
“你觉得我在编故事是吗？”他说，“我有证据的，华飞。”
“拿出来我看看？”他的手被拷在审问桌上，但还是摊开了手心。
“你用的是同一把枪，我已经有弹道轨迹的对比报告，当年射穿徐敏的那颗子弹，和射穿我父亲心脏的子弹，弹道轨迹完全相同。既然是一把枪，那肯定就是你的枪。”
华飞忽然没了声音，而简蔷和一边的秦泽恩都吃惊地望着他，没有人知道他怎么会掌握如此重要的线索。
从昨晚到今天，只有这一刻，华飞内心是真的被拿捏住了，他一时什么都说不出口。他之前觉得，自己替白慕揽下毒品的事情，以白慕和王利洋的交情，自己顶多做个几年牢，总还能被捞出来的，但如果摊上了人命的话，一切都难说了：
“我跟灭门没有关系！”他说，“你们家的血债别来找我偿还！”华飞脱口而出，让在场的人大为惊愕。这显然就是“此地无银三百两”，他也必然对这两个案子，尤其是陈家灭门案是了解的。
“所以你真的知道灭门案的细节？”简蔷低声问道。
“你听不懂话吗？我不知道！”华飞极力否认，简蔷的怒火却被挑了起来。她一想起陈飞濯第一次进入他们家大门的时候，那一脸对人世毫无依恋的表情；想起他甚至为了真相差点两次死在理市的经历；想起他从那一天起，因为凶手而彻底剥夺了的普通人权力，她心里就有说不出的气愤。于是女子伸手狠狠拍了桌子，手上火辣辣地疼也比不上她心里的愤懑：
“说！给我说！你到底在十四年前做了什么？”
陈飞濯愣了一秒，余光里，他看到简蔷涨红的脸。
“不是我！枪不是我的！”
“怎么可能，徐敏案的时候你还拿着！”
“没有！”华飞再没说出什么有价值的东西，但这次问询的对峙却有了极大的突破。当陈飞濯走出房间的时候，秦泽恩和后来进屋的包阳都吃惊地问他什么时候去做的弹道：
“的确在做，但是报告还没出来。”实际上他只是诈了华飞一下，“但是从他的反应来看，结果应该也八九不离十了。”
所有人都吃了一惊，陈飞濯则继续开口：
“你们可以问问昨天抓住的华飞的手下，也许他们知道□□在哪里。”
※
简政华坐在飞机上，他闭目养神没有说话，一边的宋晖阳则借着飞机上最新的wife系统在浏览着手机上的各种消息。很快，一条最新消息让他浑身一震。简政华注意到了男子的表现，开口便问他是怎么了：
“简副厅，我看到一条刚刚出来的新闻。”
“什么新闻？”简政华朝他看看，见他始终张着嘴巴没往下说，索性自己接过了他的手机。新闻的标题很简单——《商市市长蔡斌涉嫌严重违纪，已被双规》：
“蔡市长被双规？”宋晖阳吃惊地重复着这句话，“怎么之前没有听到任何风声？”
简政华笑笑：
“纪委调查进展，能让你知道？”
“可是，”宋晖阳一想起他前不久还参加了他们家的婚宴，现在却已经被双规，很快也许还要面临牢狱之灾，心里忽然百感交集。简政华把手机重新塞回了他手里：
“怎么，难道你还同情他吗？”
“……”宋晖阳也不知道自己此刻是什么心情，只能说实在太过复杂。
简政华则将头转向了另一边，舷窗外蓝天在上云层在下，如同是倒扣的瓦蓝色湖面。简政华深深吐了口气，摆在身侧的拳头紧紧握了起来，长久以来的一口闷在胸腔里的气，终于可以长长呼出。飞机头朝着理市的方向不断前进，而他的目光则落在了身侧的一只公文包里。公文包里的东西足够沉重，它几乎已经能指向十四年前的灭门案凶手是谁，而这个压在他肩上那么多年的寄托着他好战友一家公道的石头，也是时候将它举起来狠狠扔在一旁了。
他深吸一口气，从那只公文包里拿出了一份用牛皮纸袋子包裹好的文件。文件很轻很轻，里面不过是几张薄薄的纸，但简政华决定亲自前往理市加入灭门案的侦破，却是因为这份文件足够沉重。M.ENSOteMPLe.cOm
也许这一次，真的能为十四年前画上一个句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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