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事?”
一般情况下,江悦兮遇到无法解决的事情才会在他工作时出现。
她摇头,“没什么事,就想让你陪我。”
黎言之信了她的话,目光扫过屏幕右下角时间,迟疑片刻道:“再给我半个小时。”
话音落下的瞬间,环在肩头的手臂随之松开,江悦兮二话不说从他腿上起身,转身离开。
若像往日那般朝黎言之撒会儿娇,或许他会关掉电脑来陪她,可这一次,她不愿意了。
刚踏进卧室门口,身后传来熟悉的脚步声,男人紧随而来,伸手挡住她关门的动作。
“兮兮。”黎言之眉头微蹙,“到底出了什么事?”
“一定要出事才能找你吗?”身高差距,她需要仰头才能与黎言之对视。
是她把感情看得太重,还是黎言之不够上心?为什么要在二十几岁的年纪活成老年那样相敬如宾的日子?
她的父母相伴多年,生活依然充满乐趣,可她几乎想不起,上一次因为谈恋爱而感受到快乐是什么时候……
她盯着黎言之的眼睛,却只能从中见到迷茫与疑惑。
江悦兮试图继续关门,黎言之却稳定不动,两人僵持在门口,她忽然开口问道:“黎言之,你喜欢我吗?”
突如其来的问题让黎言之倍感疑惑,但他还是回答:“当然。”
“我不是要听你认同的话!”声音忽然拔高,情绪涌上心头,江悦兮紧紧地盯着他质问:“喜欢两个字很难吗?为什么你从来都不愿意对我说?”
“不是你想的那样。”黎言之眉头紧锁,显然不知发生什么事情会让江悦兮情绪崩溃。
“到底出了什么事?你可以直接跟我说。”
“我说的还不够明白吗?我问你能不能陪陪我,你拒绝了。”
“还有一点工作没处理好。”刚才他说的半个小时,是在商量,如果江悦兮不同意,他也一定会放下工作陪她。没想到她会直接离开,还这般生气。
“对啊,你要处理工作,你在做正经事嘛,我打扰你就是我无理取闹。”
“我没这样想。”黎言之反驳。
“可我一直都是这样说服自己的。”江悦兮微微瞥头,脸上浮现苦涩的笑,“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你的眼里只有工作,没时间陪我玩,有时候想找你说说话,又怕打扰到你,所以我一直劝自己冷静、懂事。”
“我就想着,你忙过这一阵就好了,可是我等啊等,等来的只是你更加频繁的加班和出差。”
“我只不过是希望你能匀出一点时间陪我,有那么难吗?”
听完一席话,黎言之深感震撼,微张口道:“对不起。”
在他印象中,江悦兮性格直爽,开心的不开心的都会直接说出口,却不知道她把委屈埋得这么深,藏得那么久。
她不提,他竟真的没意识到自己的行为,会让一个女孩丧失安全感。
“这句道歉对我而言没有任何意义。”江悦兮放下手,一头扎进被窝,不想再跟他争论。
一直以来,她带来黎言之的全是积极正面的笑容,哪怕偶尔有抱怨,却没有真正令她伤心。
只是在黎言之的事情上,用情越深,伤害越重,长久以来埋在她心底的委屈,只需要一根导火线就能点燃炸裂。
她不奢望黎言之像时遇对待夏炽那样温柔体贴,哪怕一句暖心的话,或者主动腾出一天时间陪伴她,她也能自己骗自己满足。
可偏偏,什么都没有。
太累了。
主动得太久,她都快忘记,自己也是个需要哄的女孩。
“是我错了。”黎言之蹲在床头,向她道歉。
江悦兮闭着眼,不想回答他。
黎言之解释道:“签完合同本应该留在那边跟合作方吃饭,是我执意提前回来,才会把工作带回家,抱歉。”
无论什么时候出差,他都会在最快的时间内赶回来,因为知道有人在家等他。
-
那天晚上,江悦兮没有跟他和解,早晨醒来却又发现自己躺在黎言之怀中,心里说不出的滋味。
刚同居的时候,她的睡相不好,曾经把黎言之踹下床,但黎言之没有怪她,反倒担心她这样容易感冒。
以至于她当时特别自责愧疚。
后来,黎言之抱着她睡觉,慢慢把她睡着后乱动的习惯改过来。
在她发愣时,黎言之已经醒了,“今天想吃什么?”
“随便。”
往日的早餐都由黎言之安排,工作日他们会一起起床,她洗脸化妆的时候,黎言之就去做早餐,然后两人一起用餐、一起去上班。
今天黎言之大概是想讨好她。
之后几天,江悦兮仍然闷闷不乐。
发了一通脾气,黎言之这几天都没再把工作带回家,可她却不知道该怎么若无其事的跟他打闹、冲他微笑。
直到这天,黎言之认真的问她,“周末有什么想去的地方?”
好久没听到他主动发出约会邀请,还真有些受宠若惊。
已经冷了他几天,江悦兮也不是不讲道理的人,如果黎言之真的改变,她还是愿意挽救他们这段岌岌可危的恋情。
“你周末,不忙了?”
“周六可以休息一天。”
听到满意的回答,江悦兮的脸上终于重新浮现笑容,“那可说好了,周六陪我玩,我现在就来安排地方!”
见到熟悉的笑脸,提心吊胆多日的黎言之也终于松了口气,轻轻点头,“嗯,听你的。”
江悦兮习惯做计划,很快安排好每个阶段玩耍时长。
等到周六,她兴致勃勃的早起化妆打扮,站在镜子面前转了好几圈,“言之哥哥,我今天穿这套好看吗?”
“好看。”
橙色上衣搭配牛仔裤,简约又显身段,暖色系衣服很符合她明艳的妆容和性格。
得到夸赞,江悦兮美滋滋的拿起口红,准备涂抹之前,忽然回头搂住黎言之的脖颈,踮起脚尖在他脸颊亲了一口。
笑嘻嘻的把哑光口红塞进黎言之手中,仰起脸对着他撒娇:“呐,帮我涂这个。”
见她灿烂无忧的笑容,仿佛回到从前最快乐的热恋期,黎言之欣然接受“重任”,小心翼翼的拿起口红,往她唇上涂抹。
“抿一下。”
她听话抿了几下,口红颜色晕开,看起来十分柔软。
黎言之忽然伸手,抬起她的下巴,覆上红唇,轻轻的吻。
念及今日约会,黎言之没有为难她,耐不住有人嘚瑟,“言之哥哥,你觊觎我的口红就明说,我这么大方,肯定会送你的。”
话没说完就被人轻拍脑袋,“这支是我买的。”
得亏他记忆力好,没忘记这支口红是前不久送给江悦兮的礼物。
约会前的准备期让江悦兮感到心情舒畅,甚至对真正的约会场景充满期待,可等她出门口才发现,高兴得太早!
整个上午,工作电话就接了不下十个,这到底是出来娱乐放松还是换个地点办公?
江悦兮气鼓鼓的往前走,又被黎言之单手拽回身边,护她走到马路内侧。
江悦兮心不在焉的低着头,前方路人匆匆奔来,黎言之急速将她揽入怀中,手机稍稍拿开,低头附在她的耳边,“看路。”
靠近男人的胸膛,江悦兮听到他心脏怦怦跳动的声音,那一刻,心率似乎同步。
原来,他并非只顾着工作,也一直留意着身旁的她吗?
那之前是不是她真的误会了,黎言之并不是不在意,只是……只是每个人谈恋爱的方式不同而已。
或许,她应该把自己的想法直接告诉黎言之。
比如,谈谈他们的未来和婚姻。
*
约会时间结束,黎言之又开始忙碌起来,最近几天,江悦兮总是在他的消息栏上看见一个人——Cathy。
黎言之的每句话都与工作相关,可对方的态度却有些微妙,女人的第六感告诉江悦兮,那个叫做Cathy的女人不简单。
“Cathy是谁?”
“上次谈妥的项目,她也参与其中,目前正在国外跟那边的人交涉。”
言下之意,那个Cathy跟黎言之是见过面的,并且一起共事。
其他女人有心思也好、没心思也罢,她倒不会怀疑黎言之被引诱,只不过,作为女朋友,会有些小小吃醋罢了。
江悦兮没把Cathy放在心上,结果没过几天就听说,老板的亲女儿带着高学历空降总监职位。
“听说了吗?公司空降的总监还是从国外留学回来的。”
公司又发生稀奇事,江悦兮本无心关注,可那个新来的总监叫做Cathy。
因为工作原因,黎言之跟她频繁交流。
白天她上楼递交资料,无意看见两人站在一起,认真的讨论着她不曾参与的项目专题。不知Cathy对他说到什么,只见黎言之的眉头瞬间舒展,看起来心情愉悦。
那一刻江悦兮忽然想到,占据黎言之时间的,或许是工作,或许是工作伙伴,而不是像她这样贪图安乐、不求上进的女朋友。
当初选择这个工作是因为黎言之,那么现在呢?黎言之往前走,她就必须要追逐他的脚步吗?
可其他情侣不是这样的。
她的爸爸和妈妈所学专业毫不相干,一个发展游戏公司,一个研发美妆产品,但他们依然有聊不完的话题。
时遇工作繁忙,经常加班,却从不缺席夏炽的舞蹈赛。
真正合契的情侣,不一定要做相同的事情。或许,她跟黎言之并不合适,只是从小到大的习惯让他们觉得无法离开对方……
抛开对黎言之的感情,她喜欢现在的工作吗?
不见得。
当天下午,江悦兮早早完成工作,以身体不适为由提前请假离开,路上给黎言之发送短信:【我回家了,下午不用等我。】
刚召开紧急会议的黎言之正巧错过这条短信。
从公司到家里,江悦兮无数次翻看手机,也不知道自己在期待什么。
非正常下班时间回家,黎言之会不会打电话过来关心原因?
可她什么也没等到。
突然觉得眼睛酸涩,江悦兮抬头望着天空,原地站了会儿,才进屋。望着熟悉的环境,却觉得眼前空荡荡,缺乏人气。
手提包往旁边一放,江悦兮给自己接了杯水,打开电脑WPSOffice开始编辑文字——辞职信。
这时候,手机忽然震动不止,江悦兮拿过来一看,是黎言之的来电,问她那条短信怎么回事。
“有些不舒服,请假了。”
“哪里不舒服?”
“……困。”
本想扯个病症,可她怕黎言之会强行把她揪去医院,到时候免不了折腾一番,想想还是算了。
“没撒谎?”
“我骗你干嘛呀,就是困了嘛。”
“好,我还在开会,有事情给我打电话。”
通话结束,江悦兮心烦意乱的编辑完辞职信,把它打印出来,日期处留下空白。
要离开稳定的环境,但不能毫无准备的辞职,得等她安排好接下来的事情再递交。
却不料,两天后,放在家中的辞职信被黎言之发现。
那时江悦兮正在市场部收集数据,突然接到黎言之的电话,问她在哪儿。
语气听起来很着急,江悦兮直接报上地点,没想到黎言之会赶过来,拿着辞职信质问:“怎么突然辞职?”
看到辞职信,下意识的想解释,可要她说原因,还真没有。
便直接答:“不想做了。”
“遇到什么事了吗?”
“没有,只是不想。”
“没有什么事情会无缘无故发生。”显然他并不相信江悦兮会随便辞职,明明已经熟悉现在的工作岗位,之前也没听说她有新的求职计划,想必是遇到了什么事情。
见黎言之不听,江悦兮心生躁意,“为什么一定要遇到事情才能去做出某些决定?我不可以凭心意自由选择吗?我不开心,这个理由可以吗?”
黎言之蹙眉教育道:“兮兮,你已经是成年人了,不能任性。”
“任性?”江悦兮微微张口,牙齿在嘴里打颤。
她怎么也没想到,会在黎言之口中听到这个词,忽然觉得有些可笑,“认识这么多年,你现在觉得,我任性?”
“抱歉,我不是那个意思,但我希望你可以冷静一下。”这段时间江悦兮的状态都不对劲,他很担心,冲动的选择会让人后悔。
“黎言之,你真的喜欢我吗?”
短时间内,同一个问题,她问了两次。EnSotEmplE
但这次不等黎言之回答,江悦兮一股脑的把心里话吐露出来,“大学那会儿,或许你是真的喜欢我,但这几年,我越来越感觉不到你的爱。”
“不可否认你对我好,可是黎言之,你永远把自己的心藏得那么深,我怎么看都看不清。”
“相处时间越久,我越分不清你是喜欢我还是习惯我的存在?”
“兮兮……”继上次冷战后,黎言之突然感受到强烈的不安。
江悦兮红了眼,那是他从未见过的眼神,失落、悲伤、还有藏匿深处的痛楚。
这一刻的江悦兮看起来无比脆弱,他想抬手为她擦拭眼泪,想伸手把人拥入怀中,却遭到拒绝。
“我贪心,多喜欢你一分,想得到的回报就多一分。”泪水夺眶而出,在黎言之试图靠近时刻意避开,江悦兮努力把眼泪憋回去,“我原来不是这个样子的!”
她以前也是个洒脱的女孩,喜欢就抓住,抓不住就松手,从不给别人伤害自己的机会。
就像现在,依然倔强的不想在人前示弱,“人嘛,总有犯糊涂的时候,你就当我是在任性好了。”
“这么多年,一直都是我在主动,我也会累。”
“遇到不开心的事情,以我的性格的确是缓一缓就过去了,可我再活泼外向,也希望有人哄我。”
“我也会期盼,有一个人能够无条件的偏爱我,而不是在我不开心的时候劝我成熟、冷静、不要任性。”
“是我错了。”
错在她固执的欺骗自己,他们的感情很美好很幸福。
“所以黎言之,我们分手。”
不是在跟他商量,而是明明确确的告知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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