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嚏!”身旁又传来一声喷嚏响。
院中树荫下置了一张竹塌,周津延懒洋的半躺着,手里翻阅着邸报。
听到动静,不慌不忙地撩起眼皮瞥了周斯惟一眼。
周斯惟昨儿去了趟卫国公府,回来后,腰带上多了个毛球。
是阿衡送给他的,听说是她自己做的。
阿衡不过才十几个月,话都说不全,会做什么毛球?
这说是毛球,不过是把兔毛捏一捏,绑条彩丝。
周斯惟从出生到现在,身体一直很好,只有一处,就是鼻子敏感。
特别是毛絮灰尘这类的,咻咻春季掉毛时,他着实难受了一些日子。
这好不容易好了一些,身上又开始揣着毛球了,兔毛短而碎,阿衡捏得松,风一吹,毛就到处飞舞,周斯惟喷嚏就打个不停。
昨儿周津延收了他的毛球,把他扒光了,丢到水里狠狠地洗了洗,又让人换了他屋里的床褥,这才好了。hTTps://WWw.eNSOTeMPLe.com
结果现在又开始了。
周津延挑挑眉,还挺倔!
周斯惟吸吸自己红通通的鼻尖,装做什么都没有发生,小手帮咻咻顺着毛。
周津延抬脚,轻轻地踹踹他的小屁股:“哪里找到的?”
他无意中,随手把他的毛球带到了前院,前院多是机要文书,重兵把守,那些人都是死侍,身上戾气重。
他也不怕,听孟春说,他早上在那儿出耍尽了威风。
三岁多的周斯惟已经能和周津延正常交流沟通,自然听得懂他在问什么。
周斯惟把袖子里的毛球往里面戳了戳,转身看周津延,黑白分明,清澈见底的狐狸眼满是无辜。
周津延薄唇微扬,揉了一把他的后脑勺。
收手,翻了一页邸报,淡淡地说:“你揉红了鼻子,你娘回来看见,要心疼了。”
周斯惟顿住了,他不想让阿娘心疼,可他又答应了阿衡要把她送的小毛球戴在身上。
他漂亮的眉头皱一皱。小手拍拍咻咻的身体,让它去玩,转身蹭坐到周津延身旁。
周津延把看完的邸报递到他手边。
周斯惟很认真地把邸报叠起来,整齐地塞进信封,放到竹塌上置放的小几上。
周津延眼里闪过满意。
他发现周斯惟很能沉得住气。
等周斯惟做完了,周津延也放下手里的东西,勾着修长的手指把周斯惟袖中的毛球拉出来。
周津延手指绕了一圈毛球,放到掌心抛了抛:“想我给你出主意?”
周斯惟点头,仰着小脑袋,期待地看着他
周津延弯唇一笑,看起来有些自信,却没看到手里的毛球被他玩得更散了。
谁知一阵风吹过。
被他抛到掌心上空的毛球,瞬间只剩下一根彩丝。
兔毛一吹而散,消失在空中,无从补救。
周津延笑容停滞,父子两人盯着那根在风中摇晃的彩丝,竟然都有些迷茫。
周斯惟到底年幼,嘴角往下扁了扁。
周津延眼疾手快地捂住他的嘴巴,在他耳边低声说:“周斯惟别哭!”
周斯惟按着周津延的手背,即使很难过,但还是努力点一点头。
他要坚强!
周津延慢慢放开他的小嘴巴,事情变化的太突然,他轻咳了一声,把彩丝绕到他手上。
“咦!这不是阿衡送给惟哥儿的毛球上的彩丝吗?”幼安手里提着花篮,从外面进来。
“惟哥儿不是沾了兔子毛,会打喷嚏,怎么又拿出来啦?”
周津延面无表情地点头。
“阿娘。”周斯惟抬起手,给她看彩丝,奶音有些委屈。
“怎么啦?”幼安看看周斯惟又看看周津延,不由得放轻了声音。
周津延把她手里的花篮接过来,放到一旁,拉她坐下后,身体下意识地靠近她,单手撑在她身旁,将她罩在身前。
“惟哥儿没拿好,不小心把它弄散架了,现在只剩下一个根彩丝。”
周津延语气轻飘飘的,就像导致这一切的罪魁祸首真是周斯惟一样。
周斯惟眼睛微微瞪大,看周津延,很是震惊。
周津延朝他暗示性的使使眼色。
周斯惟:“……”
“那怎么办?明儿要是阿衡问起来,你要怎么回她呢?”幼安摸摸周斯惟的小脑袋。
毕竟是周斯惟第一次收到阿衡的小礼物,听绾绾说,阿衡只给了惟哥儿一个人呢!
幼安目光落到旁边撒腿在院中跑得欢快的咻咻身上。
默了默,还是摇摇头。
“惟哥儿同阿衡好好的解释,为自己没有保存好她送的礼物而道歉,想必阿衡应该不会生你气的。”
周津延把周斯惟抱过来,按到腿上:“惟哥儿听到了?”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周斯惟抿唇:“好~”
“太阳快落了,我去给他洗澡。”周津延怕他在说下去,要漏嘴,抱着周斯惟起身。
幼安啄啄下巴,又拉住周津延的手,从花篮里抓了一把花塞到他大掌中。
“夏天出汗多,给惟哥儿泡点花瓣澡。”
周津延怀里的周斯惟蹬了蹬腿,小手戳戳周津延的脖子,暗示他拒绝。
周津延抱紧他,应声答应。
临走前在幼安耳边低声说:“善善等我回来一起洗。”
周斯惟光溜溜地坐在浴桶里,软软的小身体,白嫩嫩的像个小汤圆。
周津延挽着袖子,坐在浴桶旁的杌凳上看他,时不时舀勺热水往桶里添。
看他粉嘟嘟挫洗自己脸蛋的小手,低声问:“想要什么?”
这是弄坏他毛球的补偿。
周斯惟放下小爪子,眼睛亮晶晶地望着他:“长刀!”
他说的长刀是他前院死侍们腰间别着的长刀。
他这两只小手笔都拿不稳,更别提长刀了,不过周津延却笑着答应:“好,等明年你启蒙,送你一把。”
送他的刀自然要精挑细选,比死侍们用的好上许多。
周斯惟咧嘴笑。
周津延哼笑,往他水里丢了花瓣:“别辜负你阿娘的美意。”
“爹爹一起。”周斯惟低头看自己身上沾着的花瓣,仰头招呼周津延。
“香香~”周斯惟小手指捏着花瓣放到周津延脸上。
周津延额角突突跳了两下,冷笑一声,抹开他脸上的花瓣,拿巾子把他忘记洗的脖子擦了擦:“你自己享受吧!”
给周斯惟洗完澡,周津延回到正屋,净房里的浴汤也备好了。
看着漂浮在水面的花瓣。
周津延眼睛疼。
“好香啊!度度不喜欢吗?”幼安无辜地看着他。
周津延笑,喜欢!
他怎么会不喜欢!
*
第二日,与顾铮一家约了去农庄。
阿衡很喜欢周斯惟,刚被顾铮从马车里抱出来,就急着要从顾铮怀里下来,迈着小步子走到周斯惟身旁,主动牵住他的手。
顾铮在一旁看得莫名心酸。
阿衡笑眯眯地看着周斯惟,忽而小脸一垮,伸手指指他的腰:“球,球~”
周斯惟看她失落的小脸,漂亮的狐狸眼轻眨,牵着她的手,声音奶声奶气地哄她:“我爹爹喜欢。”
他想要是告诉阿衡她的毛球飞走了,她肯定会很难过。
阿衡瞪着圆圆的眼睛,回头看看她爹爹旁边的周津延,眉头一皱。
周津延穿着玄色常服,气势霸道。
很难想象这样的人会喜欢毛茸茸的小毛球。
幼安和阮绾去别处玩了,两个孩子跟着父亲。
周津延与顾铮正在屋内闲聊,两个孩子在院中玩耍。
顾铮声音突然停下,起身把艰难地跨门槛的阿衡抱进来。
“怎么了?”顾铮温声问。
阿衡挣扎着,不要他抱,要下地。
顾铮便顺从的把她放下。
阿衡一落地,就摇摇晃晃地跑向周津延,站在他腿边,眼巴巴地望着他。
顾铮深呼吸一口气,感到头有些作痛。
阿衡咽咽喉咙,鼓起勇气,把小手里拿着的阮绾给她做的毛球递给周津延看。
这一只和她自己做的送给周斯惟的不一样,这一只攒得漂亮又规整紧实。
她一动,毛球就蓬蓬地飘起兔毛。
“啊!给!!”阿衡抬高手臂,举高毛球,往周津延脸上怼。
周津延看好戏地看了顾铮一眼,把她抱起来。
阿衡说话说不利索,急的满脸通红:“球,哥哥!”
她手舞足蹈的,又指了指门外。
惟哥儿?
周津延默默消化她的意思。
见他听不明白,阿衡急的不得了,急哄哄的把毛球往他嘴里塞:“给!”
“哥哥,球!”
“拿!”
她另一只手平摊在一旁,像是在要什么似的。
周津延吃了一嘴的兔毛,总算弄明白了她的意思。
应该是惟哥儿和他说了什么。
她把自己的毛球给他,让他把惟哥儿的球还给惟哥儿。
周斯惟一个转身,阿衡就没了踪影。
回屋找她。
刚进屋,三双眼睛就看过来。
阿衡从周津延腿上下来,牵周斯惟的手,拉他到周津延跟前,软声说:“要~球!”
看周津延似笑非笑地抬手擦去嘴角的兔子毛。
周斯惟精致的狐狸眼,眼尾上扬,很是无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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