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他妈有一天在饭桌上带了情绪。而在他们家,饭桌上不谈工作、不谈负面情绪。
不下饭。
周梦初美女叹了口气说:“小许男朋友遇车祸了,抢救无效。”
白倾,也就是他爹放下了碗,沉吟到:“可惜了。”
然后白礼就很适时地插了句:“小许是谁?”
在白家,从来没有小孩不管大人事这一规矩,所以周梦初女士为他解答疑难:“我大学的一个男同学,后来跟男朋友去美国结婚了,现在男朋友出事了,以后他就是一个人了。”
“一个人?”白倾疑惑。
“嗯,小孩子倒是还在,只是……对象不在,那怎么也是孤独的。”周梦初解释。
然后又自顾自开始说:“现在这样的真情少,他们以前被人骂,指责。现在天人两隔了。”
“凭什么要担负什么生儿育女,这什么时代啊——”
“等等,周美女,我怎么来的?是个意外是吗?”白礼不满地打断她。
周梦初笑了一下,“是啊儿子。”然后又继续:“想生就生,不想生喜欢什么人关他们什么事儿啊!”
白倾也应和了一句,想了会儿,又指着亲儿子说:“那我们儿子不给生孙子呢?”他看上去挺同的。
为了性命,白倾没说出后半句话。
周梦初女士想都没想,翻了个白眼:“不就没孙子多了个儿子的事儿,有什么不行的?!”喜欢孙子又不一定一定要自己家的。
白倾眯眼笑道:“是,同性恋,敬自由与健康。”
白礼不知道怎么的松了口气,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
周梦初看着他:“行啊,白哥,有喜欢的小男孩?诶,跟妈说说呗!”
白礼在他妈饶有兴趣的目光里红了会脸,憋出一句:“怎么可能?”
没喜欢的,有有好感的。
还挺帅。
他妈不说同性恋,他还没意思到自己是,以为下意识看好看的男孩儿只是对同性的欣赏。
现在明白了。
那叫吸引力。
特别是莫临那种极其出众的。
嗯,很有吸引力。
就是怎么逗都跟凉凉了似的,毫无反应。
白礼忍不住皱了皱眉,隔了会儿,又叹了口气。
周梦初看在眼里,用手肘示意白倾,小声说:“我觉得他有问题。”
白倾:“噗”了一声,正色道:“正常啊,我不初中就喜欢上你了吗?”
“不,问题是应该是个男的。”周梦初伸手掐了他一下。
白倾吸了口气,周梦初这一招从初中开始这么多年就没停过,每次她都自以为是很轻的一下,实际上,白倾……反正始终也没对此免疫。把气儿吐出来,白倾笑了笑:“虽然我很想有个孙儿玩玩,但是吧,喜欢最重要。”
周梦初表面上看着很轻松,但实际上还是有点儿不甘心的。
但她想得很通。
要亲生的?一直养在家?
那么一只动物也是可爱的小孙孙。
隔了一晚,周梦初女士就捋得通顺通顺的了。
只是她没想到他儿子的小算盘。
我要追莫临,我想试试,我不想放跑一个很帅的男孩子。白礼想。
但天不随人意,莫临也不随他意。
自从他问莫临“诶,莫小临,你喜欢男生还是女生”开始,莫临再没正眼看过他,哪怕一眼。
这“没正眼”肯定就不是什么娇羞不敢了,就是没兴趣。
更何况之前还真只正眼看过他一次——该贵公子本来就只去看了一眼放下东西光临一下床位然后又搬空了。
只有这一眼是正的,其他的,那些冷漠的,通通不算。
那怎么能叫“正眼”了?
白礼撇了撇嘴,他不丑啊,怎么把人吓成这样的?而且他又没说要他跟他在一块儿。
白礼丝毫没意识到莫临会不会不是同性恋,他就觉得,喜欢男的女的都是一样平等自由,有什么不能追的。
但后来自讨没趣,他也就没老是吵莫临了,就偶尔正常说几下交作业,去操场集合什么的。
但白礼没想到他高中会和莫临一个学校一个班,更没想到老师安排他们同桌。
缘分,那就不客气了。白礼挺愉悦地想。
——他话多,莫临话少,老师说他们以前又是同一个学校的,中和中和吧。
白礼每天都会吵莫临。
闲丨得丨蛋丨疼。
莫临烦了,就看他一眼。
白礼就回看着,说:“帅吧。”
莫临和他说得话最多的那天,也是他们关系变化的那天。
周梦初女士带着骨癌离开了。
白礼有一个星期没来上课。
莫临本来不知道原因的,但耐不住白礼人缘太好,他不需要问都能在随便某个地方听见全原因,反正就是白礼一出事嚷嚷的人太多,所以第二天,莫临就听到有人说白礼家出了事。
莫临听到这个的时候,脑袋里就出现他父母坠机的场景。
他没见过,但他在电视上看到了。
除了大额保险金和父母留下的巨额遗产,14岁的莫临还有个六岁的妹妹,除此以外,没有了。
没有父母的温柔,没有手再掐他脸、乱摸他的头发。
他妈妈是个幼稚鬼。莫临总是顶着一头乱发想。
但他没有父母了。
是个孤儿。
莫临皱了皱眉,他不知道白礼怎么了。
肯定很难受。
一个星期之后白礼回来了,还是笑着和同学讲话,成绩还是很好,还是学习委员,每天也还是会和那些同学互损。
但莫临知道,不一样的。
他坐下来就安静了,不乱撩他也不再没话找话。
他会发呆,一节课一节课的发。
平常一秒钟都会听着的人愣过了一节又一节的课。
但莫临本来就冷淡,父母出事后更不会讲话了,他完全不知道怎么安慰。
直到有一天他们回了寝室。
莫临是故意的。
他买了床位但是一般不住在学校。
但他还是回了寝室。
那天也是巧,其他六个人都没回来。
然后白礼拉着他去了操场。
一圈、两圈、三圈……
不知道过了多久,莫临才偏头看了白礼一眼。
他哭了。
莫临没经允许就伸手摸了摸他的脸,莫名很心疼。
“哭出来吧。”他说。
白礼也没废话没做作,一把抱住他就开始哭。
“莫小临,我没有妈妈了。”
“莫小临,我想她了,我——”
“我也没有。”莫临垂下眼打断了他,抬起手抱住他,将脑袋靠在他肩上,眼眶有点湿。
他有点难受。
而白礼没想到莫临会这么说,下意识抱紧了他,然后亲了亲他的眼睛。
过了很久白礼才说:“那……我们在一起好不好,我……当你男朋友,你就……就又有一个家了。”
莫临没想到还能这样,愣了好一会,本能拒绝:“我有个妹妹。”
白礼一下笑了出来,摸了摸他的嘴唇说:“傻不傻啊你。”
莫临没再说话,把脸埋到他肩窝里。
三年多了,这个就大了他几个月的男生每天都叫他莫小临、莫小临。
强硬地挤进他的生活。
打破了所有的死寂。
说没有好感是不可能的。
但怎么说这是喜欢。
这是喜欢吗?
莫临觉得,他没什么特别大的对于“喜欢”这两个字的感触。
他不知道怎么回答白礼。
不想拒绝。
不敢拥有他“家人”的身份。
当莫临以为白礼松开他是因为要推开他的时候,白礼突然俯身吻住了他。
莫临没有配合他。
他当时想,他是不是该动一下。
直到他嘴都有点生疼了,直到一束光照过来。白礼才放开他。
教导主任大声喊:“在干什么呢?!”
教导主任一走近,看到是白礼就没说话了。
年级第一家里出事了哪个老师都知道。
本来以为他们在搞小动作,看到是个男生就顿时觉得自己想多了。
教导主任说:“没关系,白同学,人生总有很多坎儿。”
“……”
那的确不能反驳。
然后主任他开始没完没了。
白礼听了两句就觉得烦于是装了个可怜:“老师,我不太好受想和我朋友单独聊聊,行吗?”
这句话也没说撒谎。
只是深意里不敢想而已。
教导主任自然也没什么别的想法,笑着说“好好好”,然后走了。
等他一走远,白礼就把莫临抵在篮球框的杆上,用额头贴着他的。
很近。
近得莫临心跳停不住似的蹦。
白礼低声问:“不答应?嗯?”
莫临喉结上下滑了一圈,没敢说话。
白礼笑着说:“不答应没关系,我喜欢上你,你是我的人,既然总该是我的,那提前归属一下不行吗?”
莫临看着他,觉得逻辑有点奇怪。
等了很久,白礼威胁他:“你再不答应,明天我在教室亲你了。”
莫临皱了皱眉,表情是近乎淡然的,然而耳朵尖却泛了点红。
那颗痣也就更加显得妖艳。
长得那么好,是个男孩子像话吗?
虽然莫临的长相和女气一点儿也不靠边。
白礼没忍住,亲了亲他的眼角。
他想:没关系,总会是我的。
白礼第二天真的在教室亲了莫临,但是只是手。
还是偷偷的。
莫临有点儿想笑。
后来白礼说他想去学医,骨科。
还问他想干什么。
莫临没回答,因为没想过。
但很快就知道了。
两个月后。
期末考考完了,但白礼和他联系了一阵就不冒泡了。
莫临觉得应该去看看,因为他觉得有点想白礼,很奇怪,也很想去看看。
反正白礼给了他钥匙。
还说:“这钥匙是我妈的,放家里会触景生情,你拿着吧。”
莫临当时在心里吐槽了一句:神他妈触景生情。
他找了很久的路,开了门就愣了。
白礼在吼。
对着墙上的照片。
“你凭什么说想去找她?!她要你么?!”
“她不要你!”
“你他妈就这样当爹?”
……
吼着吼着就哭了,还说:“你也不要我了,我就真的连个家都没有了。”
“我只有一个人了。”
恍惚间,白礼觉得有个人抱住了他。
然后,他清晰地听到那个人在他耳边说:“你还有男朋友,白医生,你还要不要我?”
白礼刚刚冷静下来就再次崩溃了。
……
莫临后来知道白礼的父亲叫白倾,白倾是因为实在受不了了去他们最喜欢的地方自杀了。
跳海。
尸体都找不到了。
和他爸爸妈妈一样。
莫临想,他要去学心理学。
再后来,就是他们的完整的高中,大学,然后各种论文、答辩……
即使出了入口的小插曲,他们还在一起。M.ENSOteMPLe.cOm
真好。
这是时光。
白医生和莫小临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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