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余原本对花朝节还没有如此躁动不安,但为了给这两个人制造机会,便总是流露出一副对许多东西都十分感兴趣的模样,趁着身边两个人不注意,一溜烟便朝着街边的摊子跑去,说是要去找好吃的。
伴随着人潮涌动,苏长雪被人潮裹挟着向前走去,一眨眼便看不见苏余了。
和苏余分开,苏长雪内心还是有些不安,便想着逆着人潮去找她,却不想差点被人绊倒。萧祈瑞也是眼疾手快,一把扶住了她,另一只手抵挡住朝着她撞来的人群。
一时间,两个人四目相对,耳旁是来往人群的笑声,空气中弥漫着四处飘散的花香,护城河映照着各色花灯,但这一切美景都及不上眼前这个人。
萧祈瑞将苏长雪扶起,关怀问道:“你没事吧。”
苏长雪淡淡地说了句:“无妨。”
萧祈瑞一时间有些局促,想他纵使是面对朝堂之上的那帮砍臣都未曾有过惧怕,今日手心却微微出了汗。
萧祈瑞一边和苏长雪向前走,一边找了些话说:“今日可真热闹,我曾无数次幻想过和心爱的女子就这样随意地行走在街上,没想到今日竟然实现了。”
他的言语平淡中又透露出一丝欣慰,顿时让苏长雪无言。
萧祈瑞不想逼迫她给自己答复,便假装若无其事地向前走去。
突然,苏长雪回过了身,目光坚定地看向萧祈瑞,铿锵有力地说道:“可我要的不是一日这般,而是日日这般,你是王爷,身上流着皇室尊贵的血统,恐怕这样的日子对你我来说不过是镜花水月,倒不如就这样把今日铭记于心,从此以后咱们桥归桥、路归路。”
说罢,苏长雪想要转身离去,却被萧祈瑞拉住了胳膊。
萧祈瑞的语气是少有的急切:“你怎知我不愿意为了你放弃现在拥有的一切?难道在你眼里我就那么喜欢当这个高高在上的王爷?其实比起这些,我更愿意和你一起过平凡的日子。”
苏长雪眼中蓄了泪,她转过身说:“好,若是有朝一日你能摆脱这个身份,那我可以重新考虑我们的事。”
她不是未曾给过萧祈瑞机会,只是从前的经历让她明白,承诺不过是过眼云烟,一切事情在没有尘埃落定之前,她都必须仔细考量。
虽然只是说“重新考虑”,但也足够让萧祈瑞高兴不已,他笑着说:“好,那今日,我们可以如同寻常百姓那样,过完这个花朝节吗?”
苏长雪看了一眼街边随处可见的繁花,心想若是辜负便对不起这春和景明,便点了点头。
萧祈瑞见她同意,笑得像个孩子一般,开心地拉着她向前走。
苏余始终躲在暗处看着这两个人极限拉扯,虽然听不清他们说了些什么,但瞧着他们的样子就知道情况不太乐观,但好在他们最终还是选择一起向前走去。
既然任务已经完成了,苏余心中的大石头也总算是落了下来,瞧着花朝节上男男女女成双结对,心中难免有些许落寞,谁让萧祈泽日理万机,当然没时间陪她过这样的节日了。
好在,还有美食可以一解忧愁。
苏余拉着锦绣去街边买鲜花饼,刚喊出“老板”两个字便有人抢喊道:“老板,把剩下的鲜花饼都包起来。”
一听,还是个男人的声音,苏余觉得这人就是故意的,刚想抬头理论一番,竟然看到了一个熟悉的面孔。
那男子身着秦黑色绣如意元宝圆领缺骻袍,腰部着蹀躞带,上面还挂着一狐尾,脚踩六合靴,不是上京所时兴的装扮,更像是边塞男子所钟爱的穿着。
再看那男子的样貌,一派丰神俊朗,是少见的单眼皮还让人觉得目光炯炯的人。
苏余一开口便叫出了他的名字:“阿渡。”
他不是被萧祈泽杀死在西川城外了吗?怎么会出现在上京。
阿渡的身后还跟了两个黑衣侍从,看起来不苟言笑。
见到苏余,阿渡的眸色里染了笑意:“苏姐姐,好久不见。”
距上次一别,已经两年有余,阿渡也长高了不少,五官变得更加硬朗立体,喉结也长出来了,一下子喊了一声苏姐姐,倒让苏余感觉有些肉麻。
苏余想起了后来的经历,或许叫他赵蕴比叫他阿渡更合适,但他毕竟是别国的皇子,怎么会来到上京呢?
苏余有许多话想要问他,赵蕴看穿了她的心思,率先说道:“既是旧友重逢自然是要叙叙旧,我想着若是能顺着这护城河游览一番便能一睹上京的风采,不知苏姐姐可否上船一叙?”
哪怕是当初苏余被他们绑架的时候,赵蕴都不曾伤她分分毫,如今在她自己的地盘,苏余更是没什么好怕的,便欣然接受了。
况且,苏余并不觉得赵蕴会伤害自己。
两人坐在船舫里,点上几个小菜,温上一壶热酒,侍女和随从也都站在了船舷上,便开始回忆从前的事。
赵蕴一开口,便将苏余的思绪拉回到了两年前的西川城外。
当时萧祈泽一挥刀,苏余便晕了过去,当时的赵蕴真的以为自己要死在那里了,但意料的疼痛并没有到来,萧祈泽只是削了他一缕头发。
赵蕴睁开眼,猩红的双目充满了震惊与不解,他问道:“你为什么不杀我?”
萧祈泽放下剑,轻飘飘地说道:“杀了你确实是很容易,但我觉得你非常有价值,不如咱们谈一场交易吧。”
赵蕴咽了口口水问道:“什么交易,通敌叛国的事我是不会做的。”
萧祈泽笑着说:“这你可以放心,我也不会完全相信你,我只是觉得你这个人十分有趣,所以想要帮帮你。”
赵蕴的眼中满是不解:“帮我?”
萧祈泽说:“没错,你的那些哥哥们皆是些心狠手辣,光知道动武的鲁莽之辈,乌蒙既与我朝为邻,那我自然不希望以后的对手是这样的人,所以我想放你回去,这样将来在战场上我也能够有一个聪明的对手。”八零小说网
彼时的赵蕴还不明白萧祈泽说的这番话是什么意思,但他的直觉告诉他,这个萧祈泽此刻绝没有害他的意思。
然后,萧祈泽便放了赵蕴,在赵蕴离开前,萧祈泽还在他的身后扬声道:“回去告诉你的父皇,你要亲自领兵攻打西川。”
赵蕴紧抿着唇,虽然不知道萧祈泽这么做到底是什么意思,但他回去后还是照他所说的做了。
一开始,乌蒙国王还不同意赵蕴领兵征战西川,但面对着前线节节败退的结果,最终也无奈同意了这个请求。
谁料到,赵蕴一出马,竟然一举得胜,死死守住了乌蒙边境线,在将士们心目中声望颇高。
虽说乌蒙国王从前对自己的这个儿子并不喜欢,始终认为他不过是个低贱歌姬所出,上不得台面,而且也正是因为有他才让自己的声誉有损。
可他领兵之法实在高明,朝中不少见风使舵的人也将他捧上了神坛,都说他继承了国王的优良基因才会如此神勇,再加上与其他儿子有了对比,赵蕴自然得到了器重。
但仗也不能一直打,如今新帝登基有意与邻国交好,乌蒙便派出赵蕴来我朝议和,开展邦交。
一番话听下来,苏余也算是明白了前因后果,也理解了萧祈泽为什么会这么做。
他这叫养寇自重。
历朝来,狡兔死、走狗烹的戏码上演得太多了,若是没有了敌人,那这些将士的存在自然就没有意义,时间久了便没了地位,得不到尊重,萧祈泽这样做算得上是深谋远虑。
生在这样的时代,学会自保才是王道。
赵蕴说了许久,说完之后他又转过头来问苏余:“那你呢?在西川发生的事我都知道,如今回了上京感觉如何?”
苏余轻叹了一声,只觉得三言两语说不完,只能一句话简单概括一下:“上京虽繁华,却总觉得过得提心吊胆,时常会怀念西川自由的生活。”
在西川,戚芷溪可以抛头露面行医,被人称一声戚大夫。她也可以随心所欲办学堂,不必像在宫中一样,每日授课前还要对着自己的学生行礼,授课只为了传递知识。
赵蕴看出了她眼神中的落寞,笑着举起酒杯:“既是故人相逢便不提这些不开心的事了,以后我们还会有机会再见面的。”
苏余也举起酒杯与他对碰,随后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叙旧完后,赵蕴送苏余回到了家门口,苏余这里刚下马车,便看见自家门口已经停了一辆马车里,苏余一看就认出了这是西川王府的马车。
赵蕴一眼便看出了怎么回事,笑着说道:“苏姐姐你快回去吧,我先回驿站了,还有这鲜花饼你拿着。”
苏余笑着接过,随后目送赵蕴的车马离开。
“我还当你是去干吗了,原来早已另有人作陪。”
萧祈泽的声音从身后传来,苏余顿感不妙,赶忙切换表情,去哄自家的“小娇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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