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上京,苏长雪放不下的人有许多,除了家人以外,她还格外觉得对不起刘婆。
当初为了让刘婆收自己在药炉学医,她说了许多表明心志的话,如今又要离开去当王妃,也不知道刘婆会不会不高兴。
但刘婆却是个很豁达的人,她说:“不论你身处何地,是何身份,只要你莫忘了自己的初心,有机会便将我老婆子教给你的医术物尽其用,那便不算辜负。”
苏长雪有些动容,眼里含了泪,笑着点点头。
圣上都已经下了旨,苏家人纵使对于之前的事还有所介怀,但也不能抗旨不遵,苏鹤扬也曾将苏长雪偷偷叫到书房,言语真挚地问过她是否情愿与晋平王前往封地。
若是从前的苏鹤扬,攀上了这门亲事那绝对是笑得合不拢嘴,怎么会推心置腹地询问自己女儿这个问题呢?他之所以会这么问,足以说明了如今的他对自己子女的想法也是十分在意的。
苏长雪神色动容,毫不犹豫地跪下朝着苏鹤扬跪拜叩首,语气坚定地答道:“女儿明白父亲今日为何会问出此番话,从前因为我与王爷的事确实生出了许多的事端,但当初的事确实各有各的无奈,如今许多事都已经尘埃落定,我与他之间也少了许多阻碍,那我也想随心而为。”
苏长雪虽然说话语气柔和,但苏鹤扬却能感受到她的坚定,既然她做出了决定,苏鹤扬也没什么好说的了。
他打开了书案上早就准备好了的匣子,随后拿出了一摞厚实的银票不紧不慢地清点着,一边清点一边说道:“你此番离家山高路远,随同晋平王到了封地之后倘若要是受了什么委屈我们娘家人也恐难照拂,这些银票和值钱的珍宝你且拿着傍身吧。”
那匣子看着着实不小,里面的银票都是最大面额的,再加上那些贵重的珠宝,加起来绝对不是一笔小数目,苏长雪刚想拒绝,却被苏鹤说一句话堵了回来:“你不要以为做了晋平王妃便可一世无虞,纵使王爷对你百般宠爱,但耐不住那些个下人欺你出身不高狗眼看人低,你行事出手大方些,多多打点,总是能少些阻碍。”
苏鹤扬说话的语气十分平淡,不过是寻常父亲叮嘱即将远行的子女那般,但仅仅如此,却已经让苏长雪动容。
从前苏鹤扬把名节看得比什么都重,纵使是他的亲生子女也比不上苏家的门楣,可自从苏家遭逢变故,苏鹤扬也经历了流离失所、食不果腹的日子,心境自然也有了巨大的变化。
苏长雪从前与苏鹤扬也算不得热络,总觉得父女情分极浅,如今一番话却像是弥补了从前十几年的亏欠。她突然想起,上次她落胎时,父亲便已经挡在她面前了。
苏长雪朝着苏鹤扬跪下,行了叩拜之礼,明亮的双眸中含着晶莹的泪水,她说道:“孩儿多谢父亲关怀,只是孩儿不孝,从今往后怕是不能在您膝下尽孝了。”
苏鹤扬三步并作两步上前扶起她,温和的表情仿佛让他脸上岁月的沟壑都舒展了:“我自出生以来便一直过得顺遂,但经过三年前的灭顶之灾后,我惊觉着世间所有的一切其实不过都是虚妄,如今我唯一的心愿便是你们都能够平安。”
“晋平王对你也算是一往情深,相信在他的庇护之下你定能有个安居之所。但我也想提醒你,你也是个有自己主意的,不论在任何时候你能撑得起自己才是最重要的,你若是将自己的身家性命都寄托在旁人身上,终究也非良策。”hTTps://WWw.eNSOTeMPLe.com
苏长雪明白父亲的意思,他不希望自己跟晋平王去了封地后便被困在内宅,连自己曾经向往的东西都全然忘了干净。
在苏鹤扬眼中,王室终究是薄情,若是有一天晋平王厌弃了苏长雪,到时候没了寄托,自然是活得痛苦。
苏长雪自然知道苏鹤扬苦口婆心,用力地点了点头道:“女儿定会记住父亲的嘱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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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祈瑞的封地在南宁府,虽说不如上京繁华,比起终日漫天黄沙的西川却绝对是个好地方。
只不过南宁府易闹水患,粮食总是歉收,总是会有一部分百姓生活在水深火热之中。
萧祈瑞去南宁府前也和萧祈泽探讨过如何治理水患这一问题,萧祈泽也给了他的见解。
虽然萧祈瑞还不曾到达封地,但从他已经开始为当地百姓忧思忧虑便可以看出,他绝对会是一个英明的统治者。
萧祈瑞知道陛下心急,既然前往封地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他便也不浪费时间,交代好一切之后便整理好行囊赶赴封地。
苏长雪既然做了他的正妃,那苏家人自然便是他的亲眷,为了让他们放心,萧祈瑞在前往封地前可是没少往苏府跑,又是送这又是送那,生怕苏家人对他这个女婿不满意。
照理说,他贵为皇子,如今又是有自己封地的王爷,在苏家这样的门户面前大可不必这样,他这般做足功夫,无非是为了苏长雪。
苏余作为他的小姨自然也是得了不少好处,光是萧祈瑞送到她这里的珠宝首饰和衣裳缎子便足以塞满整个库房了。
一看到这里苏余便不禁觉得有些好笑,从前萧祈瑞总觉得她憋着坏水,恨不得见到她就抽刀砍上两下,如今见面却是克己守礼,甚至还没话找话拉近距离,这还真是冤家宜解不宜结。
看着萧祈瑞如今能为苏长雪做到这片田地,苏余的心自然也就放宽了不少。
萧祈瑞和苏长雪离开上京的那一天,苏家人全部都来送行了,虽说当了王妃,但苏长雪的穿戴并没有比之前华贵多少,除了头上的鎏金簪子比较合身份,其他的还是照旧,萧祈瑞也是如此。
苏长雪说,纵使此去千山万水,但她依旧还是那个苏长雪,永远也不会改变。
苏余拉着她的手,离别的话早就已经说尽了,所有的情绪酝酿到心头,最终化作了两句沉重的:“珍重。”
看着浩浩荡荡的队伍渐行渐远,最终隐没在青山间,苏余的心头却涌上一阵酸楚。
他们是故事里的主角,男女主幸福快乐地生活在一起就是这篇故事的最终章,可总有配角的结局还没有交代清楚,那他们究竟又该何去何从?
钱琦玉发现苏余的脸庞上还挂着清泪,便上前安抚道:“不必过多挂怀,她此去是做王妃,又不似咱们从前被流放,王爷待她又这般好,想必她在南宁府的日子不会差。”
苏余擦了擦眼泪,用力地点了点头:“嗯。”
“走吧。”钱琦玉扶着苏余上了回府的马车,可苏余却始终心不在焉。
被封王的皇子已经陆续前往封地了,萧祈泽早晚也会走,看眼前这形势,他在上京也留不了多久。
自从新皇登基后,便没有人再来追究过苏余当初在孝文皇帝驾崩时假传圣旨的事,其中大多也有萧祈泽的缘故。
但要说这件事就这么过去了,苏余却又觉得没有那么简单。若说她无罪,那她也该照常理入宫授课才对,自打她受伤后她便再也没有入宫,可如今病已经大好了,宫里也未差人来问,这又是什么说法?
苏余心中就像是堵着一块大石头,总觉得萧祈辰憋着什么大招。
但该来的总是要来的,萧祈瑞离京后没几天,萧祈泽便来找苏余,告诉她自己将要在三日后离京。
意料之中的消息,所以苏余的脸上并没有多少波澜,只是简单询问:“该准备的东西都准备好了吗?”
萧祈泽一如既往地风光霁月,一袭靛青色的长袍,翻出的袖口可以看到里衫有青竹的暗纹,看起来富有层次感。
对外,他总是冷若冰霜,但面对苏余整个人却像是春风化雨,他眼含笑意说道:“旁的东西都是些身外之物,也没什么可准备的,让家仆去收拾就行。”
即使是到了如今这般位高权重,萧祈泽也从来没有对物质方面有过什么强烈的欲望。
上京的达官显贵中,有人贪图口腹之欲,府上的美味珍馐如流水般进进出出;有人痴迷金银珠宝,借着自己的权势搜刮民财,抑或是收受贿赂;亦有人沉迷美色,家中姬妾成群,更有甚者强抢民女闹上人民官司。
这些人当中,有人是为了自己的欲望而去追逐权力,有人是因为得到了权力后欲望膨胀。
可萧祈泽,哪样都不是。
萧祈泽见苏余在发呆,便凑上前去问:“你在想什么呢?”
苏余回过神,发现萧祈泽靠得如此之近,近到几乎可以看到他脸上细腻的绒毛,苏余瞬间脸像被火烧了一样,心跳都漏了半拍,为了缓解自己的紧张,立马顾左右而言他。
苏余战术性喝水:“没……没什么,只是突然想到了我四姐,不知道他们到哪儿了。”
“哦~”萧祈泽直起了身子,假装语气不悦,明明跟他在一起,脑子里还想着别人。
沉默了一会儿,苏余终于开口:“阿泽,若是没有陛下传召,你千万不要私自回到上京。”
萧祈泽抿了一口茶,笑着道:“你还在上京,我自然要经常回来看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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