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醒啦？”
“你还好吗？”
阿柒睁开眼，眼前是三张年轻的脸。她眨了眨眼，缓缓坐起身，“阿阳，和……”想了一想，“无涉山庄的……”
“何玄仲！”“何玄伯，见过南姑娘。”两个年轻人抢答。那一边阿阳已经端来热茶，“喝水吗？”
阿柒喝了口热茶，仍有些恍惚，“我这是……”
这是在哪？无涉山庄？不像啊？
“这是塔里，二楼。你睡了快一天了。”
她向四周看了看，才渐渐想起，自己和老赵、阿阳出了无涉山庄，到藏宝图所指的塔凌川旧地探险，好容易找到了塔，后来，后来……
“呀！”阿柒还没想明白，就被吓了一跳——原来她脚边还躺着一个人昏迷不醒，阿柒认了出来，“……何兄？”
“是！书生哥吓晕了！”
“不是吓的吧？”“我看……”“其实……”
三个少年争先恐后七嘴八舌给阿柒解释了。她这才知道，原来不久之前何兄到了，结果听阿阳说了老赵摔落悬崖的消息，当场惊得两眼一翻人事不知。
阿柒听了个乱七八糟，揉着额角问，“现在什么时辰了？”
“太阳刚走，星星还没到齐。”阿阳答。
阿柒扶着阿阳，“我看看。”她知道阿阳不懂观星，便自己站起身挪到窗边细看星空，原来才天黑还不到一个时辰。
阿柒扶着窗框回转身来，只见月光洒在地上，盖住了半个昏迷不醒的书生，一旁三个年轻人站了一排，六只眼睛齐刷刷看过来，看得她心下一片茫然。
大约是有蚊虫，阿阳甩了甩脑袋，又抬手赶了一下。阿柒看见他手肘外侧蹭了一片黑灰，不知是篝火还是火把蹭的，便拉过他的手来撩衣襟帮他擦去。
怎么蹭的这样脏？
“对了，鬼火！”阿柒渐渐理清了思路，“阿阳，快拿火把去塔顶，还像之前那样点起来插好。你守着看着，再看见什么了叫我。”
“是！”阿阳利落点头扭身消失了。阿柒又对两个玄卫，“二位，可有办法把何兄叫醒？”
“有是有……不好吧？”
阿柒摇头，“不，一定要把他叫醒，我有话说！”
阿柒听他们方才的七嘴八舌就已经明白了，但凡阿阳多说两句把鬼火纸灯的事说出来，何兄也不至于急得晕过去。
若是有小芹大夫在这里，大可以让书生干干净净舒舒服服醒来。奈何玄卫只会些刑讯用的叫醒方法，阁主平白吃了一记钻心的刺痛，惨叫一声，醒过来的时候还咬了舌头。
“阁主没事吧？”“阁主恕罪！”两个玄卫跪到一边。
“何兄，”阿柒赶忙单刀直入，“老赵可能没事。”
吴是何捂着腮帮子一脸茫然，“咳，咳……什么？”
“快倒杯水来！”阿柒扶着何兄腾不出手来，只好招呼两个玄卫，结果两人都跪着没敢动。
吴是何冲他二人摆摆手示意不用在意，其实根本不知道是为了什么事，只顾得上又咳了两声，“水……”
“啊，是！”两人这才一个端水，一个扶人。
书生缓过神来，扶着玄卫端坐好给阿柒拱了拱手，“唐突了。姑娘别来无恙。”
“是，我很好。老赵应该也没事。你先听我说……”阿柒择要交代了这几日的事。她和老赵在塔顶闲坐，自己不慎滑跌，老赵为扶自己摔下了塔后，她带着阿阳原地等了两日，见到了一团从深渊里飘出的鬼火。
书生一面听着一面抚着心口，终于缓缓明白了是怎么回事。听罢那鬼火的形容，略一沉吟，“听姑娘所言，那像是一只祈天灯。”
“那是什么？”
“此物乃普通百姓上元佳节诸多玩物的一种，太平江以北平原地带多有流行。此物倒也没多大玄机，不过是竹扎纸糊，灯下留位燃火，灯轻火足便能缓飘上天。这天灯但凡学得要领扎来也容易，最是孩子们爱的玩物。”
“这，当真？”
“自然。怎么贵岛没有祈天灯？”
“是，”阿柒颇感惊讶，“我们那里确实没有这种东西……原来是孩子都会做的小玩意儿？我还道是鬼火……”
“确实人间之物。”吴是何微笑摇扇。虽然二人不过是席地而坐，却丝毫没堕了吴阁主的风度，这会儿一点也不像个一句话就能被吓晕的书生了。“只是这天灯不过是玩物，不曾听过能用来传信……姑娘记得那灯上字迹确实？”
“确实！那字迹模样就和老赵给你写的扇面差不多，”阿柒细看了看何兄的扇子，“不是今天这一个，是当日在永阳那个，何兄可还记得？”
吴是何扇子一滞。他怎么会不记得那副舍身护主英勇就义死无全尸的扇面？说起那当日……当日赵兄重伤都能吉人天相，今日落崖定是也能化险为夷的吧？
但当日那小人阴谋暗箭明枪，在今日这天地造化深渊巨壑面前何足道哉？
“如此说来，”吴是何不知从何说起，只一抖腕收了扇子，强定心神，“若这天灯上的字确实是赵兄所写……那倒又是一桩奇事。这灯哪里来，难道崖底有纸扎作坊不成？”
“这……”阿柒自己其实也觉得奇怪，“也许是他自己扎的啊！”
“那赵兄又哪里来的灯油纸笔？”
“这……也许他带着的？”阿柒自己也想不通了。老赵摔下去时行李包裹都在塔内桌上，若是火折子蜡烛他随身带着有可能，纸笔他哪里来的？“可我确实看见那写字的灯了，真的！阿阳也看见了，不信把他叫来……”
“不不，”书生忙摆手，“在下并非怀疑姑娘，只是此间诸事实在奇妙。在下真心希望姑娘所见不错，确实是赵兄在报平安。”
“是啊，能扎这么复杂的纸灯，还能写字，他肯定没事！”
“但愿如此。”
书生口里应着，心里却仍是担忧。抛开那做梦一般的天灯真假不论，纵是赵兄轻功盖世，对付这世外仙山一般的陡崖，也不过扑火飞蛾撼树蚍蜉，慢说自救，便是存身又谈何容易？
两人说了一回话，忽听头顶有动静，不多时窗外倒挂下一张阿阳的脸，“又来了！鬼火又来了！”
吴是何猛站起身，“快！快带我去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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