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夕在院子内飞速扫了一圈也没看到半个人影,心中不免怦怦直跳:师父和薄大夫不会是在拿她开玩笑吧。
看着竹屋的门大开着,七夕抬脚步上竹阶,或许那人是在屋内?
短短几步路,七夕却像走了十几里那般,脚上又好像有千斤重,怎么也抬不起来。
身后突然传来竹篱笆移动的声音,全神贯注于耳朵和眼睛的七夕猛地回头,便看到院子篱笆门处站着一个布衣男子,手里还抱着一大捆竹子。
那人眉目英俊,面容刚毅,从前最爱着黑色锦衣,如今换上了浅色的粗布麻衣,原本非玉冠玉簪不用的人,此时却用一根粗布条随意挽起头发,可即便是再粗糙的衣服,也难掩他出尘的容貌。
七夕站在原地,想抬脚却抬不起来,想张口却又张不开,想伸手也伸不出来,整个人好像被谁定在了原地,只一双眼睛胶着在对面人身上,如何也离不开。
还是对面人先笑了起来,大步流星朝她走来,将还未去掉叶子的竹竿放置在小竹亭旁,站在几层竹阶下的他与她身形差不多高,笑着直视七夕的眼睛,道:“这么快就过来啦?我还想着再把这里装饰一番呢!”
从前他并不常笑,偶尔一笑也都是在俩人独处之时,即便是笑了,却又让七夕觉得,他要时常顾及自己的身份,可如今的笑容却直达眼底,好似他从来都只是个砍柴的樵夫,一身肃杀之气好像都被什么洗净了一般,只剩下满身柔和的笑意。
“你……”七夕眨了眨眼睛,半天才憋出了这么一个字。
大概是看她呆愣的神情很是好笑,蒙恬一下又笑开了,伸手点了点七夕的鼻子:“小笨蛋。”随即拉着她的手进了屋子,拿起旁边的酒壶为她倒了一杯酒:“知道你爱喝酒,特意为你备下的。”
七夕眨巴着眼睛抬头看蒙恬,他又笑着说:“你自己喝罢,我不能再喝了。”随后站起身来为自己倒了一杯茶,“我喝这个便好。”
记忆中,蒙恬好像也不是那么爱喝酒的,多数情况下都是七夕兴致勃勃的拉着他去喝酒,每次他都不会拒绝,甚至在七夕的催促下还会多喝几杯,但凡喝多了一些,蒙恬面上便会染上绯红,七夕瞧着这样的他同往日很不一般,时常会暗戳戳的找各种各样的理由劝他多喝一些。
思及往事,七夕不知怎么的便红了眼眶。
“哎,怎么哭了呀?”蒙恬又是好笑又是心疼的半蹲在七夕面前,七夕这才察觉到,原来她的眼泪已经大滴大滴的往下落了。
“哭什么呀,别生气,不能陪你喝酒是因为我还想多陪你几年呀!”蒙恬柔声安慰七夕,轻柔地为她擦去眼泪,“你喝酒,我喝茶不是也很好吗?”
七夕抬手擦了擦眼泪,抽泣着问道:“是……是那丹药的反噬吗?”
“自然不是。”蒙恬笑着摇摇头,找来手帕为七夕擦去源源不绝的眼泪,“世上万物,向来一物换一物,只不过不能再喝酒罢了,换我一条命,陪你往后余生,岂不是很划得来?”
七夕哇哇大哭,一年多来的思念与委屈都在此刻尽数化作绵绵细雨的眼泪,从前离开咸阳城也有一年多未见,但好歹知道对方活得好好地,但这一次却是实实在在得知他离世的消息,七夕心中说不出的难过失落,多少次怨恨自己没有去北方而是去了咸阳,总是想着若是去了北方,说不定他就不会死了。如今这人完完整整的站在自己眼前,七夕倒有些仿佛做梦一般的不真实,甚至疑心自己是不是忧思过多产生了幻觉。
她趴在蒙恬肩头边哭边抽泣,明明心里有很多话却都说不出来,只能化作呜咽的声音回荡在耳边。蒙恬也很有耐心的将七夕抱在怀里,一双持剑拉弓的手轻柔的在七夕后背轻轻抚弄。https://m.ensotemple.com
好半天后七夕终于止住了哭声,坐在小蒲团上微微抽泣,一双眼睛红的要命,鼻尖也染上了一抹红色。
蒙恬看了觉得可爱非常,转身从屋里报出一个小盒子,一边打开盒子,一边忍不住多看了七夕亮眼。
“这是什么?”七夕盯着木盒子里的小玩意,好奇地问道。
“我曾说过,每年都会在七夕节为你送上生辰礼,可去年与今年都因中毒沉沉睡去,即便偶有清醒的时刻,也都被黄石公和薄大夫不停的灌汤药,神智一直迷迷糊糊,直到最近才完全清醒了些,便想着将前两年的礼物给你补上。”
七夕看着蒙恬从盒子里拿出一把玉梳掌心大小,玉色淡青,犹如一碧如洗的天色:“这是前年我在北方,一日出去巡逻时遇到的,那日正是雨后天晴,我走在路上竟不小心被绊了一脚,停下来仔细看了看,竟找到了这么漂亮的颜色。虽然不是什么名贵材质,可我觉得这颜色与你极为相配。”
“我最喜欢这个颜色了。”七夕欣喜地从蒙恬手中接过玉梳,扯过一束头发梳了两下,又用这把玉梳将蒙恬略有凌乱的披发梳得整整齐齐。
自从蒙恬回来后,七夕处理完门中事务后便时常下山看他,东方笑着问为何不干脆让蒙恬住到山上来,七夕一本正经的解释说他更喜欢山下的自由自在和风光。东方又问那为何你不干脆搬到山下与他一起住呢,七夕脸一红,故作镇定说自己心系逍遥门,身上还担着门主的责任。
东方流觞意味深长的“哦?”了一声,七夕的脸便更红了,借口还有其他的事,匆匆忙忙就走了。
黄石公与薄大夫回来了一阵子后又相伴着一起游历去了,七夕念着他们将蒙恬救回来的大恩,连日里催促着逍遥门要更加上心的去找如素和如契的下落,即便是大海捞针,几年过去也该有些线索了。
山外的天下则愈发混乱,在陈胜吴广揭竿而起之后,各地也纷纷响应,项藉凭借楚国兵力拥兵自重,刘季在沛县也一呼百应,但他手下大多是平民百姓,于是便带着大多数人投奔了项藉。
听闻这个消息后,七夕一阵沉默,总觉得以刘季那番心态看起来不像是愿意长久居于人下,随后又想起了吕雉与冷欢,心中暗自想着,有机会一定要带蒙恬去见见自己的那些朋友。
几个月后,逍遥门找到了如契的下落。如今的她身在大梁境内,成了魏王魏豹的姬妾。
“想来是因着前些日子阿越去了一趟大梁,与魏豹交涉了一番,引得魏豹也忍不住自立为王,这才让如契的行踪暴露了出来。”蒙恬听闻这个消息后,提出要随七夕一同去见如契,“不管怎么说,黑河镇的大火,总有我一些原由在的。”
七夕自然乐意蒙恬陪她一同前往:“不知这一路上会不会遇见项大哥与冷欢,若是冷欢知道你没死,不知该有多高兴!”
蒙恬嘴角轻笑:“我也很想见见那位项羽壮士。”
越往西走,廖七夕越觉得,不安稳的世道中,受苦受难的永远都是普通百姓。一路上七夕的眉头就没有舒展过,蒙恬忍不住出言安慰:“胡亥作乱,百姓若不反抗,只会更惨,这些时日你也看到了,众人揭竿而起气势恢宏,若有一日选出一个最适合的人选,或许当真能还天下一个安稳。”
七夕自然明白蒙恬说得在理,只是不忍心道:“我从前也觉得,战争流血总是难免,可如今亲眼看到却又是另一回事了。”
闻言蒙恬笑出声:“所以才需要你们逍遥门从中助力,更快找到那个最合适的人选呀。”
七夕转眸看向蒙恬:“以前同你说秦朝二代而亡,你总是不信,如今怎么这般看得开?”
银灰色衣衫的男子坐在马上,俊朗的面容上一抹无奈之色转瞬即逝:“重生之人,早该抛去那些背负在身上的重担,也愈发能以旁观者的姿态去看待时局,自然也更理智些。”
“总算肯承认你之前是太过偏孛啦?”
蒙恬无奈一笑:“也没这么夸张罢……”
俩人拉着缰绳,任由骏马在山道上缓步慢行,行至一处弯道,忽然听到前方树林里传出一阵刀剑相撞之声,夹杂着老弱妇孺的呼喊声,七夕心中一凛,担心是有贼寇趁着时局动乱打家劫舍,忍不住便想要上前相帮,好在蒙恬也是这样的想法,随后目光相撞,都懂了对方眼神中的深意,于是一夹马腹,“噔噔”赶了过去。
前方树林里有一条小道,不少背着行囊拖家带口的赶路人结伴而行,因为战乱才想要迁徙到更为安稳的大梁境内,却没想到刚踏上大梁便遭遇了山匪抢劫!一些普通人哪里敌得过手拿刀剑的草蔻,男人们将女人和孩子护在身后,拼命保护身后那一点可怜的家当,但奈何对方人多势众,手中还有兵器,徒劳之下只能眼睁睁看着妻女被掳、同伴被杀,正绝望间,后方林子里突然传出马蹄声,草蔻们一惊,看到来人只是一男一女顿时又放下心来,抬手准备了结面前负隅顽抗的青年人,却忽然感觉手腕一轻,尚未察觉出什么来,一听到刀剑落地之声,堪堪侧头,只见手腕已被打折,根本握不住任何东西,不远处骑在马上的女子收回手来,拿上剑随即飞身进入人群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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