秘云深立在岸边,左右看着。感觉自己已经紧张的出了汗。
可是安恒还是跪着不动。
秘云深真想一脚将他踹下河。
还好,他只是想想,安恒就掉进河里。还噗通一声。
此时只是仲春,河水寒凉,秘云深可不想下河捞他。
再说了河水也没那么深。
安恒竟然将自己的脸埋进了水里。
秘云深一时无语,只想把他提上来。
不一会安恒自己上来了,问道:“前面是哪里?”
“涿州。”
“这里你很熟?”
“不熟,我刚才看到界碑了,界碑上写着涿州。”
“逐鹿中原……”还没说完安恒哆嗦道,“好冷。”
“快换了衣服吧,这天下水太冷了……”
秘云深将安恒拉到一处僻静的地方,让他脱下所有的衣服,换上一套平时的便装。
安恒刚刚换好了衣服,就听到了马蹄声。
二人吓得赶忙上马疾驰而去。
果然,不出五里有一处镇子。
二人像个让人费解的匪徒一般,绕着镇子跑了一圈,找了家客栈猫了进去。
因为安恒说天色已晚,他们必须要歇歇才走。
秘云深看了看天色,午时刚过。
便也不和安恒争辩,要了吃的,喂饱了马,起身就走。
安恒没办法只好起身跟着。
秘云深又带着安恒在镇子上转了一圈。
“还走不远就是涿州,到那里歇息。”秘云深道。
安恒没有办法,只有点头。
这个镇子不大刚才他们绕镇子一周,一是想甩掉追过来的人。
二是想看看这镇子上到底有没有安恒熟悉的场景。
很显然,安恒没有什么感觉。
“你想起什么没有?”秘云深问道。
“没有,这里没有什么我熟悉的。我只记得那条河和我幼时洗澡的河很像。我想起了外公,想起来他和我说过的话。”
安恒有点沮丧。
秘云深安慰道:“没事,别为难,日后你到了京城,离此处不远,到时候我会陪你过来。咱们慢慢想。”
“好。”安恒笑了,离开打起了精神。
“你带来的人马都哪去了?若是你遇到危险,他们可能赶过来?”
“估计已经到了京城了。”
“那岂不完了,我们俩能干的过那么多追过来的人吧?”
“干不过。”
秘云深翻了个白眼,道:“走吧,去涿州。今晚就住那里。”
“你熟吗?”
“不熟,就去过一次。”秘云深已经翻身上马。
从小镇到涿州的这段路平坦绵长。
秘云深和安恒的骑术在这条路上展示的淋漓尽致。两人都如天神下凡一般的神采,马的速度如同八百里加急一般。
在黄昏之前,他们赶到了涿州。
涿州的气象让他们叹息。
靠近皇城的城池真是气势磅礴,巍峨大气。
安恒终于明白秘云深为何要赶到涿州城内住下。
单单看这城墙和守城的卫士,就感觉到住进去有多安全。
果然,城内守备比保定城内还森严。城内的人似乎更富庶。
二人下了马,牵着马慢慢进了城门。
安恒又觉得一股熟悉的感觉袭上心头。心头又浮起一个念头,洛阳。他左看右看,有一种说不出来的感觉。
此时他前面的秘云深,一个清绝挺拔的少年,此时在他的前面,黑色衣衫,黑色围巾,露出半张清俊的脸。像个饱经风霜的镖客。
秘云深已经不是他第一眼见到的那个少年了。
而他自己,和他们秘云深他们三人从黔地一路行来,也变了。
至少他了解了江湖,知道一路走来他们该如何行路,如何投宿。
如何独自面对危险。
至少也让他知道了尽职尽责与肝胆相照。
如果说什么能让此时的他们高兴的想要飞起来的话,那一定是在这个时候见到林兰楼和李吹笛。
就在涿州,这个巍峨的府城内,夕阳西下时,他们见到了林兰楼和李吹笛。
秘云深一抬头,就看到路边酒楼的二楼,两张惊心动魄的脸对着他们微微地笑。
秘云深心头顿时一热。他真想冲上楼去,抱住他们,跟他们大笑大叫。
虽然只分别了不到一日,他的心里久别重逢的喜悦简直无法掩饰。
可是他忍住了,微微笑了笑,做了个手势,若无其事地往前走,他们要找今晚留宿的客栈。
安恒也看到了他们,他鼻子一酸。
这两个人不会放心他们,不会放下他们不管。他们不会让他们处在险境中不能自救。
窗边的两个人在他眼里如同两个仙人一样飘逸无惧。一时间让他艳羡不已。
他和秘云深若是有他们那样的武功和修为,这一路一定不会那么仓皇。
此时他的心平静了,毕竟他不用那么害怕了。
安恒微笑着也做了个手势,跟着秘云深走了。
两人现在的心情就像被煦暖的春风抚过一般,柔软又轻灵。
走着走着简直想跳起来。
如果说在保定城内一别,便成就了一生的友情。那么这一刻的相逢,便成就了一生的生死之交。
林兰楼和李吹笛脸很快就隐在了窗户后面。
两人转身回了客房。
“这两个傻小子。看他们两人那样狼狈,丢盔卸甲。”林兰楼笑了笑。
“我们就不该出现,应该让他们再撑一会,至少撑过今晚。他们两个还没打架就落魄成那样,衣衫都换了。”
李吹笛也笑道,“你就是太不放心他们了。”
林兰楼笑了笑。
“涿州城内奔安恒来的有多少股势力?”
“能有多少股势力,我看也就一股,都是安恒府里的人。”李吹笛道。
“那个叫月亮的姑娘也来了。”
“确切地说,那个月亮姑娘已经在涿州等了数日。安恒这傻小子好像还不知道。”
“为什么他们都聚集到了涿州,要是他们两个傻小子不耽误了行程,怕是此时已经到了京城。”林兰楼道。
“到涿州一定有事。恐怕就算安恒不在涿州,他们也有事情要做吧。”李吹笛脱了外衫道,“连秦大人都开始放水了,这里的事情变得有意思了。”
“秦大人没和你说发生了什么?”
“没来得及说。今晚上睡个好觉吧。”
“恐怕睡不了,光那两傻小子就不会停止折腾。”
他们真的猜中了。
安恒不会停止折腾。
果然,他在房间里发了一会呆,任由秘云深收拾来收拾去。
不一会就像梦游一样准备出门。
秘云深只好跟在身后像个随从一样。他这辈子从来没这么狗腿过。
本来就不爱说话,此时更不想多说,他怕打扰安恒神叨叨的梦游。
安恒一开始还慢慢走,后来越走越快,简直要跑起来。
秘云深跟在后面,感觉他像个神经病。但是并没有揭发他。自己也像个神经病一样跟在后面。
跑着跑着,秘云深觉得安恒一定是迷路了。跑到无人的背街巷子里,到处乱窜。
安恒确实是没有目的的,他一边走一边还会摩挲着巷子里的墙砖,念念有词。
“东七巷,西八巷,南大街,北大街,我家就在前街上……前街,前街……”
安恒似乎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他似乎完全没有想过他们在路上曾被人追赶的事情。
秘云深也从没见过安恒如此不顾及周围,不顾及身边的人。
也许他放心地将自己的安全交给了身边的朋友。所以才会放心地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
秘云深此时却如临大敌。
他一回头,看到了一个姑娘。这个姑娘就这样站在身后的巷口里。傍晚的阳光打在她身上。
让她的周身看上去像是镀上了一层柔和明亮的光。
这个姑娘就这样站着,手里捏着衣角,嘴角含笑,安静地看着他们。
看着姑娘的麻花辫和嘴角的笑容,秘云深牵了牵嘴角。如果让他形容这个姑娘,他一定要叫她太阳光。
她在他的眼里就像太阳的光一样柔和自然。
可惜安恒没有看到那个太阳光一样的姑娘,他一直在往前走。
秘云深也只好跟着他迅速往前走。那个微笑的姑娘也离开了。
他们在涿州的巷子里一直走,一直走到天色暗了下来。
郊外的炊烟已经升起来。眼见着在夜色中就要沉下去了。
可是安恒完全没有疲倦也没有停下来的意思。
一两个时辰了,他就那样神叨叨地走,不停地走。也不和秘云深说话。秘云深也没有打扰他。
秘云深停了下来。因为前面的安恒停了下来。
也许是因为走的太久,安恒停了下来,等着五步以外的安恒走过来。
秘云深从来没有见过安恒这样的眼神,眼神里满满是渴望和无助。
脸色在昏暗的傍晚显得尤为苍白。
秘云深忍不住走过来想安慰他,可是安恒示意他不要说话。
他们听到一个苍老又温和的声音道:“是佑儿回来了吗?”
又一个温和的女子声音道:“老祖宗,您今天都说了不下二十遍咯。”
“哦,我总觉得佑儿回来了。”
安恒已经泣不成声,他哆哆嗦嗦对秘云深道:“她她,她是我外婆。她是我外婆的声音……”
秘云深瞬间慌了,道:“真真,真的吗,你走走,走啊……”
两人像个贼一样慌慌张张地顺着院墙跑倒大门口。
大门竟然洞开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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