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这一哭,安札便坐不住了,忙上前用衣袖给姜云因擦拭眼泪。
一时间母子二人伤心欲绝,哭泣不止。
弄得安札也落下泪来。
良久,安札看着哭泣的两人道:“云因,日后你就不要再离开佑儿好不好?不要离开我们行不行?”
说着竟噗通跪下。
吓得姜云因忙放开安恒,道:“你这样为何?快起来。”说着便伸手去拉。
“你不答应我,我就不起来。”安札竟真的拉着桌子腿做出誓死不起来的样子。
安恒吓呆了,顿时收住了眼泪。
这个器宇轩昂的父亲大人,温和谦逊,高高在上,怎么此番如此这般赖皮。
果然姜云因经不住赖皮耍赖,坐了下来,扶额道:“好好好,你且起来吧。”
“你要立下字据永不离开,不然我不会起来。”土司大人耍赖也是懂章法。
果然没得到字据,差点又要挨揍。
但是姜云因的手还是放了下来,毕竟自己的亲生儿子在边上看着,这样殴打他的父亲也不太好。
只温和道:“我答应你。不会食言。”
三人坐了下来,安恒突然有种感觉,面前的这两人是熟人,自己是个不太熟的外人。
怨不得刚才月亮死命拦着他。想来是因为怕他这个外人进来尴尬。
“佑儿,你不要怪你娘,当年你娘和我是不得已才如此。”安札突然开始向着自己的夫人说话。
中原有个词叫狗腿,看来他爹也是了解这个词的。一时间成了自己三夫人的狗腿。
安恒突然感觉自己不是亲生的。
“我是不是你和我娘亲生的?”安恒冷静问道。
“是。”两人竟同时回答道。但是安恒还是感觉自己可能是捡来的,他们异口同声欲盖弥彰。
安札趁机坐到了姜云因身边,姜云因碍于安恒的面子没有推开他。
“我娘为什么会离开我?”
“当年娘在你爹府上,不顾大局将安府二夫人打成重伤,还不小心将他院中管家打落悬崖,所以你爹为了袒护我,才让我离开。并对外宣称我跳崖而亡。”姜云因竟有些惭愧道。
“为何?我娘被二夫人陷害了?”安恒又冷静道。
怪不得二夫人几次三番想要害死他。原来他娘曾经打伤过她。
安札插话道:“你娘身为中原女子,在府中深得为父喜欢,所以被大夫人和二夫人忌惮。当时大夫人是宋氏女子,只为争宠,并无离间我安府内务之意。
二夫人为杨家女子,她堂兄是杨氏家主,心思缜密,对我水西西北领地多有觊觎。屡次授意二夫人在我府内制造事端。你娘不忍心我在府中为难,便出手将二夫人打伤,还误杀了二夫人的管家。”
说完还叹息一声。
安恒问道:“那父亲为何要容二夫人?”
“那时你祖父刚刚去世,我受封不久,根本无力与杨家周旋。我儿也知道,各家土司姻亲多是权衡。后来你娘走后,我才娶了其他族姓的四夫人和五夫人。无非也是权衡我安氏周边利弊,不得已为之。”
安恒心里在想,那时候母亲走了,父亲一定很伤心吧。心中不由得有一丝怜悯。
父亲是安府说一不二的家主,竟也会如此难做。
“我为何在外婆家长大?你为何又要偷偷接我回去?”安恒又问道。
安札叹了口气。
“当时你娘要走的时候,怕单独把你留在安府,你不能安全长大,所以才将你带走放在你外婆家,托付你外婆将你养大成人。她自己怕连累你和你外婆一家,所以从来不敢现身。你外婆一家也从洛阳搬到了涿州。”
安恒一时无语,原来外婆念叨的洛阳不仅仅是她的娘家,还真是当年他们一家住的地方。
只是因为他,外公外婆的家才从洛阳搬来涿州。
这全家为了他可费了不少周折。
这一切或许都是因为姜云因当初嫁错了人。鬼迷心窍嫁给了当年安氏土司世子安札。
“是我对不起你娘。”安札道,“我让她颠沛流离,有家难回。让你们母子分离。都是我造成的。”
一时间安恒和姜云因不知道说什么好。
似乎确实是他没做好。
“此次进京,我希望佑儿能在太学好好念书,有了朝廷封封回到安家,将我安家基业发扬光大。”
安恒挠了挠头。他一直以为他的父亲更看中二夫人的儿子安俊。
安札又叹息一声,道:“今日我也不怕说出实情,我就只有佑儿一个儿子。当年我从姜府将他接回,就已经为他做好了打算。”
不但安恒吃了一惊,姜云因也吃了一大惊。
二夫人的儿子安俊可已经十四岁了,不是安札的儿子是谁的儿子?
难道是安札嫌弃他们,不想说他们是自己亲生的?还是他们压根就不是安札的孩子?
“为何会这样?”姜云因道。
“什么情况我心中自然清楚。我对她们所做之事也并无多少愠怒。只要入我安氏门,便都可以做我安氏子弟。但是只有佑儿例外。他必须是我安氏的土司。”
“你可曾怀疑佑儿也不是你亲生的?”姜云因问道。
“你,你怎么会说出这样的话来?当时你在我身边从未离开我半步。你以为我是生性敏感多疑才说出那番话吗?”安札明显生气了。
姜云因翻了翻白眼没说话。
一个精力旺盛的土司王爷说其他夫人生的儿子都不是亲生的,说给谁都不会相信。
可是这信与不信似乎没那么要紧。
安恒突然想到了李吹笛,李吹笛孔武英俊,风流倜傥,谁会信他再不能娶妻生子?
安恒缩了缩脖子,没说话。
这事不好多问,也不好相信,更不好不信。
姜云因虽然有些怀疑这番话是安札对她的迷惑,但是也铁定心思不放心上,爱怎么说就怎么说吧。
她最重要的事情就是要将他儿子保护好,至少不让他出什么事情。
“我给你安排了门亲事。”安札对安恒道,“你也不小了。之前你娘不在身边,我没有给你定下亲事,是怕她不高兴。现在你娘也在,我就和你说了,爹给你定下了你师傅的女儿宋月亮,日后就是你的大夫人。你娘也同意了。”
安恒看了看他娘,强忍着狂喜道:“月亮同意了?”
“你师兄同意了,长兄如父,他已经接下了安府的聘礼。婚礼之事远在京城,可不必拘泥小节。趁着你娘和我都在,到了京城选个日子奉个茶就算是礼数到了。我回去便给你们置办宅子。”安札道。
姜云因没有说话,却心道,这是安府人丁不旺,想要添孙子吗?
又想自己的儿子也二十出头了,只要他自己喜欢就好。
安恒有一丝狂喜,可是月亮此时不在身边。不知道她可愿意。
安札土司这一路数千里奔波而来,就为了给自己的儿子把婚事办了?还选在京城,也够洋气的。
临走时安恒忍不住问道:“娘亲为何在保定府?”
姜云因淡淡道:“保定府繁华,离涿州城不过半日路程。”
“娘为何要卖酱菜?”毕竟姜云因可是雪山派的入室弟子,她可以做的事情很多。
当年他娘离开安府,他不相信他爹安札没有给她带走大量的财物。
姜云因又淡淡道:“你爹爱吃酱咸菜。”
安恒一时无语。他爹就算怎么爱吃咸菜,她做的咸菜可是在保定府,在贵州怎么吃的着?
上了岁数的人就是让人费解。
这句话却让安札差点落泪。虽然这个女子已经将近二十年不愿意见他,却还是惦记他的。
“我当日在保定府,看到你铺子里的人是不是叶风?”安恒想了想问道。
“是,是他,他是我师弟。”
安恒又瞬间无语。
这世间的事情就这么巧吗?还是他到了中原后所有事情都被他娘安排好了?
“娘,你有没有安排人将安俊的车子打下悬崖?”安恒终于忍不住问道。
当日秦明月去安府接世子进京的时候,同时出了安府还有二夫人的儿子安俊。他们乘坐两辆车从不同方向出发前往省城贵阳。
可是据说刚出府不到半日,安俊的马车便被人打落悬崖。
幸亏当时只是受了惊吓,人无大碍。
“没有。你在贵州的事情我很少插手。”姜云因道。
“父亲不是想让安俊前往京城入太学的吗?”安恒又问道。m.ensotemple.com
“我若执意想让他如太学,你怎么会有机会?”安札道。
安恒虽然心中还想再问,见安札的态度,便不敢吭声。
一家三口闲闲地坐着又说了些话。
门口的侍卫打哈欠的声音传了进来。
安恒起身道:“我回去了,父亲和母亲也安歇吧。”
他这一句普通的问安,给了安札一个很大的惊喜。
姜云因自然没有理由和安恒一起离去,毕竟她和安札还是夫妻。虽然近二十年没见,姜云因没有改嫁,安札也从未休妻。
待安恒走后,安札便灭了灯,死皮赖脸将姜云因留下,打死也不松手。
有时候一个温文尔雅的人变成赖皮真不需要天赋。只需要一个贴心的人一句不经意的问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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