仅仅一扇门之隔，唐悦疯狂喊叫声顾珩在外面听的一清二楚，他也一直专心听着，如果情况不对就冲进去，但幸好，从头到尾疯狂的只有唐悦，唐亦可甚至都没有提高声音说话，只是那件外套上有一大片水渍，想想也是谁干的好事。
唐亦可撸起袖子，露出手臂上一道细长的划伤，还流着血，她轻轻碰了一下，疼得倒吸一口凉气：“嘶，疯不疯这件事还是得相对看，相比唐悦，我觉得我已经够正常了，你觉得呢？”
“正常人可不会受伤了还在说风凉话。”顾珩拉着唐亦可去找护士处理伤口。
除了护士拿双氧水给她清洗伤口时唐亦可吃痛皱眉，其他时候她一言不发，只是翻着手中的黑色笔记本看，等出了门就将笔记本扔在垃圾桶，也不离开，在疗养院里一圈圈走。
每当她做这个动作的时候顾珩就特别紧张，他知道唐亦可感到烦躁的时候就会这么做，而每次她感到烦躁就预示着即将发病。
唐亦可也不知道自己走了几圈，走到院中亮起路灯她才感到疲惫，蹲在路灯下，抱着膝盖发呆，直到感觉身旁有人才回过神。
“我走了几圈？”唐亦可问顾珩。
“二十圈，你转了差不多三个小时，估计今晚能在好友运动排行榜当个榜首。”顾珩挖空心思想要逗乐唐亦可。
原本还不觉得有什么，他这么一说唐亦可才觉得腿脚发酸，干脆坐在地上，自己给自己揉脚，闷闷不乐地说：“我好累。”
累的不止是身体，还有心。
“我想回家，但我走不动了。”
顾珩轻叹一口气，走到唐亦可面前蹲下：“来吧，我背你。”
“你刚刚做了手术。”
“就当做复健，上来，我可舍不得看你喂蚊子。你不答应，我就抱你回家。”
唐亦可看着自己面前肩膀宽大的男人，和多年前那个高大却有些瘦弱的男孩背影重合在一起，她搭上顾珩的脖子，靠在他肩窝中，顾珩稳稳将她背起来，还颠了一下：“真瘦，以后得多喂点，太瘦对身体不好。”
“想的真久远，我只是说考虑考虑，你竟然都考虑到以后了。”唐亦可抱紧顾珩的脖子。
顾珩慢悠悠往外走，疗养院空气好，满天繁星就在头顶，面前是平整的大路，背后是和他几经纠缠爱而不得的人，顾珩甚至觉得自己脚下走得是通向幸福的大道。
顾珩说：“我习惯将事情考虑好，其实从我们结婚第一天起我就想过，你太瘦，到时候生孩子肯定会吃很多苦，所以我要用两年时间把你喂胖，等你毕业就可以健健康□□个孩子。”
他确实这么想过，结婚那天他看着身穿婚纱的唐亦可一步步向他走来，别人都在惊叹新娘的美貌，而他的思绪早就飘到婚后生子。
“可我没有。”唐亦可忽然说：“我不喜欢规划生活，我喜欢自由不拘束，不想拿未来的事为难自己，所以我只想过好每一天，因为我也害怕未来，就像我爸和我妈，他们也曾温馨的畅想过未来，最后不还是反目成仇。”
这就是唐亦可的心结，她怕重蹈覆辙，怕上一辈的悲剧在她身上重演。所以为了避免悲剧，她做的就是不要拉开帷幕，躲在帷幔之后熬过一天又一天。
顾珩开解她：“但我不是你爸爸，你也远比你妈妈要幸运。”
唐亦可凑在顾珩耳边，小声说：“你不是他，但你和他一样，都是混蛋。”
“别闹，小心混蛋把你扔下去。”嘴上虽然这么说，但顾珩更紧抱住唐亦可。
唐亦可回抱住他：“但我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我明明那么怕，但我为什么还是会选择不离开你，会和你再回到这里，还因为你生病和你定下那个莫名其妙的约定？”
顾珩稳稳当当往前走，声音轻快：“很简单，因为你还喜欢我。”
他清了清嗓子，尽量掩饰自己因为激动而略带颤抖声音：“你很早之前就喜欢我，我是你喜欢的第一个人，即便以后会有第二个第三个，但第一个就是不一样，你兜兜转转，依旧还没有放下我。”
顾珩说这些话的时候装的很轻松很自信，似乎在给唐亦可找借口，也在给自己找借口，好像他们之间从来没有这么多是非，只是一对恩爱的少年夫妻，平平淡淡却相知相爱，携手度过余生。
可他能如此，唐亦可却不能，唐亦可对顾珩的话表示怀疑：“我喜欢你很重要吗？你喜欢我吗？”
“喜欢，非常非常喜欢。”顾珩不假思索回答：“喜欢到我每时每刻，无论做什么去哪里都会想你，我远没有再次相遇时你看见的那么平静，我只是怕吓到你，怕你再离开你，那样你就一个机会都不会留给我。”
虽然年纪不大，但顾珩耐性一向很好，尤其是在公事上，他能一直耐心等待最好时机来临，一举将敌人击溃。然而在感情方面却不行。唐亦可似乎比他遇到的所有竞争对手都要复杂，他看得透她的心思，却不知自己该如何去做。
类似的话唐亦可听过不止一次，只是以往她不信，现在却不得不信，这份感情不仅困住她，也将顾珩困在其中，他们共同陷入一片沼泽，越想挣扎出去反而陷得越来越深。
唐亦可眼前水汽氤氲，埋在顾珩背上一言不发。
“亦可……”顾珩又开始后悔，自己为什么要那么急，为什么要在唐亦可情绪不稳定的时候说这些话，如果唐亦可不接受他，甚至误解他，他该怎么解释。
眼泪浸透了衬衫，湿润的感觉如一股电流从肩上在顾珩全身蔓延开来，顾珩心中五味杂陈，故作轻松道：“你看，今晚月色不错，时候不早了，不如你先睡会，你要睡不着，我给你讲个故事怎么样……你不反对就是同意了，那我开始讲。”
“以前，有个国王和王后一直没有孩子，他们为此非常伤心苦恼。有一天，王后正在河边散步，一条小鱼把头浮出水面对她说:‘你的愿望就会实现了，不久你就会生下一个女儿的。’过了一段时间，那条小鱼所预言的情况真的实现了，王后真的生下了一个非常漂亮的女儿……”
童话故事一向很短，然而顾珩讲的很慢，中文讲完一遍又用英文讲了一遍，两遍参差不齐的树影落在他们身上，好像童话故事中的树篱，而他是披荆斩棘的王子，背着他历经艰辛唤醒的玫瑰公主回家，然后白头到来生活在一起。
在唐亦可离开这两年间，漫漫长夜她无法入眠时就是打开手机读书软件的自动阅读功能，一本一本给自己讲童话故事听，像还未长大的孩子在母亲怀中听睡前故事一样，靠着这点卑微的幻想安慰自己。
但现在，依旧是长夜漫漫，却不是机械毫无感情的女生，是沉稳好听的声音再给她讲幼稚的童话故事，试着用这种可笑的方式哄她开心。
这或许就是唐亦可会喜欢上顾珩的原因，嚣张跋扈不讲理，但却对她展露出笨拙又温柔的一面，而她依旧抵抗不了这种温柔，或许正如顾珩所说，兜兜转转经历十几年，在她心底依旧会喜欢着他。
唐亦可忽然放声大哭起来，顾珩少见过她这般模样，吓得不知如何是好，只能耐心问：“我讲的很难听吗？”
不应该啊，练了这么久，就会这么几个，不应该难听。
唐亦可摇头，也不管顾珩能不能听见，只是哭，下了山泪水也没止住，顾珩也不敢放下她，只能背着她慢慢往前走，让司机在后面跟着，直到唐亦可哭累了打了个哈欠才趴在他背上小声抽泣时顾珩才放下心。
唐亦可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哭，或许因为压抑太久，或许就是单纯的想哭，想发泄，想把过往吃过的所有苦楚都通过眼泪排泄出来，又或许是因为眼前这个人是自己值得信任的，在他面前哭的毫无形象也不在乎。
顾珩听到后背没动静小心翼翼回头，看见唐亦可搭在他肩膀上熟睡的侧脸，眼角还带着泪痕，整张脸白里透红，衬的眼角的泪痣格外醒目。
他蹑手蹑脚将唐亦可放入后排，拿湿纸巾擦干净她的泪痕，静静地看着眼前人，不知不觉弯下腰，和她靠得更近一些。
迷迷糊糊中唐亦可吸了吸鼻子，闭着的双眸掉落一滴泪珠：“顾珩。”
顾珩为她擦去泪水：“我在。”
“我好难受。”https://ensotemple.com
“我知道。”
“你不要走。”唐亦可拽住顾珩的袖子：“我好害怕。”
顾珩握住她的手，摸着她的手背，抚慰她过度敏感的神经，声音温柔：“我不走，放心，我会一直陪着你。”
直到，你再也不需要我为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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