岳翎咳了几声,肩膀有些不可抑地抽耸,尽管她想要放松自己的表情,但疼还是迫使她锁紧了眉头。
余溏伸手摸了摸她的额头,那皮肤上的温度烫得下人,“我去拿纱布和冰块……”
“我没事啊……”
她抓住了余烫的衣服的一角,但因为没有力气,并没有抓稳。
“你回来……哪儿也别去,我就想跟你呆一会儿……”她说完,身子向下一滑,整个人伏在沙发上,“余糖糖,你说你一个医生,怎么能跟个甜豆子一样,我一看到你,就一点苦都不想吃,只想吃甜的,吃好吃的……”
余溏忙托着她的背,将她抱起来,让她靠在自己的怀里,扯起搭在沙发上的毯子裹住她的冰冷的脚。
“拿你为什么还要要选择这样做,为什么不告诉我。”
岳翎在他怀里笑了一声,“因为我有我要报的仇,也有我想保护的人。”
她说着,有些艰难地抬起头看向余溏。
“十年过去了,我又与他维持了十年的亲密关系,不论他从前如何羞辱我,虐待我,侮辱我,甚至□□我,都已经没有办法取证了……或者就算取证,他得到的惩罚,也绝对不能偿还我受伤害的万分之一。法律……帮不了我,舆论……也救不了我,但我想要我自己圆满,哪怕我要为此付出我所无法承受的代价……”
她的话被一连串带着血腥味的咳嗽打断,余溏忙搂住她。
“岳翎,你不要说话了,我们去医院好不好,我求求你……”
岳翎笑着摇头,“余溏,听我说完吧。”
“你这样会出事的!”
“我已经出事了。”
余溏一愣,眼前说话的人,嘴唇苍白,满眼悲戚。
他没有办法强迫岳翎,他只能用手尽力地压迫住岳翎的伤口,试图让血液流淌地慢一些。
“我真的……还好。”
岳翎看着他焦恐的神情,冲着他的眼睛轻轻吹了一口气。
余溏闭上眼睛,“你好好地说,不要气我好不好的。”
“好。”
岳翎笑了笑,弯曲手指轻轻捏住了他摁在自己户虎口上的手指。
“当医生真好啊,好像什么懂。余溏,我虽然只当了一两年的精神科医生,但我很喜欢这个职业,我以前一直以为,我可以利用这个专业疗愈自己,后来我也因此救过很多人,可是我现在才明白,疗愈我的根本不是心理学的专业知识,而是你这个人,而我……永远救不了自己。我……我设想过无数种方法来解开我和余浙之间的局,可是最后……我还是只能选择自己杀了他……我……”
她轻轻地吞咽了一口,脖子上乌青色的经脉络也随着这个动作颤抖了一下。
“我知道,如果我还想要活下去……那我就必须去警察局,去法庭,去监狱……,可是余溏……我不想接受这些,我不想死在子弹之下,也不想死在病床上,我也不允许,任何……任何一个人来审判我……”
余溏抱着岳翎,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我没有错……对不对。”
她虚弱地问他,没有得到回应,又似乎有些着急地又问了一遍。
“我没有错的,对不对啊……”
“对啊,我的岳翎没有错……”
他一边说一边楼紧了她,把自己的额头贴在她的眉骨上,“你哪里都不要去,我保护你。”
岳翎的眼角处突然承接到了一滴温暖的液体。
“你哭了吗?”
“我没有。”
“你不要为我哭好不好……”
“我说了我没有哭!”
他说完抬起头,用力地揉了揉眼睛。
窗外雨声大得吓人。
那是入冬前的最后一场雨,天穹像被刀破开了一个大洞一般,要把整个秋天所积累的伤感全部述说干净。余溏踢掉了鞋子,陪着岳翎一道在沙发上蜷缩起来。
岳翎感觉到了背后那个人身上的潮气,但由于他体温的缘故,岳翎并不觉得冰冷,反而有些温暖。而那人仍然执着地压迫着她伤口的前端,手法精准令人安心。
“你总是能让我做你的病人……”
“你以后一直做我的病人吧,躺在我身边,哪里都不要去。”
岳翎笑笑,“你在写什么神经病的诗……诗吗?”
余溏在她背后摇头,“我在请求你,实现我的愿望。你对我负责吧……”
他的声音里忽然带出了一丝颤音,把头慢慢地埋入了她的颈窝,“你再试一次好不好,你对我负责吧,你不要在我终于找到你的时候,又把我踢走,你让我救你好不好,我求你了,岳翎,我求求你了……”
“我就知道,你哭了。”
她说完,将另外一只手从脖子前面绕到了后面,摸了摸余溏的耳朵。
“别哭了傻瓜……”
她说着仰起头,冲着温暖的灯光继续说道:“我一直都是你的病人,我今天……回到这里……也是因为我受了伤,觉得很疼,我想要找到我的医生,只有在我的医生面前,我才会有安全感,所以不要哭了余医生。你知道的呀……岳医生是假的,她被扒掉皮以后,就再也不能救人了,但余医生是真的,你以后还可以救更多的人……做更多的事……”
“为什么你的话听起来这么像是告别。”
岳翎没有回应他的话。
“余溏,帮我把电视打开吧……”
“你要干什么?”
“我想看看新闻,我最后一件想知道的事情是,余浙……到底死了没有……”
余溏听完这句话,想起别墅前胡宇的话——现场急救很成功,伤情暂时稳定。忽然觉得很荒谬。他看着怀里浑身发抖的岳翎,情不自禁地收紧了喉咙。
“余溏……”
“你不用看新闻,我帮你问。”
余溏打断岳翎,轻轻地松开她的伤口,翻身坐起来,拿出自己的手机,摁亮了屏幕。
那边胡宇已给他打了几十个电话,此时仍然在执着不断地打来,余溏接通电话,竭力控制着自己的声音。
“喂。”
“师兄你终于接电话了,你现在在哪里啊!”
“我在家。”
“你赶紧来医院吧,徐主任今天在外地开会。”
余溏转向岳翎,她也转过了身,睁着一双通红的眼睛,静静地看着余溏。
“他现在情况怎么样。”
“目前还算稳定,但还是需要你尽快过来。”
“好,我知道了。”
他说完,挂断了电话。
岳翎抬起沾满鲜血的手,轻轻地揉了揉眼睛,“他死了吗?”
“死了,他已经死了,医院通知家属过去。”
“真好啊……”
岳翎露了一个不明悲喜的笑容。
余溏被这个笑容彻底地刺伤了。
这是余溏第一次欺骗岳翎,也是他第一次认真地撒谎骗人,然而,他却骗过了一个精神科的医生,骗过了对人心一贯敏感的岳翎。
“你要去医院吗……现在……”
“对。”
“那你帮我问问,有没有人在他身上看到我的耳环……掉了一只,我很喜欢。”
“好,我去帮你问。你也答应我,留在这里不要走好吗?等我把耳环给你拿回来。”
岳翎冲着他点了点头,“这里是我的家,我不会走的……我等你回来。”
余溏低头望着她的眼睛,“你不能骗我,听到没有。”
“我听到了,我不会……不会骗你。”
“如果你骗我怎么办?”
“如果……如果我骗你……那我就把辣鸡的猫粮,全部都……吃光……”
她说完,自顾自地笑了一声,满头长发垂在沙发的边缘,目光暗淡,姿势像极了一副残酷血腥的旧画。
“余医生……你身上都是血,把衣服……换了。”
余溏突然冲她吼道:“你能不能不要管我!”
**
这是那天夜里他对岳翎说的最后一句话,包含着很多情绪,心疼,恐惧,无助,卑微,失落,惊悚……说完这句话,他甚至无法面对岳翎,径直出了门,然而直到把车开到医院,他仍然没有把这些情绪全部消解掉,反而越翻浪越高,越让他难以平静。
但他还是沉默地走进了医院大楼。
医院里灯火通明,高厚的墙甚至隔挡了大雨的声音。
张曼和陈敏站在急诊科外面,看见余溏走过来,忙上前拉住了他的手。
“你能不能不要参与这次手术。”
余溏松开他的手继续朝里走,“主任不在,他冠脉断裂,今天暂时只有我可以手术。”
张曼跟了一句,“你要救他吗?”
“什么意思?”
张曼意识到自己失态,忙摇了摇头不再吭声。
余溏没有去纠缠这句话,转身看向走廊里迎面向他走来的胡宇,“里面准备好了吗?”
“准备好了,我今天也跟你,走吧去刷手。”
“你不用跟我。”
余溏突然说了这么一句,走在前面的胡宇一顿,回头不解地问道:“为什么啊。”
余溏解开衬衣的衣扣,边往通过间走,边对他说道:“这一次的手术,没有任何观摩的意义,所以你不用去了。”
“怎么可能没有观摩意义,心脏刀伤的手术啊!我……”
话未说完,前面的人已走进了通过间。
胡宇回头有些诧异地看了一眼背后的张曼,张曼也怔怔地站在那儿,眼神之中满是不安。
网页版章节内容慢,请下载好阅小说app阅读最新内容
请退出转码页面,请下载好阅小说app 阅读最新章节。
八零小说网为你提供最快的她等待刀锋已久更新,第 55 章 (55)免费阅读。https://www.ensotemple1.com
章节错误,点此报送(免注册),
报送后维护人员会在两分钟内校正章节内容,请耐心等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