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不能生孩子，我只是当时使用了那个女人的身体而已。”
诅咒师如此面无表情地回答道。
白鸿：“……”
白鸿：“……啧。”
夏油杰：“为什么这个表情,不是男的生孩子就让你就这么失望吗！”
白鸿悻悻道：“说真的其实多少有点。”她原本没什么形象地蹲在那里,此刻撑着膝盖站起来,转头看了看始终保持沉默的五条悟,体贴道：“介意我把‘他’的脑子挖出来吗？大概要破坏一下这边夏油杰的身体,如果你实在很介意的话我就不动手了。”
男人没有回答,抱着手臂的手指却神经质地抽搐了一下。
“啊，做吧。”他的声音是毫无情绪波动的冷硬。“做的利落点，别弄坏了别的地方就好。”
“——可我想说的是,请您别乱动哦。”
诅咒师却对那双放置在自己脑袋两侧的修长手指无动于衷,反而露出格外愉悦的笑脸来，“白鸿少将是天与咒缚的身体对吧？不含任何咒力的体质要想在不大规模破坏这具身体的前提下取出‘我’来，多少会有些困难不是嘛？”
“……”
白鸿微微挑眉。
“这倒没什么。”
她笑眯眯地回答，缓缓举起了另一个自己递来的匕首。
“——因为我的眼睛其实蛮好用的。”
如果不考虑完整性单纯只是破坏的话,那么直死之魔眼就是最好的手段。
****
“要帮忙吗？”
当白鸿以魔眼斩杀了寄居在这具身体里的亡魂之后,五条悟站在“死而复生”的好友尸首之前,长久地沉默着。
奥尔加站在他的不远处，没什么情绪起伏的开口问道。
“这个不需要。”五条悟重新扯回眼罩挡住了自己的六眼，语气仍然听不出任何的变化。
一旁女神见状，便做了个手势。
那些驻守于此的沉默骑士们重新无声聚集与一起，对着自己的主君手扶胸口鞠躬行礼,身形由实转虚化作无数莹亮光辉散入空中,又重新融入女神摊开的掌心之上。
白鸿啧了一声：“我倒是没想到你居然把真的把‘我们’当时那个想法变成了现实啊……说起来我还以为不死队会跟着你走,结果你带过来的这是一整个暗月骑士团？”
“只有他们愿意跟我过来,其他的选择留下；不死队那边只是和我道别,没有愿意与我一同离开的打算。”
女神语气淡然，“亚诺尔隆德的时间流速与这边不同，你伸手那会大概也就是一小会，我那边却已经过去了数天之久……好在这些时间倒也来得及让我做个道别。”
“对了。”
奥尔加忽然一顿，叫住了另一个自己。
“我有东西给你。”
她自异空中抽出一对曲剑短刀，随手扯下自己华丽披风包裹这对神代武器递给了白鸿：“基亚兰让我转交给你的。”
白鸿一呆，茫然接过：“她送你过来的？”
“嗯。”奥尔加点点头，将这对武器往她怀里推了推：“她比任何人都希望我留在这边。”
也比任何人都不希望她走向深渊。
只是这一个自己怕是早已投身其中，所以这话也没必要再和她重复一遍。
白鸿张张嘴，却是下意识搂紧了怀里的曲剑短刀。
她并不如同兄长亚尔特留斯那般一开始便是强大的骑士，不朽古龙战争之中她也并非最活跃的战士；奥尔加最初的身法和剑技便是当年的“王之利刃”基亚兰亲自教导，虽然后来也随同兄长一同修习大剑，可说到底最习惯的还是基亚兰教导给她的技巧。https://www.ensotemple.com
比起沉重的大剑，现在的白鸿的确更加偏好轻巧的短刃长刀。
“你比我弱，灵魂也过于残缺了。”
奥尔加看着白鸿，说这话的时候语气倒是毫不委婉。
“你应该比我更需要这个。”
白鸿倒也不客气，随手收起了曲剑短刀。
“三天之后我会送你离开。”奥尔加言简意赅，“在这期间也会帮那只猫解咒，可以稍微休息一下。”
白鸿唉了一声抱紧立刻竖起耳朵的猫咪，幽幽道：“不解其实也可以的……”
奥尔加一声冷笑：“那你就等着你的猫被时空乱流搅碎好了。”
***
五条悟听着那两个一模一样的声音讨论着她们的去留。
他应该生气，应该阻止，应该表露自己的不满和被她们肆意摆弄的不悦。
……但是，现在的五条悟，并没有开口的力气。
无论是生气还是悲伤，亦或是摆出之前那副早已熟悉的轻佻姿态，都没有力气。
啊，走掉吧。
……都走掉好了。
无论是所谓的人类还是神明，归根究底，都不曾真正属于这边，属于自己。
——干脆什么也都不要管，把这些东西全都毁掉吧……痛！
男人乱七八糟的想法被脑袋上猛然传来的大力拍打直接打断，五条悟一时间竟也没反应过来，那面无表情打了一巴掌自己脑袋的女神小姐是如何穿过无下限术式的阻碍，他只茫茫然双手捂着自己隐隐作痛的脑袋，并没注意到自己正在以一个相当委屈的表情憋着嘴看着她。
“你干嘛？”
奥尔加甩了甩手。
“看你感觉不对很不顺眼，顺手打了一下。”
白鸿在一边插口：“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毛病，我们通常管那个叫做中二期。”
五条悟：“……我好歹也二十八了诶？”
白鸿冷酷道：“那也不矛盾。”
奥尔加没等五条悟继续再说什么，不知道从哪里拿出一个水晶瓶递了过去。
“喏。”
“……这是什么。”
“魔法的结晶，‘惜别之泪’。”奥尔加语气淡淡，“找了墓王尼特加持过了特殊效果，可以复活亡者召回他们的灵魂……但也没什么别的作用，只不过就是把死掉的家伙叫回来一阵子而已，好在是神明加持过效果的‘奇迹’，倒也不用担心会变成怨灵生出诅咒，时间不长，但是让亡者和生者做一次最后的道别倒是绰绰有余的。”
五条悟明显一呆。
“……为什么要给我这个？既然被叫做‘奇迹’那应该很珍贵才对？”
奥尔加只是垂眸，将瓶子放在了五条悟的掌心。
“你们是朋友吧？”
她只是如此说道。
“我没有需要叫回来再看一眼的对象，也没什么想说的话，被人送了这个也没什么用处……这个就当是见面礼物，送给你好了。”
我都二十八岁了早就习惯了而且当时也是我亲手杀的人哪里还有什么没来得及说完的话……五条悟很想这么说。
可到了最后，他也只是收拢手指，握住了那冰冷的水晶瓶。
“……谢谢。”
男人听见自己声音嘶哑，而那身着骑士轻甲的年轻女神早已转身背对自己，头也不回地走开了。
白鸿抱着猫，安静地等在外面。
“我现在还好，但是如果是现在的你的话，留着那个是想再见一次亚尔特留斯吧？”
“没什么好见的。”
女神回答，她身上还有着风沙与铁锈混杂的血腥气，被她以融魂仪式守护的灵魂越多，便意味着那个世界死去的伙伴与战友越多。
“现在的我也没什么值得让他骄傲怀念的地方……即使是你，也不会愿意让他看见我们变成了这副模样吧。”
白鸿眨眨眼，溢出一声嗤笑。
“说的也是。”
***
早已放弃的东西如果继续纠结下去也只剩下无聊又虚伪的感情，继续纠结下去是对狼骑士忠诚誓约的嘲讽，也是对她们不惜背叛一切也要坚持至今的恶劣讽刺。
三天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奥尔加有着和如今的少将截然不同的办事效率，这个世界对她来说过分陌生，单单是接受常识就需要花费不少功夫；好在女神接受信息的速度与人类并不是同一个量级，白鸿本就无意在这个世界里留下更多属于自己的痕迹，也相当坦然地做了甩手掌柜，任由女神小姐满世界乱跑顺便拽着这个世界的五条悟给她当临时导游兼老师，三天之内每天专注沉迷撸猫，很是有点乐不思蜀的意思。
五条喵被她每天埋肚子蹭脸吸得喵喵叫，痛并快乐着享受着人类形态下老婆绝对不可能展现出来的幼稚占有欲和粘人行为，本来以为自家老婆当时说的那句别变回来了不过就是随口玩笑话，可当第三天早上白鸿睁开眼睛不偏不倚对上的不是猫咪可爱的毛绒绒而是撑着脑袋躺在旁边凝视自己的白发**美男的时候，她还是露出了呆滞的表情。
美男带着婚戒的手指慢条斯理抚摸着白鸿的头发，迎面便是一个甜蜜过头的微笑。
“早安。”
白鸿：“……”
终于解咒成功的五条悟没接到一个情人久别重逢的甜蜜热吻，反而被瞬间面无表情的白鸿反手抽出枕头压在脸上，一点也没打算掩饰自己谋杀亲夫的想法。
“给老子变回去！！！”
五条悟：“……”
……不忍了。
男人怒极反笑。
被吸了这么久，现在就开始先收利息吧。
***
——少将没有猫了。
在女神准备好了一切就等着把她送回去的时候，少将小姐垂头丧气的把脑袋压在女神肩头，提不起半点精神。
“想要毛茸茸……”
女神若有所思：“就这么想要毛茸茸？”
白鸿怒道：“别人就算了为什么连你也不理解啊！希夫还是小狼的时候我们不也是天天搂着睡吗！”
奥尔加眼神微妙地看了一眼自己的转世。
“至少我们抱着希夫睡觉的时候不用担心第二天早上起来它会变成人。”她又跟着扫了一眼若无其事的另外一个五条悟，跟着补充一句：“……也不会因为这种事情就迟到。”
因为某不可言说的原因比预期计划迟到两个多小时的白鸿：“……”
少将面无表情地转移了话题。
“这个世界的五条悟怎么没来？我还以为和他道别需要花点功夫。”
“他本来想来，但是脑子现在好像不太清醒，所以还是在家里冷静。”
白鸿：“……你干了什么？”
女神微微皱眉。
本来五条悟给她的理由是，不信任，不了解，不接受。
本着“来都来了再找个新老板也有点麻烦”的罕见怠惰思想，奥尔加做了一个在她自己看来再正常不过的决定。
——她抽出长剑，换上骑士铠甲，在对方不掩敌意和怀疑的注视中以及“这是要打架”的轻佻声音中调转剑锋，安静地将剑柄递到了对方的手中。
“骑士誓约知道多少？”
“……不算少。”
在家入硝子还沉迷骑士浪漫谈的年纪里，他也是被抓着听过不少故事的。
“很好。”女神点点头，将长剑往前递了递。
“握剑。”
她说。
五条悟呆站了好一会，才有些迟疑地握住了剑柄。
奥尔加将长剑搭在自己肩头，然后，在对方震惊的目光中手扶剑锋，坚定而郑重地单膝跪地。
“以暗月为名，向您宣誓——”
“不离御前，不叛忠诚。”
“这样可够？我主？”
……
“然后他没反应我也没多问，就先过来你这边了……为什么这个眼神看着我？”
白鸿一脸真诚：“真没事，整挺好，辛苦了。”
说到底这边的世界和她没什么联系，操心的事情由摄政王状态下的自己处理就好——反正这时期的自己还是找活干的工作狂状态，至于骑士宣誓虽然的确无比重要但是有葛温德林这个惨痛先例摆在前面所以良心也没有再痛的，白鸿不再过多迟疑，拽着自家的五条悟一脚踏过被魔法与奇迹加持之下的空间隧道。
“我走了哦？”
女神面无表情的挥挥手，示意她快点。
——初火重燃护持两人灵魂之侧，连带着如同深渊一般的无尽隧道也跟着点亮了明亮又温暖的火光。
恍惚之间，男人手臂缓缓搂紧脱力的身体，昔日亚诺尔隆德的太阳奇迹守护在无下限术式之上，白鸿抓住身侧之人的衣袖感受着乱流消退，双足终于踏上了熟悉坚硬的地面。
“鸿——”
“姑姑——”
“老师！你怎么样！”
“少将大人，您可真的是……”
亲友们焦急的声音落入耳中，五条悟一手扶着白鸿的肩膀，另一只挡在她眼前的手终于缓缓放下，明亮温暖的阳光才终于得以回归她的眼眶。
她微微眯起眼睛，眼球有些细微刺痛，比起矜持冷静的大人，孩子们先一步跑到她的面前，急迫地上来检查她身上是否还有些注意不到的损伤。
“太慢了。”
此世的兄长站在不远的位置，伏黑甚尔的眉头微微皱着，满眼都是嫌弃，自然，得到了亲儿子伏黑惠毫不迟疑杀过来的凶狠眼刀。
“啊对了，忘了和你说一句话。”
站在旁边的五条悟忽然弯下腰来，将轻如落羽的亲吻印在了她的额头。
“——欢迎回家，鸿。”
女人弯起眼睛，露出一个再温柔不过的微笑。
“啊，我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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