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回说到,南朝萧氏起兰陵,花开各枝绵后世。
且说,唐人柳芳作氏族论,影响极大,今日所言门阀士族,不外乎江东吴姓“朱张陆顾”、江左侨姓门阀“王谢萧袁”、山东五姓七望“崔卢李王郑”、关陇八柱国和关中郡姓。(现在有种论调,叫“中国没有贵族”论,说是中国的贵族被不断清洗,留不下来。其实,从魏晋门阀制度建立以来,贵族也算存在了上千年。有人说侯景乱江南,杀尽王谢,但是到了唐朝,还是讲究五姓七望那一套的,这萧姓在唐朝就出了十个宰相,说没有贵族说不过去吧。一直到黄巢、朱温两个杀胚出世,天街踏尽公卿骨,白马驿大开杀戒,然后军人、胡人乱搞,才算把中国的贵族传统打断。。。)这萧家号称是萧何传下来的,所以刘宋号称是刘家传下来,这萧家必须的。。。后世连大辽萧太后也号称是萧何传下来。。。
自刘宋开国后,萧氏崛起,虽然萧斌站错了队,但是萧承之一脉基本已经起来了。元嘉二十年(AD443年),萧道成奉命领偏军讨沔北蛮出道,二十三年(AD446年),又以左军中兵参军职随萧思话镇襄阳,战争中初显军才,这是元嘉第三次北伐的事。后袭晋兴县男,任建康令。宋明帝刘彧立,江州刺史、晋安王刘子勋据江州反,史称义嘉之乱。时四方多应,奉号令者,唯丹扬一郡。明帝以为右军将军,出讨会稽太守、寻阳王子房,徐州刺史薛安都等。乱平,萧道成为南东海太守、行南徐州事。泰始三年,沈攸之北伐,萧道成奉命率千人镇淮阴,次年为南兖州刺史,镇广陵。泰豫元年(AD472年),宋明帝刘彧崩,后废帝刘昱立,(刘宋也是不能看,光废帝就有两个,还得分前后!)入朝辅政。元徽二年(AD474年)五月、四年(AD476年)七月,宋桂阳王休范、建平王景素相继造反,道成率军平之,迁中领军将军、都五州军事,加尚书左仆射。时后废帝刘昱狂暴日甚,喜怒无常。简直就是前废帝刘子业的盗版,甚至有些方面较之刘子业有过之而无不及。刘昱到外面撒野的毛病一直没有改掉,反而愈演愈烈,不可收拾。刘昱“无日不出",最荒谬不可救药的是,刘昱每次出门,都和手下带上长矛,在路上以行刺为乐。后来改带锥子、大锯、凿子,只要看谁不顺眼,立刻施加酷刑,听着惨叫声,刘昱的兽欲得到了极大的满足。
看到刘昱变态成这个模样,中书通事舍人、南豫州刺史阮佃夫联系了直阁将军申伯宗、步兵校尉朱幼、于天宝等人谋异,事泄见诛。眼见得刘昱走上了当年刘子业走过的那条不归路,皇太后王贞凤又急又气,虽然刘昱不是她亲生的,但总还是名义的母子,感情还是有的。皇太后王贞凤经常把刘昱拽到身边大声痛骂。正好到了端午节,皇太后王贞凤派人送给刘昱一副羽毛扇。没想到刘昱嫌这柄扇子不好看,气得命太医煮了一服药,准备给嫡母送终。还是身边狗腿子苦劝:“陛下杀彼容易,可太后崩后,陛下就得按制度为太后守孝,以后就没机会出来玩了。”www.ensotemple.com
南朝宋元徽五年(AD477年)六月二十二日,以谋逆罪名,刘昱率手下突袭散骑常侍杜幼文、游击将军孙超之,满门处死,鸡犬不留。随后刘昱又来到司徒左长史沈勃家中,横着刀砍翻了沈勃。刘昱还觉得有些人活着是个威胁,比如领军将军萧道成。萧道成现在是刘宋朝军界头牌,负责京师防务。这一天,刘昱事先没打招呼,就带着卫队闯进了领军府。时值暑热,萧道成正一丝不挂地躺在榻上乘凉,看到皇帝突然来了,萧道成惊慌不已,想穿上衣服见驾,被刘昱坏笑着拦住了。刘昱命令萧道成挺胸抬头站直了,然后一边欣赏萧道成的裸体,一边拿着笔在萧道成雪白的肚皮上画了一个圈,命人取来弓箭,拉弓引箭,准备射死萧道成。萧道成吓得差点晕了,这昏君做事怎么这么不讲道理?萧道成用手掌护着箭心,大声呼冤:“陛下何苦杀臣,臣实无罪!”
刘昱旁边的侍从王天恩和萧道成有交情,他嬉皮笑脸地劝刘昱:“萧领军长着一副好肚皮,确实是好大一垛靶子,不过要是射死了萧领军,以后陛下就没地方射了,不如用空头箭射吧。”刘昱仰头一想,真是这么回事,就把箭头去掉,一箭射到了萧道成的肚眼上。(要杀就真杀,真杀了也没后面那档子事。这又不杀了搞屁。萧道成也是个人物,据说交好各方势力,天下无人不通萧!)
萧道成开始谋异,当然其实论“天下无人不通萧”,只怕这起心思也不是一天两天了。当然废立大事不是萧道成一个人能做主的,萧道成来找尚书令袁粲、中书令褚渊,希望能得到他们的支持。褚渊和萧道成是穿一条裤子的,自然没话说,只有袁粲反对。既然袁粲不支持,萧道成再另想办法,萧道成的弟兄们很多,七嘴八舌地出谋划策。有的劝萧道成据广陵起兵,有的劝萧道成致书大公子、郢州代理刺史萧赜,让萧赜从郢州起兵。而青、冀二州刺史刘善明和东海太守垣荣祖收到萧道成的询问信后,却认为现在仓促起兵太过冒险,南台御史纪僧真也是这个意思。镇军长史萧顺之(梁武帝萧衍之父)和萧道成的次子从事中郎萧疑的计划非常详细,就是利用刘昱经常出宫撒欢的机会,刺杀下手。而且这几十年来,凡是外镇起兵造反的,除了刘骏,其他没一个成功的。萧道成反复思量,最终采纳萧顺之和萧嶷的建议。
萧道成派心腹越骑校尉王敬则与刘昱身边的那帮狗腿子商议,如杨玉夫、杨万年等人,伺机干掉刘昱。从内部下手成功的几率最大,而且政治风险小,很划算的买卖。机会很快来了,宋元徽五年(AD477年)七月初七日,刘昱带着帮闲们出门。这伙变态先是在一个高台上比跳高,玩累了后到了仁寿殿,准备睡觉。临睡前因想起当晚是七夕节,于是命令他的侍从杨玉夫道:“今晚织女与牛郎将在银河上相会,你看见织女出来了你就报告我知道。如果看不见,我就杀了你。”杨玉夫知道大祸临头了,决定杀了刘昱了。杨玉夫和杨万年、陈奉伯等,蹑手蹑脚地进了仁寿殿。这时刘昱已经睡死。杨玉夫来到榻前,操起刘昱平时防身用的千牛刀,对着刘昱的脑袋一刀,刘昱就这样挂了。死的时候和刘子业一样,都只有十五岁。随后二杨把刘昱的首级交给前来接应的王敬则,王敬则拎着首级风驰电掣般地窜到了领军将军府,到了门外大声拍门。
萧道成也是个怂货,由于当天事前萧道成事先毫不知情,今突然深夜见有人说杀了皇帝,来请他入宫,萧道成当即的反应就是此事有诈,极有可能还是小皇帝设套来诱杀自己的。连门也不敢开,结果王敬则把脑袋扔进院子完事。萧道成这下神气起来,听完王敬则的报告后,萧道成决定当即进宫。于是率领左右部属,在杨玉夫等人的引路下赚开宫门,自己骑马当先冲入。宫人们见此架势,惊吓的不知所措。王敬则等人则趁机高举刘昱头颅,大喊“昏君已死,萧领军入宫主持大事!”殿内一片惊怖,片刻便齐声高呼万岁。萧道成随即便下令把自己控制的禁卫军开到宫廷内外,连夜控制了局势。立刘昱弟安成王刘凖为帝,是为宋顺帝,改元升明。道成进位侍中、司空、录尚书事、骠骑大将军,总领军国之政。(次日以太后令朝议,尚书令袁粲、中书令褚渊、宗室刘秉三大顾命大臣还想说些什么,被萧道成斥责,王敬则则抽刀在旁边跳来跳去,好一条狗!最终以废昏君的名义了事。当夜行事的杨玉夫等二十五人皆封侯。)
其年十二月,沈攸之、袁粲、刘秉等不满萧氏专政,准备于十二月二十三日壬申举事。事泄,萧道成抢先下手,杀死袁粲、刘秉,清除了夺取皇位道路上的两个政敌。随后又诛灭忠于宋室的荆州刺史沈攸之、镇北将军黄回等人。(沈攸之是名将沈庆之的侄子,豪言,“宁为王陵死不为贾充生”,当与“宁为高贵乡公死不为常道乡公生”同列。魏晋实在提供了太多的典故。此役,萧道成遣戴僧静斩袁粲父子,时人皆谓“宁为袁粲死不为褚渊生”。这真是个万能句式呢。)
升明三年(AD479年)三月初二日,宋顺帝任命萧道成为相国,总领百官,封给他十个郡的封地,号称齐公,颁赐九锡,让他仍然担任骠骑大将军、扬州牧、南徐州刺史等职。同年四月,宋顺帝颁诏,禅位于萧道成。萧道成在建康南郊登基称帝,国号齐,是为齐高帝,改元建元,史称南齐。(禅代过程是一出悲喜两幕剧,首先是宋帝退位。按照礼仪,宋顺帝需要到大殿前会见百官,然后交出玺绶。小皇帝吓得不敢出面,逃到了宫里佛殿的佛像底下躲了起来。王敬则率领禁兵亲自入内将顺帝迎出。(又一位贾充公浮出水面。司马昭常有而贾充不常有。)
宋顺帝早就哭成了一堆,呜咽地问王敬则:“齐王是要杀我吗?”王敬则怕戏演砸,安慰他说:“只是移驾别宫而已啦,陛下先辈取晋朝天下,也是如此。”宋顺帝虽是个傀儡小皇帝,却不呆傻,知道报应要应到自己身上了,哭喊道:“愿我今后生生世世都不要再生在帝王家中!”此话与刘子鸾临死的呼声一般无二。右光禄大夫王琨是宋文帝刘义隆手下重臣王华的堂弟,东晋末年就在朝中做郎中,这时候已经八十多岁了,再没有人比他资格更老。他曾目睹晋恭帝禅让刘裕的一幕,更加百感交集,他边哭边叹:“人人都觉得长寿是好事,惟独我认为长寿实在让人悲伤。居然一再亲历这样的场面。”)
萧道成算是捡了个皇帝,但是他与刘裕差不多,为了篡位也是耗尽了全部的精力,没两年建元四年(AD482年)二月,萧道成身患重病。同年三月初八日,萧道成在临光殿去世,终年五十六岁,在位四年。(在位期间,与北魏打了几仗,均是小仗。齐高帝萧道成的武功没啥还是以文治著称。他与王僧虔比书法传为佳话。齐祖问王僧虔谁的书法好,王僧虔回答“帝书帝中第一,臣书臣中第一。”这也算是个常见的文史段子。)四月初六日,公卿大臣为萧道成上谥号为高皇帝,庙号太祖。四月二十二日,葬于武进县的泰安陵。高帝萧道成死后,萧赜是长子。时为太子的他继位,年号永明。大概算是南朝有数的平均数以上的明君,所以南朝安定了一段日子。(其实也不咋滴。还是太子时,对于朝中大小事物一概独断专行,常常违背制度,为荀伯玉所告发,令萧道成一度有改立萧嶷的念头。萧赜一登位,就诬陷豫州刺史、五兵尚书垣崇祖招纳江北的亡命之徒,准备与散骑常侍荀伯玉作乱,将朝廷两位重要大臣诛杀。不过比起其它南朝昏君来,至少作恶有自己的目的与逻辑。都是同行的衬托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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