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葶一路跟着太子殿下,身份一涨再涨,到最后封无可封,成了真正押对宝的人生赢家。
然而她的事业心一开始就是跑偏的,封后万人之上的成就感,还不如她养娇弱富贵花的兴趣大。m.ensotemple.com
这会儿她的心思全扑在怎么养好萧知珩的身体上,无暇顾及其他,而偏偏是有人纵着,她这进了宫,过得竟然跟在太子府没有什么两样。
当然要说不一样的地方,那还是有的。
太后自先帝驾崩后,身体一直不怎么好,想来是心有不安,日日在佛堂诵经,只是有时候还是免不了要找人说话。
只可惜,这宫里除了叶葶这一个,也没别的新鲜人了。
太后一开始也动过别的心思的,但是她很快就发现,叶葶那边笑眯眯的,不论她说什么都说好,拳脚都打在软绵绵的棉花团上,压根就劝不动。
更让人抑郁的是,就是这么一个看起来如此空有其表的花瓶,她本身会的东西居然还不少。
像是管账,算账,用人调度这种事,叶葶在太子府早早就学会了。
林总管操了一颗老妈子的心,从前手把手教,严师出高徒,叶葶当初学得秃头吐血的玩意,没一样是白瞎的。
歪打正着。
太后压根就挑不出错处。
而萧知珩更是置若罔闻,铁了心不纳妃不选秀,太后暗自着急,却是动什么心思都没用。
而此事,太后曾向萧知珩试探性一问。
萧知珩则是一点心里负担都没有,直接回道:“儿臣惭愧,应付一个尚且勉强,其他的实在招架不住。”
“……”
如此直白的说辞把太后的面色给说僵了,半晌,她犹豫地建议道:“那不如请太医看看……”
萧知珩神情淡淡,倒是没有二话,索性就让太医来一趟,让他自己说。
那个太医是个新提拔上来的人,来时面上带了一点惶然,不过他掩饰得极好。
好在这位太医脑子也转得够快,只稍看一眼新帝微微含笑的面色,立刻就明白自己要说什么了。
太后当着本人的面不好直问,遮遮掩掩的,只是她这才问起萧知珩的身体如何,那太医被座上之人淡淡地扫了一眼。
太医呼吸一紧,当即道:“皇上体寒,身子亏虚,这三年内……不,十年内都近不了女色!皇上须得静心休养才是,断然不可纵欲过度,否则龙体有损,身心皆不得安宁,太后三思啊。”
这话直接把太后嘴边的话给堵死了,她无可奈何地看向面不改色的萧知珩,欲言又止,最后唯有一脸的心塞。
罢了。
她是管不了了。
萧知珩坐了一会儿,没多久就离开了。他临走前,顺便送了太后两本手抄的经文。
太后无话可说,就只能收下,依萧知珩的意思老老实实地诵经念佛,静心不再说话了。
太后看着经文,心中有点感慨,苦笑道:“皇帝对叶氏是真的是一心一意了。这宫里还能有这样的事,真是……”
世间难有。
太后越发觉得不可思议,不解地问道:“你说是这世上竟还有这样的人吗?叶氏从前给新帝下了什么蛊?竟是把帝心拴得死死的,非她不可了。”
身边的宫女听了,笑着接话,“皇上还是太子的时候,不是一直将叶良媛奉为仙女吗?说不定……”
那宫女被太后看了一眼,面色惶恐,忙道:“奴婢失言。”
太后却是笑了笑,想起了什么,喃喃道:“说不定就是真的,自从叶氏来到新帝身边,他就……变了许多,果真是天赐的缘分么。”
似乎所有事情都悄无声息地改变了,要是这么看的话,还真有点命定的意思。
宫女观察着太后的脸色,见太后脸上并没有不快的意思,就小声安慰道:“皇上身体不好……您也知道,这事本来也是难的。再说后宫乌烟瘴气的,皇上不喜,也不好。”
毕竟后宫的女人一多,总是不能平静的,勾心斗角的事情也就跟着多了。
太后深受其害,感触极深,虽说如今熬到了头,但她跟蓉贵妃斗了这么些年,已是身心俱疲,也不欲再折腾什么了。
而且太后即便不甘,心里却也知道自己不能贪心太过,如今的局面对她来说,已经算是最好的结果了。
新帝不是她亲生,但名义上的情分还在,只要双方面子上过得去,该有的好处一样不少,她后半辈子的尊荣就不用愁了,还有她那胆小怕事的皇儿往后的日子也会好过。
这些利害关系,萧知珩从来没有对太后提过半句,但不代表太后能装傻充愣当作没这回事,仗着长辈的名头多管闲事。
所以她应该知足。
不得志的太后在宫里待得不甚自在,终日郁郁寡欢,忧思成疾,索性就真的离了宫,去新国寺养病了。
宫里这下就彻彻底底的清净了。
这日,叶葶磨了一大瓷盘的碎冰出来,她盛了两碗出来,倒了甜酒还有碎山楂,一碗给自己,一碗递给旁边的九皇子。
叶葶小声地警告道:“别声张,这东西我好不容易才弄到手的。”
九皇子点点头,保证道:“知道知道,我知道。”
酷暑燥热,两人就这么一人捧着一个碗磨碎的冰,解馋了。
九皇子一边吃一边放下豪言,道:“我的府邸已经修建好了,特别气派,地窖下可以藏许多冰,日后我都给嫂嫂送来。”
九皇子还是原来那个九皇子,无拘无束,说是来请安谢恩的,接着就溜到长乐宫来蹭吃蹭喝了。
原本新帝登基,其他皇子都不能留宫的,但九皇子年纪尚小,没成年也没成家,迷迷糊糊的,连个亲王号都没混到,更别说建府了。
萧知珩就将人留在宫里。
他封了个‘睿王’封号,命人去建王府,就打算将人打包出去了。
叶葶每次见到不知愁的九皇子,则是真心觉得这个缺心眼的孩子,压根就不是能干大事的那块料。
没有半点事业心。
本质就是只跟屁虫。
不过这样也不是没有好处的。
他自中毒后,就被萧知珩隔绝开了,并没有卷进你死我活的阴谋中。先帝诸多的皇子,除了年幼的九皇子,还有一个怯懦不经事的六皇子,其他的都死了。
九皇子胸无大志,却一直乐于当太子的跟屁虫,也算是跟对了。
叶葶面对这样的局面,心里总是时不时生出一种类似于通关成功的圆满感,虽然攻略的方式有点奇葩。
但胜在结局圆满了。
叶葶心里想着事情,猝然咬了一口冰,整个人都猛地激灵了下。
随后,她看了一眼九皇子,轻叹了一声,道:“好东西睿王还是自己留着吧。明日就离宫了,我让林总管打包了一份厚礼,保重。”
九皇子倒是难得的懂事了一回,老老实实地应下了,以冰代酒,吃了一大碗冰。
然而他显然低估了叶葶捣鼓乱七八糟吃食的功力,就一盘碎冰,最后被她折腾出了好多份,她放了各种东西,五颜六色,奇形怪状,什么都有。
九皇子终于吃不动也喝不动了,后知后觉地发现叶葶这样热情招待自己,似乎是将他当成了个试吃的。
九皇子委屈地抱怨,“你根本不是为我践行。你弄那么多冰的东西,要做什么?”
叶葶吃得不比他少,语气有些遗憾地说道:“试试能不能弄你皇兄喜欢的冰甜糕,还有冰花甜酒。他食欲不振好几日了,应该是很喜欢这个,但又不说。”
九皇子听着,觉得有点奇怪,问道:“皇兄不说,那你是怎么知道的?”
“猜的。”
九皇子更疑惑了,“这怎么猜?”
叶葶微微一顿,随后她就脸不红心不跳地瞎扯淡,道:“这叫心有灵犀一点通,你还小,不懂的。”
九皇子‘哦’了一声,诚然是被说服了。
而叶葶又暗自苦恼,道:“可惜这些东西都不行。”
九皇子皱了皱眉,挑剔地说道:“冰甜糕又不只是碎冰做的,再说这酒是果子熬的甜水,当然不行。”
叶葶来了兴致,当即虚心请教。
九皇子别的不行,但他好奇心重,能弄来各种各样奇怪的东西。
叶葶得到了一瓶秘藏的天曲酒酿子。
她有点不放心,就问了一句:“用这东西就能做出来吗?”
“试试不就知道了。这可是最好的酒,仅此一瓶,闻着有酒香,尝着是甜的,一点都不醉人,也一点都不伤脾胃。”
“靠谱吗?”
“我都尝过了。这你还信不过吗?”
“信不过。除非等我做出来了,你当着我的面当场吹一瓶。”
“……”
急于献宝的九皇子别无他法,他这只白老鼠只好当到底了。叶葶捣鼓出来的东西,他都试了一遍。
结果倒是没有什么意外,他还真是一点事都没有。
叶葶就放心了。
萧知珩来的时候,叶葶折腾了一桌子吃的,甚至还特意搞了一壶颜色颇有几分怪异的冰花酒。
他看着桌子上的东西,沉默了一会儿,轻声问道:“这又是什么?”
“你不是想喝这个酒?我就去试了,这个颜色是不是特别有食欲?”
萧知珩眸光暗自微转,点了点头,道:“嗯,有。”
他从善如流地关了门,落座。
萧知珩倒了一杯冰花酒,就笑着问她:“你这几日关门不出,就折腾这个?”
叶葶有点心虚地点了头,自她上次着凉后,他就不怎么让她碰冰了,这回算是明知故犯。
萧知珩这回倒是没有责备的意思,笑如清风明月。
他倒了酒,轻轻地抿了一口。
不知是从中品出了一点什么,他睫羽微动,轻吐出一句,“好酒。”
叶葶眼睛亮了起来,“我就说这次一定是成功了的。”
萧知珩‘嗯’了一声,然后弯眼笑着,问她:“来一杯?”
叶葶就喝了一杯。
酒是甜的,冰冰凉凉的,味道非常的清新,她喝了一杯,就有点停不下来了。
萧知珩似乎兴致不错,倒了一杯又一杯,他面色如常地喝着,静静地看着对面之人,眼底隐隐有些玩味。
喝到最后酒壶见底,叶葶红了脸,沾了一身淡淡的酒气,人没醉,就是她手脚有点软绵绵的。
萧知珩问她,“站得起来吗?”
叶葶肯定地点头,“能。”
说着,她就站起来,身体一歪,不过没能站稳,下一刻她就被他抱起来了。
萧知珩把她放回榻上。
叶葶的脸蛋红扑扑的,眼圈也有点红,那小模样看起来有点可怜。
她脸颊发热,侧脸枕着萧知珩微凉的手指。
萧知珩也没撤手,垂眼看着,笑着问,“喝成这样,这酒到底是你喜欢的,还是我喜欢的?”
“你喜欢的。”
萧知珩不动声色,问道:“你怎么知道?”
叶葶:“我问的……”
萧知珩微微笑着,声音温柔,说:“没人知道,这个连林德那老东西也不知道,你能问谁?”
叶葶愣住了。
周围的空气似乎沉寂了下来,显得她的心跳声有些突兀。
萧知珩语气很温缓,耐性十足地顺开她的乱发,问道:“你是不是还瞒着我什么?”
叶葶咽了咽口水,“你觉得我瞒了什么……”
“不知道,”萧知珩神色淡雅,用一种很平静的语气说了一件他放在心里许久的事情,慢声道:“但我总觉得,有时候,你好像是猜得到我心里想什么——”
说着,他自己又似乎是嘲弄地笑了下,轻声地自言道:“怎么可能呢。”
叶葶脸颊还是烫的,一阵耳鸣,她觉得自己喝了假酒。
她头脑一热,忽然就什么都不想藏着捻着了。
叶葶:“是真的。”
萧知珩的手指顿了一下,垂着眼看她,目光幽然,讳莫如深。
叶葶对上了他的视线,语气滞涩地说了下去,“我不是猜得到,我……我是听得到。”
“听?”
萧知珩的语气是疑问的,但他那清冷淡雅的面上却是平静的,并没有露出一分惊骇忌惮的神色。
叶葶的心就彻底地定了下来。
他都不怕,那她还怕什么?
又不能瞒一辈子。
“对,”她硬着头皮说了下去,坦白道:“我,我有时候其实能听得见……你的心声。”
夜风从窗外缓缓吹入,纱帐轻轻地摇曳着,有一下没一下地撩拨着,无声地牵动着叶葶的心脏。
萧知珩默然,静静地看着她。
然后,他就低低地笑出了声音,还一发不可收拾了,像是碰到了什么好玩的事情,笑得肩膀直颤。
叶葶有点傻了。
他这个反应实在不在她的预料范围之内,本来她开口时,心里还有点害怕被他当成了妖孽鬼怪的,但现在他这样笑,反而她像是个神经病了。
天理何在啊!
叶葶被他笑得有点凌乱了,呐呐道:“殿下不信吗?”
萧知珩慢慢地停住了笑,他掩唇轻咳了一声,“信。”
“真的啊,”叶葶有点头疼,又焦急地解释道,“我真的听得到!”
萧知珩一手撑在她的身侧,一只手解开她的发带,“是吗?那你说说,我现在心里在想什么?”
叶葶被他那弯如新月的笑勾煞了神,舔了舔嘴角,觉得有点口干舌燥。
她屏息静气,心跳如鼓擂,凭着朦胧的酒气,就真的说了——
“你想……把我的手绑了?”
“哦。还有呢?”
“我的眼睛红了,有点可怜。最好用那条发带,把眼睛蒙起来……”
“不,先等等!!你想的是哪个话本?怎么还有吊脚踝……”
……
喝了假酒的叶葶后面就一点声音都没有了。
在野路子狂奔。
她第二天就彻底起不来了,当然了,等她睁开眼醒了的时候,也起不来身。
叶葶郁闷地窝在被褥里,颓废得宛如一条死鱼,一动也不动。
朝会散后,萧知珩便回来了。他坐到榻边,笑道:“打算把自己闷到什么时候?”
叶葶没动。
萧知珩温声细语地说道:“我错了。下次不这样了?”
叶葶慢腾腾探出脑袋来,幽怨地说道:“你心里不是这么想的。”
“嗯,”萧知珩似笑非笑看她,轻声问:“那我是怎么想的?”
叶葶刚想说什么,很快又止住了,“我……我不知道。”
萧知珩:“失灵了?”
叶葶没说话。
萧知珩继续道:“那我告诉你?”
叶葶在他开口说话之前,就急忙捂住了他的嘴,道:“别说了。我听见了,听见了。”
萧知珩低低地笑出了声,顺势就将人搂住了,殿中静悄悄的,格外的安宁。
静了半晌,他忽然问了一句,“只听见我心中所想——我想的什么事情都听得见的话,会吓着你吗?”
【那得克制了。】
叶葶顿时有点无奈,“我说会,你会控制自己不想吗?”
“不会。”
“……”
那你还问?
毁灭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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