刑野站了很久，楚婳无数次想要伸手去抱他，可始终只是穿过一片虚无。
她在他耳边告诉他，不用和佛祖祷告，这一次，她会好好爱他。
可刑野听不见。
楚婳也走不掉，只能目送他的背影离开，他逐渐消失在自己的眼中。
后来，刑野隔几天会来一次，楚婳知道自己什么也做不了，只能默默陪在他身侧，听他卑微祈求自己别那么讨厌他，听他许愿希望她平安顺遂。
每当她看见他面上的落寞孤寂时，她便心疼极了。恨不得将上一世那个眼盲心瞎的自己暴打一顿。
她当初到底怎么舍得的啊？？？
……
楚婳不清楚这里的时间是在以怎样的速度流逝，她只知道距离刑野上一次来，似乎已经过了很久。八零小说网
大殿里有小僧在念经，楚婳蹲在案桌的角落听得昏昏欲睡。
“佛说：‘菩提树下的轮回，是几世遗留的姻缘，等你来渡我……”
“佛说：‘缘来则去，缘聚则散；缘起则生，缘落则灭。‘”
听到这些，楚婳忍不住勾唇笑了。佛说有因必有果，看来佛说的有时候也不一定有道理。不然怎么解释她的重生呢？
还不等她细细思考这个问题，大殿的禅意沉静便被打破。
随之尖叫声四起，匍匐在地的男男女女像是被什么吓到，惊慌地爬起，面色惨白往四周散去。
楚婳心脏猛地一跳，朝大殿门口奔去。
等她看清此时的状况，不敢置信地瞪大了双眼，她眸光颤动着看向男人，像是失了声说不出话来。
刑野的身上全是血，双眸涣散仿若失去神智，正动作机械麻木地一步步走上台阶，进入正殿。
他所经之处，滴滴血珠滑落在地，开出了一地妖冶的血花。这般情景在肃穆清静的寺庙中，实在怪异可怖。
楚婳的心仿若撕裂般疼，她颤抖着手想要摸摸他，看看他哪里受伤了，却只是徒劳。
刑野穿过她，走到殿中。
他黑眸深不见底，没有说话，只是目光定定地看向上方的佛像，良久发出一声冷嗤。
“看来佛才是世间最无情、最不可靠的存在。”
“我无时无刻不在祷告她平安顺遂一生无忧……”男人坚毅的侧脸割裂了一丝破碎，他痛苦地跌坐在地，再不复以往的矜贵。
楚婳竟从他身上看到了无尽的脆弱与无力，她的心狠狠抽搐着几乎疼到快要不能呼吸。
男人眼眶猩红，眼泪终于再也抑制不住往下掉，低哑的声音里满是无助，“可是为什么还是有人要伤害她？”
“怎么办？我失去她了，永远失去她了！”
“她离开了，她消失在这个世界了……”
他此时几欲癫狂崩溃的状态楚婳很熟悉，只觉得心脏更疼，她闭上了眼，心中仿若排江倒海。
她知道刑野身上的血是怎么回事了……
上一世她的灵魂只来得及看到一部分的结局，所以她知道刑野为她查明真相后手刃了凶手。她也知道刑野最终自杀于她的墓前。
只是她不曾看见过刑野来了这，她深呼吸了一口气，努力平复自己的心情想要看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殿中有风吹过，掀动了散落在地的佛经，纸张上赫然是刚刚的小僧来不及念完的内容——
佛说：“种如是因，收如突果，一切唯心造。”
佛说：“万物皆无常，有生必有灭。”
刑野空洞的眼突然有了一丝微弱的亮光，他神色麻木低喃：
“有生必有灭，一切唯心造？”
对于此刻的刑野来说，他无法接受这个残忍的事实，即使知道这一切都是虚无没有任何依据的，但他仍然自欺欺人告诉自己，对，一切唯心造……
男人突然忍不住笑出了声，双瞳异常漆黑带着决绝，“佛啊，你说有来世，我愿意再相信你一次……”
然后他像是疯了一般朝地上磕头，额头一下又一下往地上砸，清脆的声响在大殿回荡。
殿外的众人都看明白了，忍不住探头往里看。
“那人是疯了吗？为了一个虚无缥缈的来世值得吗？”
“真是疯了疯了……”
平日里将神佛挂在嘴边的人，此刻觉得祈求神佛实现心愿是一件很荒诞的事。而一向不曾信奉神佛的人，此刻却拼命地想要抓住一切虚无缥缈的机会……
这是一件多么讽刺，却又让人疼痛到了骨子里的事啊。
楚婳再也忍不住放声大哭，周身疼痛，仿佛被看不见的野兽撕咬着，四肢百骸都承受着无法忍受的痛。
她边哭边喊，“你停下，快停下啊！”
然而，回应她的只有一下下虔诚而清脆的撞击声。
她泪眼朦胧地看向男人，他的眸色依旧癫狂，却又带着点奇异的温柔期冀，鲜血顺着他的额头源源不断往下流。
血染红了他手中的符纸，楚婳垂眸去看，是那张姻缘符。
男人将它折好，一下下摩挲着。他曾经不敢奢求，可现在他想要贪心一回，终于说出了内心真正的奢求。
“婳婳，下一世，我们相爱一生，好不好？”
到了此刻，她才终于明白，她的重生并不是好运偶然，也不是什么上天垂爱。
原来佛说的是真的。
有因必有果。
他们的再次相遇是他磕破了头求来的。
楚婳仿佛又回到了自己的墓前，看着男人爱怜地抚摸自己的墓碑，听到了他的呢喃低语。
“佛说一切由心造，有生必有灭。想必是有来世今生这个说法的吧。”
然后男人勾唇温柔一笑，“但不管有没有来世，我永远爱你。”
楚婳早已泣不成声。
最后的最后，是一句“我来陪你”告终，鲜红侵占了楚婳的全部视线。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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