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找到了她想要的东西,却不知道为何不敢进去。
昏暗的房间里,她手里的烛火是唯一的光亮,不知道哪里来的风晃动着火苗,一点烛泪溢出,滴在了她的手背。
她到底还是走了进去。
没有像在书房里那样先寻找烛台点亮,一进屋子,她就被淹没在了假人中间。
在门口的时候没觉得,真的踏入了房内,才知道这间屋子有多大,
她举着烛台,裙角布料摩擦,路过的每一个假人身上的衣服都相当华丽,
聚集了都城裁缝最高超的审美和工艺,却只能在昏暗的室内只展示给一个人看。
金妮迷茫,身处在假人堆里,仿佛自己也成了其中之一,只是一个展示衣服的工具。
她的手轻轻触摸身边假人身上的扣子,腰肢,再到大朵的假花,想象自己穿上身会是什么模样。
可是这些都不是为她准备的,她知道。
在中央的一处高台上,一面木板撑起背对着她的方向,随意摆放的颜料已经干裂,画笔也随处乱扔,
似乎主人很久没有再回来。
那一张背对她的画板吸引着她一步步靠近,连身边的假人也不顾了,
她站到了作画的位置,还未完成的画作颜料混乱,在昏暗的光线下看不分明,依稀是一个人的轮廓。
金妮的心跳的极快,她举着烛台靠的近些、再近些,闪烁的烛火终于照亮了有她人那么高的画布,这张未完成的画作终于完整的出现在了她的眼前。
当它完全进入她的视线,金妮连眨眼都忘记,一动不动,仿佛失去神智与灵魂,只剩下了躯壳站在这里。
“原来是这样……”
隔了许久她才喃喃出声,两张相同的面孔有着不同的神情,画作与她,她与画作,里面画的是她,又不是她。
即便还未完成,但每一笔的落下所勾勒出的,都不是她会有的神态,
她没有那么细的腰肢,没有穿过所绘的衣裙,最重要的……她很清楚,她的这张脸并不属于她。
是夫人。
金妮有一种“果然这样”的心情,一种说不出的释然,但看着眼前的画又有几分说不出的荒谬,
因为在她看来,这既不是她,也不像夫人。
画主人似乎也很犹豫,她看到了更改的笔触,覆盖的颜料一层又一层,那是他也拿不定主意。M.ENSOteMPLe.cOm
雷奥,你也有犹豫的时候。
她终于知道了他从不表露的内心,也突然明白了这些日子以来,他偶尔看向自己的莫名目光。
那让她生出妄想的目光所看向的,原来不是她。
那么她算什么呢,她刚刚的感觉原来是对的吗?
她和这房间里的假人没什么区别,都只是一个工具而已。
她以为她会难过,但是环看屋子里隐约的无数画板和华丽衣裙,她竟然觉得他很可怜。
没有人比她更清楚夫人,任何人爱上她都不意外,但永远得不到任何回应。
从他的画作里就知道,他的爱里有着不切实际的幻想,
夫人不会穿太束腰的长裙,也不会在花园中对着玫瑰露出这样的表情。
她不是都城贵族的夫人小姐,不会露出社交专有的标准微笑,不会摆出这样的动作只为表现完美的姿态。
雷奥,你爱上的是那个一切不在眼中,随心所欲的吸血鬼始祖,
还是你想象中的,适合做你完美妻子的女人?
你才见过她几次呢?
你甚至一点也不了解她。
是她这些日子顶着夫人的脸,做一名完美贵族小姐,所以给了他那样的幻觉?
她甚至不是替身,雷奥十分明晰她是金妮,他只是透过他去想象,去勾勒也许有夫人的生活梦境。
“真可怜……”金妮一边做出遗憾的笑模样,一边眼泪却顺着脸颊落了下来,
她哭了吗?可是她并不觉得伤心啊?
空着的一只手抹去脸上温热的液体,她不知道为什么眼泪止不住的流,
连握着烛火的手也颤抖着,融化的烛泪滴滴落下,在她的皮肤上却烫不出红色的痕迹。
金妮难以控制自己的情绪,干脆蹲下身把手中烛台放在地面,而自己抱住膝盖,埋头释放出心底无法抑制的感情。
她以为自己没有哭,但是脚下的水一滴又一滴,努力压住哽咽的声音,
烛火在她的脚边晃动,随着时间的流逝火苗越来越小,直至熄灭。
金妮的身影融入黑暗,她终于抑制不住,呜咽出声。
等她终于收拾好了情绪,站起身时,不用照明,也能走出房间。
除了带着水色的双眼,连睫毛都没有湿润,谁也看不出她刚刚崩溃的情绪,
只微微露出笑意,她又是那个完美的贵族小姐,凌·道森。
吹灭书房的蜡烛,走出来时才发现已经到了深夜。
她在护卫们的眼光中神色自若的走出书房,缓缓离开了大家的视线,
甚至和他们打了个招呼,吩咐女仆完成了工作就去休息。
谁能知道,她就此消失在了所有人的眼中呢?
黄金家族中有名的凌·道森小姐,就在今晚之后,再也没有出现。
──────
走出了书房的金妮很迷茫,不知道自己要去哪里。
是像每一个贵族小姐那样早早的洗漱睡觉吗?
可是她其实并不是贵族,无论她受到多少吹捧,在都城看起来有多么受欢迎,她其实本质上还是那个普通的农女,
曾经天真单纯,吃上一块好的面包就会开心一整天的金妮。
她也许曾经迷失在了都城的繁华里,但她终究不属于这儿,她不是凌·道森。
她不是黄金家族的人。
如今的她不需要翻越围墙也能走出去,深夜的春日都城街道比当初干净了许多,
雷奥掌握权力之后都城变化的很大,所以不管是普通民众还是贵族,都有非常大一部分全力支持着他。
金妮一个人在冷清无人的街道行走着,离雷奥的府邸越来越远,心也越来越开阔,
前方出现了一群人打斗,金妮本来想绕开,但突然听到了熟悉的声音,止住了脚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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