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主母啊,’那母亲仰望并且亲吻我的右手,泪眼婆娑地诉说,‘你仆人我的女儿被那个梦中恐怖的画面给吓得不轻,她分明看见保姆的胸口骤然之间变成一个血肉模糊的大洞,血块烂肉像肮脏的蠕虫一样在她体内晃悠,那腥臭的血从保姆的胸口和嘴巴里狂喷而出,直直得冲向你仆人我的女儿……’当母亲的连连亲吻瘫在她臂弯中的女儿,好像母狗舔舐幼犬,我原以为地狱的经历已经让我变得铁石心肠,不会再同情任何人,可是这对母女,尤其是这位母亲,”伊西斯伸出手来抹了一下眼皮,低叹一声,“她的言谈说明她并不是一个出生低贱卑微的人,她一学过读写,而这在尚武的古实人中,若非世袭贵族则不会有余力去给家中的女儿提供这样受教育的机会的。是什么样这位原本是世袭贵族的女子沦落到这样的地步呢?还生下一个近乎于智障的女儿?这小女仆的父亲又是谁?我看着那位母亲过早苍老憔悴的脸,想象着她少年时期的荣光和美貌,心里对她动了恻隐之心。”
“‘主母啊,你仆人我的女人就被可怕的梦靥给惊醒了,可是当她醒过来之后,周围根本没有任何人,那僵尸般胸口破了一个大洞的保姆、污血变成的张牙舞爪的邪灵、腥臭的血迹,等等都不复存在,只有壁炉里快熄灭的火在往外迸射出微弱的火星,发出轻微的噼啪声。整间厨房里冷得要命,你仆人我的女儿刚想去下人休息的棚屋里拿一件厚粗布御寒,就忽然想起来保姆竟然道现在都没有来厨房叫她去伺候西巴太子入寝。主母啊,你仆人我的女儿一向木讷又胆小,可是这事她后来连比带划地告诉时,她说自己意识到有事发生。虽然周围如同死寂,可是那腥齁的血味却渗透到你仆人我女儿的口腔和鼻孔之间。于是她顾不得回去拿衣服,就急急忙忙跑出厨房,返回到西巴太子的寝宫。’”
“‘太子的寝宫一向喧杂,因为这是他的习性所致。’那位母亲说得较为含蓄,可是在场所有人都知道她指的是什么,西巴是我的怪胎儿子,我当然了解他如同昼伏夜出野兽般的可憎习性。西巴啼哭和喊叫都像一头接近成年的野兽,‘可是那夜却十分静谧,主母啊,你仆人我的女儿在返回太子寝宫的路上竟然连一个人都没有遇见,没有巡逻的士兵,没有小跑的婢女,你仆人我的女儿怕得不行。有一条近路可以直达寝宫的侧门,必须路过马厩,于是她抄了近路。通常在黄昏,你仆人我的女儿给马槽摆上草料,同着马夫一起用草沫给马儿擦过身子之后,马匹们就安息了。可是那夜,你仆人我的女人靠近马厩的时候,所有的马儿都像发了疯,它们直立了起来,高声嘶鸣,狂暴得差点儿扯断了系马桩,它们汗流浃背,浑身颤抖,嘴吐白沫,恐惧得发了狂。这些马匹过去对你仆人我的女儿很熟悉,因此这些事就更令人觉得恐惧了。由于你仆人我的女儿担心这些出生在惊慌失措的当儿会摔伤自己,便立刻小跑离开了马厩。’”
“‘只有一匹名叫奥特锐的马用长长的马脖子拦住了你仆人我女儿的去处,并且试图把它的头埋进她小小的胸口中。可怜的奥特锐是一匹瘸马,也是一头哑巴畜生,只会冲着人偎依过去,打着响鼻,每当马儿们想解释一些事情而又无法解释的时候,它们都是这样的。’那位母亲能把整件事叙述得这样清晰而富有条理性,真叫我觉得不可思议,我打算在这之后好好查问一下这对母女,”伊西斯喘着一小口气,赛瑟若有所思地看着她,忽然想起来自从她开始描述她生而为人的日子直到现在,她竟然没有喝一口水,他怀着异样的心情打量了她一眼,觉得她的确缺少了一点像人的东西,“‘我的主母啊,在你仆人我的女儿跑到在寝宫前的阶梯之处,踏入一个火把光芒所不及的幽暗角落,她感到马车道上躺着什么东西,吓得她尖叫起来,那东西迅速爬了起来,你仆人我的女儿看清了,原来那是一个银人儿,在那样凛冽寒冷的天气里,他赤身露体,一丝不挂,他的身体就像结了白霜的银子一样闪闪发光。’”
“‘银人儿?我记得他,’我叫了起来,‘他不是摩洛神过去的见习祭司吗?他不应该在我们打碎柱像,砍到日像之后就被火烧死了吗?为什么这个人还活着,并且还能潜入西巴太子的寝宫?’我对周围的每个士兵和仆人怒目而视,可是没有人敢回答我的问题。过后,我停顿了片刻,提高嗓门对那位母亲说,‘你先继续说,这事情我会追究到底的。’”
“‘那银人儿太可怕了,’母亲继续道,“‘别说担心如您仆人我的儿女,就连普通人看到也会胆战心惊,原来他就是一个被称作‘雪一般白的麻风病人’。他也没有脸孔,因为他患麻风病已经不少年头,已经收到麻风病的严重侵蚀。您仆人我的女儿尖叫着躲开了,银人儿四肢着地,像鬣狗一样在地上灵活无比地爬行,嘴里发出哞哞的声音,完全像一头水獭在呼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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