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下意识伸手揉了揉额角。
穗穗见状却是更慌了,她记得谭四提醒过她要注意郎君的头疾。
“郎君,你是不是头疾犯了呀?”她尾音带着颤儿,眼里的水雾似乎只需轻轻一眨,便会落了下来。
“没。”李兆话语简练地回答了穗穗的问题,“你嗓子怎么样?”
穗穗眨巴眨巴眼,浅浅的水色氤氲在眼里,而淡淡的红色涂抹在眼尾,都是漂亮美丽的,但是最勾人的还当数那双眼里的懵懂天真。
强行发声当然是疼的,但是穗穗也没想到自己居然能发声了。
李兆顿了顿,他伸手搂住穗穗的腰,直接使着轻功以最快的速度向太医院而去。
“可以了,小姐的嗓子没什么事。”御医看了看下结论道,“恢复还不错,只是今日强行发声有所损伤,这两日还是少说话的好。”
穗穗一直张着嘴,听到御医说可以了这才把嘴闭上。
她捂着喉咙,刚才张得太久,以至于她现在总觉得自己喉咙里有些痒痒的,穗穗轻声咳了两下。
李兆的喉结上下滑动两下,他修长的手指在桌上敲了敲,一副不怎么耐烦的模样。
“开药。”
御医简直要怕死了这位陛下,听到命令纵使知道不用开什么药,也是提心吊胆费尽心思给穗穗弄了些温补的药方。
“平日可以适当饮用些金银花茶。”御医事无巨细的给穗穗交代清楚,一点也不敢轻慢以待,毕竟杀人不眨眼的大魔头陛下就在一边看着呢。
穗穗便又得了许多药方子。
她微微蹙紧了眉,怎么又要喝药呀,她不是快好了吗?
眼瞧着御医无事了就要告退,穗穗急忙拦住人。
她轻轻拽了拽李兆的衣袖。
李兆瞥她一眼,眼眸如点漆。
穗穗有些体会到别人瞧到郎君时的心神发悸了,她很轻很轻的飞快眨了下眼,然后低声道,“郎君,头疾。”
似乎心有灵犀一样,哪怕穗穗只说了两个字,李兆也懂了。
头疾。
他不耐的揉了下额,“不是跟你说了,没事吗?”
穗穗不说话,就一双圆眼静静看着他。
李兆有些烦躁,“真没事。”
穗穗还是站在他面前,脊背挺直,像株小白杨一样,动都不曾动一下。
李兆忍不住又伸手抵住额头,一双眼睛斜觑着穗穗,居高临下,随时都有暴走杀人的可能,令人望而生畏。
可穗穗还没动。
李兆知道小包子是个犟脾气,但是他没想到有一天这个犟劲儿被用到了他身上。
穗穗轻轻眨了下眼,她从衣裙上彩色丝绦系着的锦袋里掏出枚铜板。
“郎君,正面就看看,反面就不看好不好?”穗穗又轻又软的声音带着娇气,像是在李兆心头剜了一刀,但这一刀是什么时候被放在了李兆心上呢?
或许很早。这颗心独一点尖尖部分早早就已经预备着给出去了,剜一刀也好,百刀也罢,都是穗穗的。
李兆眸色沉寂,末了,在穗穗眼巴巴的注视下,淡淡应了一声。
扔铜板当然是件不公平的竞争,就像玩骰子一样,只要手艺精湛,要什么投什么。不过,穗穗根本没有那么个手艺。
所以,全看天意。
穗穗听到李兆应下了轻轻松了一口气,她将铜板向上一抛,双眼盯得死死的。
她知道自己向来运气好,但是运气好这事情她又看得很轻,只有此刻,穗穗格外渴求天意眷顾她一次。
铜板落地的声音很清脆。
纤长的眼睫闪了闪,穗穗看过去,是正面,她长长的舒了一口气,整个人都放松了下来。
穗穗直接伸手捉住了李兆的手腕,然后充满期冀的看向了御医。
御医藏在太医袍下的两条腿都在哆嗦,生怕陛下一不高兴就把他砍了。
小姐,求求你看看身后啊。
李兆淡淡扫了眼御医,然后目光一直停留在穗穗捉住他手腕的那只手上。
五指纤纤,带着温度,闯入的猝不及防。
李兆垂下了眼。
御医只能硬着头皮伸手,然而,当他摸到李兆的脉时,简直有种此生不悔的冲动。
他竟然摸到陛下的脉了!他作为一个堂堂御医,终于摸到陛下的脉了!
李兆安静的坐在窗边的榻上,神色依旧是疏离漠然的,漆黑的眼眸只有当看向了穗穗才会生出那么一点波澜。
御医比起刚摸到李兆脉象的狂喜,此时则是眉头越拧越紧。
穗穗绞紧了手指。
终于,御医松开了手,陛下简直就是行走的疑难杂症大全啊,他刚想长长的叹出一口气,就感受到了一股停留在他脖颈处的凉意。
御医慢慢抬头,欲哭无泪,是陛下,他只得把那声长长的叹息咽回了肚子里去。m.ensotemple.com
“陛下多休养,照着之前的药方继续用吧。”
太医院做不出来更好的了,这已经是极限,只能尽人力,听天命。
御医背着药箱加快步子往外走,突发奇想回了下头。
白昼将要过去,一轮残阳如血,无比凄艳,窗外发黄的树叶飘落,而年轻的陛下则坐在小榻上,曲着腿,半垂着眼,一副懒洋洋的样子,纯黑的衣衫上染上浅色的绯红,是夕阳映照出来的,可却如同血一般。
可旁边的小姐却是周身一层浅淡金色光晕,恰如神女,笑意盈盈,不知道说起了什么事情。
淡漠的陛下偶尔抬眼,低声附和两句。
御医走得远了,只能听见风里的含糊话音。
他一屁股蹲在外头,擦了擦头上的汗,面色发白。
陛下根本不是没再犯过头疾,而是无时无刻不在犯头疾。
只是他姿态从容,习以为常,若不是把了脉,恐怕饶是华佗再世也瞧不出来。
*
京城并非一直都是风平浪静的。
比如,那位自己找回来的秦国公世子不仅将自己的无良叔婶成功送上了公堂,还得了陛下恩允继承了秦国公府,如今已经是新秦国公了。
秦斐穿上了那身青色的官袍,整好衣冠,作为新秦国公,上了朝堂。
再比如,陛下对这位新秦国公的重用。
新秦国公在朝堂的亮相非常完美,秦斐处事手段圆滑而老练,心思缜密,根本不像一个刚入朝的毛头小子,更重要的是,陛下也一再优待他,将他的官职提了又提。
同时,许多看似不起眼却十分关键的位置上人都被一一替换掉,弄小伎俩小手段的陛下二话不说直接就杀,比起以往更是雷厉风行,一点解释都不屑给。
是以,连番冲击之下,好多世家大族都坐不住了。
但这似乎还不够,真正的重头戏还在今日早朝。
“孤要御驾亲征。”李兆眉眼漠然,并非在商榷而是直接下了决定,毫不在意自己到底甩了一个什么样的消息出去。
底下官员人头骚动,却赖于李兆近日的杀戮,并未有什么声音。
鞑子一路往南,直直奔着京城而来,陛下御驾亲征无疑能缓解前方战事压力,也可以极大地鼓舞朝中人心。
他们怕李兆,信服李兆的强大,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他们才是真的认为李兆无所不能。
出师之日自然是宜早不宜晚,但是谁也没想到李兆会那么快,“巳时出发。”
早朝时辰也不过是刚刚过了卯时,与李兆决定的巳时只有两个时辰,太赶了。
官员们暗自叫苦却没有一个敢冒头,这些日子的教训并非白吃的。
李兆似乎也不在意他们那些犹豫不决,吩咐完就直接走了人。
散了朝,不少人便看向最近颇受青眼的大红人秦斐,团团将他围拥住打听消息,秦斐笑了笑,面上温和,“我也是今日刚收到的消息。”
谁信!
但是谁都没有说。
相国暗暗咬紧了牙,时间太紧,他根本来不及安插人手。
*
“我要走了。”李兆根本不会道别,即使面对穗穗,也只有这么简单的一句话。
穗穗反应慢极了,纤长的眼睫毛先是轻轻一眨,然后似乎意识到了什么,慢慢向上,露出一双干净清澈的眼眸。
“郎君要去北域了吗?”穗穗的声音很轻,这次她连眼眶也没有红。
李兆点了点头。
穗穗向李兆背后的木箱子去,动作隐蔽的用手擦了擦眼角。
再回来时,穗穗已经抱着一件纯白色的里衫。
和李兆那件纯黑色的大袖衫极为相似,用料也是一样的,只是里面加了不少绒棉,更为暖和。
“郎君,北域冷,你多穿一点……呀。”穗穗差点控制不住自己的声调,险些咬到自己的舌头。
她将那件大袖衫推向李兆,“郎君可以穿了这个后,再穿件黑色大袖衫,如此便不冷了。”
李兆静静瞧着穗穗,没有说话。
这是穗穗与李兆亲征前最后一段独处的时间了。
穗穗轻轻吸了口气,控制好情绪,然后在衣袖里摸出个纯黑色的剑穗。
她不会做棉服,那件纯白的棉服还是在宫女姐姐的帮忙下加工赶出来的,她真正能送的,不过是一个小小的剑穗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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