辛荣原是在外面忙着呢,听说有镇北军的消息传出来了,忙放下手里面的事情,匆匆赶了回来。
路平灰头土脸的坐在院子里的台阶上耷拉着脑袋。
这场景,莫名的熟悉。
辛荣觉得眼皮直跳,脚下的步子都有些发虚,过门槛的时候没有踩稳,踉跄了一下,磕绊在了春巧身上。
垂着脑袋的路平听到声响,抬头开看。
只一眼,就眼泪汪汪的了。
“夫人……侯爷他……哇……”
七尺高的大男儿,哭的像个孩子,嚎啕的咧嘴哭的直不起身子。
最后的那一声,辛荣就被抽去了浑身了力气。
当初老侯爷没了的时候,是路景来哭的那一嗓子。
没了……
崔浩没了……
她脑子里面一片嗡嗡作响,眼泪不由的盈眶潸潸,顺着脸颊淌落,滴在被海风吹破的伤口上,疼的让人想哭。
“小姐……小姐……”春巧撑着她的身子,努力不让她倒下来。
辛荣捂着脸上的伤口,哭的悲切,好半天,才喊了一句:“我的脸疼。”
春巧拿干净的帕子去替她擦拭,小心哄道:“不疼了,您别碰。大夫说这伤口沾不得水……”
说着,她也哭起来了,她家小姐这哪里是脸上疼,分明是疼到了心里面。
路平抿着泪花,打了个哭嗝。
看着比他哭的更伤心的两位,哽咽着道:“七爷说,看看您有什么法子,去后梁那边问问,少爷是被他们给抓走了么……哇……”
春巧眼睛里面的悲伤转眼就没了,换上了一副咬牙切齿,恨不得把面前这个祸害,给就地掩埋了!
下午,辛荣两只眼睛红肿着,独自一个人出去了,连春巧也被留在了府里。
今夏的海风大,青州城里也能感受到那股子夹杂着腥味的气息。
路平举着一盆子水,站在太阳底下,正在天人两难。
是要继续扛着,还是把盆里的凉水泼下来,缓缓身上黏糊糊的汗气?
“你要是敢把水洒出来了,小姐说给换上一满盆泔水。”
春巧站在庑郎下的凉亭处,恶狠狠的警告,手里的藤条挥了挥,作要打他的姿势。
路平瑟缩了脖子,连忙打直手臂。
春巧姐姐可是最会拿鸡毛当令箭的人了,偏巧夫人就是相信从她嘴里说出来的话。连他家侯爷都在她手底下吃过好多次亏,他可不想尝那泔水和鞭子的味道……
这厢。
辛荣在小巷子里面七拐八拐的饶了好几圈,直到确认无人跟着,才敢撬开一户门扉。
“呦……大白天的,怎么就眼巴巴的来了?姑娘们都还没起来呢……”
一个风姿摇曳的女人上前,打开门,脸上睡眼惺忪的,朝她看了一眼,没好气道:“把脸露出来,多有能耐的货色啊,就知道自荐了?”
辛荣带着掩面巾,只露出两只眼睛在外面,“我要见钱婆。”
那女人狐疑的看她,挑了挑眉稍,收了方才的那般轻薄模样,勾着唇角道:“银子带够了么?”
话音未落,一块足两的金元宝就递了过来。
“您这边儿请——”见了银子,那女人说话都带着了三分恭敬,恨不得抬一顶轿子过来,把她给迎进去。
辛荣跟着她,来到一处荒废了些日子的二层楼阁。
上有獬豸望月,铜铃铛被风吹着,丁丁作响,在她们这花柳之地,显得突兀,又不是那么的突兀。
只是楼梯上也太过脏了一些,满是常年无人走过的蛛网和灰尘。
辛荣皱了皱眉头,老婆子年纪大了,比早年间更不爱干净?
她拾阶而上,小心的避开脚下的那些鸟屎和黑色的不明团絮。
“你上去做什么?”
那女子站在楼梯一侧,一脸不解的望着她,“钱婆如今不住上面了,她怕鬼,想早早的接接地气,跟他们打好关系……”
辛荣尴尬的又退了回来,朝她身旁去,在楼梯的下面,有一道破旧的小门。
“叩叩叩……”敲门,那女人低低的道了一句:“今儿是您的客人。”就揣着手里的金元宝,扭臀掂腰的回去了。
又过了好一会儿的功夫,里面才传出了一声应答。
“进来吧。”
***
“救人啊……”
钱婆的声音近在咫尺,又远在天边,带着后梁人特有的口音,说起大陈话的时候,总是夹着几缕含糊不清。
她嘿嘿一笑,仅剩一颗的门牙,在昏黄的灯光下看的人发憷,仿佛是从地下爬出来的声音:“那小子的身份,价格可还得再涨。”
辛荣也不跟她多废口舌,从身上摸出了几张银票:“这是二十万两,都是后梁辉丰银号的。”
钱婆也不去接,慢慢悠悠道:“真是越有钱的越发的小家子气,听说你去了一趟京城,连宗正院的买办都接手了。”
她手里转着一对二龙戏珠,发出赫拉赫拉的声响,继续道:“还听说……那小子是你男人啊?”
“再加上我在北绒的药材买办,都给您。”
“这多不好啊,我老婆子图的是你那点儿钱儿么……”嘴上抱怨着嫌弃的话,那只枯如荷叶残柄的手,伸过来,把银票揣入怀里。
见她接了银子,辛荣心里面的那块大石头,才悻悻落地,蹙眉问道:“您什么时候能把人救回来?”
钱婆叠成一摞的眼皮子撩了撩,想去看她,可惜褶子太多,只能将将的看到她脚下的那双缎绣金丝珠花鞋面。
“明天吧,六梗天鸡一叫,你开着后门把人抬进去就成。”
“您已经知道他的下落了?他在那里?被谁抓去了?”辛荣心里急,但也不糊涂,一晚上的功夫就能把人给弄回来,除非是已经做好了万全的准备。
钱婆虽说银子要的高了,然却不是言而无信的人,她说鸡叫见人,那明儿一早就一定能把崔浩弄回来。
钱婆子咂咂嘴,嘟囔着抱怨道:“瞧瞧你这性子,嫁了人就真的喜欢上那小子了?不是说大婚的仪式还没办完么,就把他塞进心窝子里?”
她慢慢腾腾的做回了一旁摇椅,在灯光下,竹子吱吱作响,“我还想着等我百年之后,让你来承了我这泼天富贵呢。”
辛荣脸色不悦,她这是不想说了。
“您后梁长公主的身份,可不是一个钱婆的身份就能替代的。”辛荣道。
话说完了,她头也不回的出去,门又被带上。
屋子里灯花被风吹得翻飞跳跃,竹椅子骤然停住,原先无精打采的钱婆,脸上突然出现了怒色,手指紧紧扣在竹椅扶手之上,眼神里生气愤恨。
咬牙切齿道:“呸,那群狗杂种!”
门外有风吹过,卷走了上面竹屋上的积年灰尘,也裹挟着台阶下面,喋喋的咒骂……
辛荣回去以后,就称病闭门。
请来了家里药铺的大夫过来,留在府里诊治。船运那边的事情,也由春巧代为照看。
路平立在一旁小心伺候,而那说着重病在床的他家夫人,正在伏案作画呢。
看他手里研墨的动作停住了,辛荣白他一眼:“加了马血会凝固的。”
言下之意就是,麻利些,别耍滑。八零小说网
路平胳膊举了一个中午的水盆子,又酸又涩,早已经不是自己的了,又被抓来磨墨。
这会儿子,想磕头认错的心都有了。
辛荣仿佛听到了他心里的思铎,道“认错要是有用,你家侯爷早就尾巴翘到天上去了。”
路平:“……”
直到春巧回来,伺候夫人用了晚饭,路平才得了一口喘气儿的功夫,守在门外给夫人值夜。
他累如死狗的搭在栏杆上面,让四肢得以缓一缓。
一静下来,他就想到他家侯爷,小侯爷失踪,七爷和颜将军汇合以后,死活没找到他的人,后梁那边又是连声屁都没有。
没有抓他们家侯爷出来威胁,也没有传什么书信文书什么的。
好好地一个大活人,就这么悄无声息的消失了。
等大军到下马坡去看,只有一地的死尸,还有头先冲破了后梁骑兵的包围,闯进来救人的十几个先锋兵。
只是尸体搭着尸体,个个死状惨烈,却死活找不见他家侯爷的人影。
路平吸了吸鼻子,眼泪又掉了下来。
“小侯爷……您在哪儿啊……”
他恨不得此刻自己就立马死去,只要能让他们家侯爷能够平安回来!
屋内,辛荣翻来覆去的脑袋疼,路平的抽泣声打门口传来,更是吵得她心烦意乱。
想让人……出去踹他两脚。
辛荣长吸一口气,努力平复心情。
二十万银子都没了,北绒的药材也没了……这点儿事情算什么呢?不能气,不能气!
好不容易,她浑浑噩噩的脑袋发沉,眼睛也迷离的合起……
唯有耳朵竖起,便是睡着了,也舍不得错过外面的梆子声。
咚——咚,咚,咚,咚,咚!
六梗声响,辛荣一个轱辘从床上起来,睡在外间的春巧也跟着起来。
“钥匙带着了么?”
“带着呢。”春巧道,出门左拐,一脚踹醒了哭哭啼啼大半夜的某人,“快起来!”
路平才哭累了睡着,就被人踢醒,想张嘴骂人,迷迷糊糊的看见那双熟悉的绣鞋,到嘴面的脏话又吞了下去。
“春巧姐,是夫人有吩咐么?”
春巧又踢他一脚:“去接小侯爷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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