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成泽在众人不注意时险些站不住。
高大的身躯好像一下子干瘪了。
他面无表情，是因为心被捅了个窟窿，正在往外泵血。
疼得麻木。
杜成泽，已经做不出表情。
环顾一周本该熟悉至极的家，此时却是无比陌生。空荡荡的，一片死寂。
犹如他此刻的心。
一切好像都变了，翻天覆地，灾难性的，再也不能恢复如初。
这场巨变终于让杜成泽意识到，他之前妄图粉饰太平，想保全家庭完整和睦的做法是多么的可笑。
也从内心深处认识到，他的怯懦和卑鄙。
这么多年，他下意识地就想否认赵茹是凶手的可能。
而这也可能给了赵茹继续作恶的底气。
他，一个父亲，为了罪魁祸首和自己的脸面，致使自己的孩子在外受苦多年。现在虽已经相认，但至今不亲近自己。
他，可能永远失去了一个孩子的孺慕和敬爱。
他，不配为人父。
他，失败至极。
所有一切的认知，让他悔不当初，抱憾终生。
这恐怕就是全天下最折磨人的惩罚。
他，将毕生心神不宁。
***
事情沸腾几天后，终于有了结果。
可能不尽如人意，但杜晚作为受害人已经满足。
保姆拐带儿童，参与人口贩卖的证据已被提交给警方，作为嫌疑人被正式拘留，判刑只是时间问题。
赵茹因抵死不认，又没有确切证据可以指认她的罪行，警方不予逮捕。但她和亲生女儿杜以晴撕破脸后精神状况一直不稳定，杜成泽以此为由将她送进疗养院，并在私底下跟杜晚兄妹和何家人保证，这一辈子赵茹都别想出院。
相当于变相囚禁。
也算是多全齐美的办法。即保住了杜家和杜以城姐弟的名声和前途，又让赵茹受到了应有的惩罚。
杜以城自始至终都是无辜的。
杜晚认他这个弟弟，也会跟他讲明白赵茹所犯罪行，和应受的惩罚。
跟小孩子，也是要讲道理的。
不管对方怎么想，又会怎么做，杜晚问心无愧。
索性，杜以城虽然小，但也明白基本的道德是非，知道赵茹罪有应得。
不会怨恨杜晚。
反而为杜晚多年的艰苦感到羞愧。
替他母亲感到，羞愧。
杜晚挺欣慰。如此，她很满意。
失去了富太太的光环，失去了儿女的信任爱重，失去了引以为豪的丈夫，失去了外面自由的空气，赵茹可以说失去了所有。
对她这种野心勃勃又贪慕富贵虚荣的女人来说，这就是对她最严厉的惩罚。
杜以晴则办理了退学手续，修养一段时间后，准备出国念书。
杜成泽心力交瘁，还要强打精神处理这一堆烂摊子，整个人肉眼可见的削瘦了下去。
精气神也好像一下子散了大半。
他表面上看起来镇定，但实际上内心和这个家一样，支离破碎。
杜家的事作为热门八卦，在学校里被传了个遍。
各种流言争论都有了最终结果。
杜以晴的母亲住进疗养院，之前的保姆进了警察局，杜以晴自己退学了，所有的迹象都表明，最早的离奇爆料居然真有很大可能是真的。八零小说网
杜晚实名小可怜！
之前大家因为流言的真伪吵得厉害，但也都是私底下小声争论，怕不符实，会伤害到杜以晴。
然而看到结果的现在，众人只觉得心绪复杂，原来高高在上的女神，可能真的有那样一个不堪的母亲。
对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孩子下毒手。
在自己女儿享受优良教育的时候，在给自己女儿买奢侈品的时候，另一个无辜的女孩子确在受苦。
杜以晴在享受这一切的时候，杜晚在受苦。
而杜以晴本人，在杜晚回归后，茶言茶语，小动作不断。
针对一个受了她妈妈亏待的女孩子。
她的亲姐姐。
在这种情况下，同学们很难把杜以晴和她母亲完全割裂开来。
学校里到处都在议论杜家事。
也幸好杜以晴自那天跑回家大吼大闹后就再也没来学校，之后更是让杜成泽秘书帮忙班里了退学手续。
不过，这可害惨了林霜霜等人。
作为之前跟杜以晴关系最密切的人，在没有正主的时候，众人议论的中心难免偏到她们身上。
特别是林霜霜。
之前为了接近郑时意，她贴杜以晴最紧。
现在她最讨厌的人就是杜以晴，简直恨死她了。
杜以晴是躲了，可那些好事者却把自己堵了。
她虽然不喜欢杜晚，但听说了对方的不幸遭遇后也生出些愧疚。
女生之间的讨厌都是小打小闹，上升到犯罪的程度就是骇人听闻了。
她有最基本的良知。
她能想象到杜晚之前的十多年都在什么环境下长大。电视上，关于农村题材的节目特别写实，随便瞟一眼，也能窥见杜晚成长的艰辛。
而回归杜家后，小一岁的妹妹占尽家人宠爱，这样的心情，对一个十几岁的女孩子来说，特别残忍吧。
自己之前还因为杜晚来自乡下，对她冷嘲热讽……
自己真挺坏的。
林霜霜羞耻地在内心承认了这一点。
她想道歉，但每次对上杜晚冷清的目光就退缩了。
伤害已经造成，道歉也只为了让自己不再心存亏欠。
而且，她也受不了别人的目光……
她害怕自己的道歉会成为大家新的话题，被八卦，被翻出老底。
那简直比裸奔还可怕。
她，她也想躲了，想转学，可是又不知道该怎么跟家里人交代……
杜晚也忙。
她在安慰为此气得整人阴郁下来的江也。
但这是杜晚的家事，而且一切都已经有了定论。
江也也只能无可奈何地生闷气。
比杜晚这个当事人更愤怒。
倒不是说杜晚大度到不计较，只是她没把这事看太重要，相应的，也就没那么义愤填膺。
心里肯定是有波澜的，难以描述的复杂，到不全是愤怒。
所以看上去相对平静。
如果她生活不幸艰难，得知这一切，她可能会感到愤恨，为了自己吃过的苦，受过的白眼。
但是，她不是。
奶奶给了自己她能给予的一切，生活虽算不上宽裕，但杜晚很幸福，有时候她甚至会感激和奶奶的相遇，这么好的人，是自己的奶奶。
因此，杜晚反而没有其他人情绪激烈。
为了让激动的江也冷静下来，杜晚冲动之下答应，要是期中考试还被他压一头，自己就正式答应做他女朋友。
而随着高三第一次大考的到来，杜家八卦的热度终于退去。
考试的两天一闪而过，终于到了最紧张的时刻。
成绩，红榜！
而成绩张榜的当天，也是杜以晴飞往大洋彼岸的日子。
杜晚也舒了一口气。
沉默了半个月后，杜以晴就一直闹，想留在国内。
还拉上杜以城一起哭求。
只愿一切顺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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