烈阳滋滋焦烤大地,道路中行人无几,摆凉茶的铺子支起偌大的伞盖,招揽了三俩聚集的路人,一口凉茶下腹,迎面拂来的风才好似有了丝丝凉爽,再听那说书人捏腔拿调,便有了几分惬意。
“再看那大虫吊睛白额,猛地从草丛窜出,尘土飞溅,嘶吼震天,山林中鸟雀逃窜,霎时间天地无声!那山人见势不妙,忙一步上窜,往高树攀爬,大虫倏然——狂风般扑来,刚巧咬着山人一截裤管,利齿从腿间划过,撕拉就扯下一块皮肉,山人只觉一股钻心的疼,也不敢耽搁,咻咻几下,到了高处。这时才有心思下看,嘿!这大虫只能在下边儿干着急了吧,且这——”
“等等。”说书人被打断,清悦的少女声纠正他,“你说得不对,大虫会爬树,山人基本逃不走了。”https://ensotemple.com
出声之人衣着不凡,身畔有家仆婢子服侍,显然非寻常人家。观其发髻衣饰及身边的男子,说书人眼珠子滴溜溜转了圈,笑道:“多谢这位夫人指正,小人也没见过大虫,不过从书中看了几眼,原来这大虫还会爬树啊,真是可怕、可怕!”
他开口抑扬顿挫,语调起伏极其到位,不管什么话,经了这说书人的口,总要多几分趣味。
且因这虚心的态度,静楠一行人对他观感颇佳,给这说书人赏了一贯铜钱,而后私下召他,“你是这江州人氏,可了解这里的父母官?”
出声的,仍是静楠,但她身旁静静喝茶的荀宴气质实在不容易让人忽略,叫说书人忍不住看了好几眼,心中思忖着,这人气势做派,颇有些像他曾经见过巡街的一位钦差。
观其架势,官阶指不定比那位钦差还高。
听说夔州那边儿有什么王爷出游,陪同了诸多大官,这位说不定就是那大官之一,兴许是来考校官吏的。
心思定了,说书人忙吐出一串溢美之词,赞他们江州官吏尤其是那位知州大人,处世公正、为官廉洁、爱民如子,才在江州待了三年,就已经让江州上下官风焕然一新,百姓都极为爱戴。
徐英听了,左右打量,不禁笑,“你和这位知州,不会是亲戚罢?”
“哪儿能呢,小人若能和秦知州攀上亲戚,那就是祖坟冒青烟了!如今也不至于在这茶水铺子里,做个小小的说书人啊。”
众人一听也是,又问了他许多当地的风土人情,说书人一一如数家珍,对答如流,最后又得了几贯赏钱,心满意足地离去。
回马车后,荀宴伸掌,静楠抿唇,不情不愿地把脸凑过去,“哥哥要轻点,我今天点了胭脂。”
说罢,她脸蛋就被揉捏了番,变得更红。
她依旧不解,“这位秦青,凡是有关他的折子,就没几个夸他的,都在抨击他刚愎自用,狂傲自大,施行政令从不顾民情,鱼肉百姓。刚才那个说书人,确定不是他的人嘛?”
抵达江州前,二人关于秦青此人,打了个赌。
根据一些官员的奏疏和以前皇帝身边得用之人的话语,静楠了解到的秦青,是个因过于自负狂放,惹下祸事而被家族流放出京的世家子弟。后来,他凭借自己的才能考取功名,先当了五年小县令,而后再慢慢升上这知州。
可即便他当了知州,也没几个人说他好话。
从曾经的家族到一些同僚都如此评价,静楠认为秦青为人即便没那么夸张,也八|九不离十,但荀宴所持意见,却和她相反,才有了这个赌约。
见她疑惑,荀宴慢慢解释:“有才之人,所得评判不说毁誉掺半,也不该尽数诋毁。从父皇身边多人口中听说过此人后,我便有意着人探过江州,三年来江州所纳赋税逐年攀升,治地风调雨顺,百姓安乐,若秦青当真是鱼肉百姓之人,绝不会如此。他不过是专心政务,不屑于讨好天子近臣,又曾在京中得罪族人,无人为他进言罢了。相反,一些在京中官员口中大肆称赞之人,却不一定是位好官,很可能只是善于钻营罢了。”
静楠恍然,三人成虎,她在见到秦青之前就听说了他太多不好的传闻,对此人最开始就心有成见。
“不过,光听一个说书人的话也不可信,事实如何,还是要亲自去看。”
这是荀宴巡幸江南的第二月,七月他便到了夔州,在当地做了番掩饰后,就同静楠偷偷走陆路到了江州。
作为皇后的标志□□宠——啾啾,自然是没有被带上的,它如今是鸭大爷,在夔州享受最贴心的服侍,倒也不必担忧。
静楠皱皱鼻子,“那结果就不能算,哥哥刚才怎么能罚我。”
“那是罚吗?”荀宴惊讶,“方才我不过伸手,你就自觉凑了上来,我以为,圆圆是想让我帮忙揉脸。”
静楠:“……”
她认真盯了他半晌,随后道:“哥哥变了。”
荀宴只喝茶看书,故作不知,等怀中撞进一个小姑娘,才放下杯盏,按住她试图探来的小爪子,制住她在怀中的挣扎,将人揽住,一起看窗外风景。
这一路,欢乐繁多。
————
江南皆苦夏,尤其在这炎热的八月。
本计划好要去观察秦青为人为官的静楠,一连在客栈歇了三日,都疲懒无比,榻都不愿下。
这座客栈建于江州最繁华地段,临江而立,本就较他处凉爽,使银钱还可无限续冰,宛若天然冰窖,舒畅得很。
静楠趴在榻沿,手持书卷,一副认真模样,偶尔抬首含一口冰沙。
直到书被抽走,荀宴好笑道:“一刻钟,一页都没翻动,圆圆这是看的什么?”
“哥哥不懂,我这是用心默记。”静楠言之凿凿,一双眸子漾着清澈水光,“读书不在快,有心则灵。”
脑袋被轻轻敲了敲,“躺了三日,还不走动?”
难得到江州,静楠自是想玩儿的,可目光一扫窗外,似乎就能瞥见热意蒸腾下扭曲的白汽,连遮阴的高树也变得滚烫起来,瞬间就平息了一切外出的心思,她仰躺在荀宴腿上眨眼,“我想和哥哥多独处几日。”
“我看是想和冰块独处。”荀宴摇头,却也不勉强她,拿着书自己坐于躺椅,悠悠看起来。
他并不急,这次下江南的行程,本就有近半的时间都用于游玩,真正的重点,是在最后的盐城。
客栈的床铺,都换成了散热竹垫,静楠窝在上面打了个滚,冰碗空空,很快就感到了无聊。
她悄无声息起身,想朝荀宴偷袭一把,他好似背后长了眼,突然转身,静楠一个不稳,摔倒过去,将人扑个正着。
呆了呆,她迅速为自己找了个完美理由,“这是投怀送抱。”
荀宴险些没忍住,“投怀送抱,是这么用的?”
“唔,投入怀抱以博取欢心,没有错。”静楠给自己点头,又很自然地在他怀中调整坐姿,“我在博取哥哥欢心呀。”
她随机应变的歪理总这么多,荀宴忍俊不禁,将人抱稳,手揽在肩头,忽而皱眉,这一层轻纱也太薄了,“这是行走在外的衣裳?”
“嗯。”静楠不明所以,在他面前晃了晃,“漂亮吗哥哥?这是江州特有的布料,夏日避暑极佳。”
荀宴含糊应了声,摩挲着布料,怎么看,怎么都觉得过于轻薄。
正是因为这轻薄,连彼此肌肤的温度,几乎都能感受得一清二楚……等等,荀宴后知后觉,才发现距离过近,小姑娘呼吸间喷洒的气息,都打在了喉间。
喉结本就敏感,意识到后,他更是不自然地微微后仰,试图避开。
静楠不知所觉,伸臂勾在他脖间,动作时,肩头露出些许,雪白细腻,瞬间晃了眼,荀宴后仰的动作僵住。
慢慢在他腿上跪起,静楠抱住他往后方的桌上伸手勾物,试图将第二份冰碗勾来,丝毫没发现,自己衣裳已经滑到了肩侧,那儿颇为清凉。
小姑娘自带的馨香和灼热的体温交织,让荀宴忽而抱着静楠猛地站了起来,将她放回床榻,飞快出门。
“……哥、哥?”静楠准备追去,却被荀宴一句“别出门,我去去就回”给拦在了房内。
许久,仍不闻动静,静楠赤足落地,召来侍婢询问,侍婢亦是一脸茫然,“陛下方才捂鼻而出,好像……流血了。”
流血?静楠纳闷,是天气太热,内火旺盛吗?
她欲出房一探究竟时,荀宴已回了,面色如常,看不出有何异样。但静楠仔细注视片刻,道:“哥哥,耳朵好红。”
“是么?”荀宴若无其事般,“天太热了了,看来确实不宜出门。”
他将两窗大开,迎面袭来一阵热浪,却是让耳根更红,方才平静的鼻间,也再次有了蠢蠢欲动的迹象。
说实话,荀宴从没想到,自己会是如此缺乏定力的人,连夜间抱着一起睡都能忍住,此刻仅仅是看到他的小皇后的一片雪肩而已,竟就……
他只觉丢脸。
静楠眨眼,若有所思,联想到大公主塞给自己的基本图画,似乎有了想法。
接下来的半日,二人相安无事地在客栈内度过,由于天儿太热,许多在客栈落脚的客人都未出门,用膳时大堂也格外热闹,荀宴便着人将饭食送入房中。
这间客栈厨师手艺不错,但静楠动了几筷,就感到身上出了汗,置筷道:“我吃好了,先去沐浴。”
“莫贪凉,只可用温水。”
“嗯,哥哥要一起洗吗?”
荀宴半口汤含在口中,一时竟难以入腹,而后沉脸道:“这种话,谁教的?”
“无需教呀,男女大防是对非夫妇的男女而言,我和哥哥既成夫妻,不就凡事皆可了吗?”静楠一脸坦然无辜,还为他这话感到奇怪。
他的小妻子,一如既往得领悟力卓绝,荀宴不知该如何说,最后只能道句“这里太小了,也不方便”给糊弄过去。
随着婚后相处时日愈长,荀宴发现,静楠对于与他亲密的害羞越来越少,取而代之的,是对他身体的好奇。
男女之间的许多差异,如腰腹、胸前、腿部、喉间的不同,她见了,似乎都想探究一番,探究的后果是,荀宴要扯越来越多的话来搪塞。
他甚至不知,自己还有多少话可以哄住她,还有多少忍耐力可以克制自己。
无声叹气,荀宴心想,成婚的日子,似乎的确早了些……
心不在焉地看着书,半晌后,荀宴闻得动静回头,登时惊得呆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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