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穿着一身休闲服,手里拿着一捧玫瑰,有些紧张的摸了摸自己的衣领,他担心这件衣服不够郑重,更担心他今天看起来不够帅气,路过能反射人影的镜子时,他总是忍不住侧身打量自己的样子。
胡子都已经刮干净了,眉毛也修过,牙也刚刚去洗过。
一个方形的盒子被他放在兜里,时不时就要去碰一下。
今天是个大日子,他在半年前预定了座位,就为了等待今天,他那时想着,如果到这个时候他还在跟女友恋爱,那他就要向她求婚,如果两人在期间分手,那这个座位就转给有需要的朋友。
但显然,好运眷顾着他,这半年他跟女友的感情很稳定,甚至更加火热,他认定她应该是他的人生伴侣,也对两人的未来充满信心。
至于这个私房菜馆,是他的长辈告诉他的,那个长辈是家里最成功的人,现在五十多岁,却已经是好几家公司的老总,在听说他想找女友求婚后,就介绍了这个地方。
长辈当时是这么说:“求婚最好能在一个私密的环境里,如果她答应了,你们就能好好庆祝,大吃一顿,如果她拒绝了,那你们也不会在围观者的目光中无地自容。”
“更何况,在你还不确定她是不是会答应的时候求婚,选在人多的地方,她又不想答应,那你们都会很难堪,对她来说也并不浪漫,只剩下绑架。”
然后长辈就帮他订了位子。
这家店他之前从来没有听说过,但他上网查了很久后,才发现这家店只接受预定,并且一周只营业三天,没有菜单可以选择,全看主厨当天的心情。
但网络上对这家店好评如潮,虽然写评论的人并不多,但每个评论都写得像是美食评论家的文章,字数也多得可怕。
只是每个人在写评论都之前,都会激动的表示自己能订到位子有多幸运。
原来除了一周只营业三天外,每一天也只接待一桌客人。
无论这一桌客人是一个还是几个,都只有一桌。
男人这才明白这个位子有多珍贵,自己家长辈又有多为他着想,虽然他对这家店的味道充满了向往,却又害怕这间店的环境不够好,不够浪漫,毕竟这是他要求婚的地方,一生可能只此一次,他不想留下遗憾,也不想让女朋友将来想起来的时候,画面不够美。
尤其是在他按照导航走进小巷的时候,他的心差点跌落到了谷底。
他并不是真的冲着美食去的,食物好吃只是锦上添花,环境才是重中之重,他不是去吃饭的,而是去求婚的。
但是当他鼓起勇气,推开面前那道黄色的木门后,迎接他的是一个和他想象中截然不同的世界,他看到了一个院子,院子里有葡萄藤爬满的木架,叶片正轻松的舒展着,虽然此时已经没有阳光,可木架旁的落地灯却散发着昏黄又温柔的光芒。
脚下是石板小路,石板旁确是雪白的细沙,这个小院像是遗世独立的小世界,外面的喧闹在他踏进来的那一刻起,就离他远去。
男人的心忽然就静了,他走到石板路的尽头,按响了门铃。
很快,里面传来了脚步声,那脚步声像是有某种规律,并不急促,而他等在门外,也没有感到急切。
面前的门被拉开,男人看清了这个出来迎接他的人。
一个帅气的年轻男人,他有着精致的五官,头发有些微凌乱,却不会让人觉得他不修边幅,甚至让人觉得他原本就该这样,这样最适合他。
迎接他的人也在看着他,对方微笑着问:“赵先生?”
赵冲连忙应答:“对对,是我。”
“我是菜馆的厨师,明谦。”明谦微微侧身,“跟我来吧,我带你进去。”
赵冲跟上对方的脚步,他不太明白为什么来接他的会是厨师,难道不应该是服务员吗?
但跟在对方身后,他却问不出这个问题。
因为他的注意力被室内的装潢吸引了。
跟外面不同,室内的装潢是大片大片的白色,像是根本没有装修,又像是极简的装修,但当他被带到餐桌前时,他的一切疑问和忧虑都消失了。
巨大的落地窗外是绽放的花丛,他甚至能看到蝴蝶在里面嬉戏飞舞,而整间屋子只有这一个餐桌,餐桌上摆放着细瓷碗筷,跟白色的墙壁不同,碗筷用了非常温柔的灰色系,上面有繁复又充满艺术感的花纹。
而他的头顶是一盏明亮的灯。
让室内看起来更大,空间感更足。
墙上挂着壁画,赵冲没什么艺术修养,他分不清画的好坏,但只有这里的画,他能看出来。
因为哪怕这些画并不写实,他也觉得很美——美就足够了。
明谦对他说:“我听赵叔说你今天是要向女朋友求婚?”
赵冲有一点羞涩,但强作镇定:“对。”
明谦:“那你记得她的口味吗?”
赵冲:“她喜欢甜一些的菜,像是鱼香肉丝,糖醋里脊这些。”
“她还喜欢叉烧肉,但是吃两口又觉得腻。”
说起这个的时候,他的脸上是带着笑的,像是在傻乐。
明谦也跟着微笑:“好,她大约什么时候到?”
赵冲看了眼手表,抬起头说:“这手表是她送给我的,她一个月工资八千,这表就要一万二。”
炫耀完,赵冲又说:“她七点半下班,现在八点,应该还要二十分钟就能到。”
明谦:“你需要先吃点水果吗?”
赵冲摆摆手:“不用了,我现在不太吃得下。”
他激动的什么也不想吃,只想数着秒,等女朋友到来。
明谦没有再劝,而是走向厨房,他在进厨房之前还转头看了眼赵冲,他倒是很了解对方的心情,毕竟也是热恋过的人。
今天因为只有两个客人,所以明谦让幽君去火锅店看看。
火锅店现在生意很好,每天的客流量能让许多大店都羡慕,员工也新请了不少。
比起火锅店,明谦在私房菜馆待的时间更长,因为在这里,除了招待客人,就只有他跟幽君两个人,偶尔他们会坐在花丛里,倒上两杯茶,就可以坐一下午。
明谦也重新爱上了看书,他看书的时候,幽君就会在旁边玩游戏——不过他自己玩不了一会儿,就会催促明谦把手机拿起来。
现在幽君十把里能有一把从人多的地方出来,每当他成功吃鸡,明谦为了庆祝,就会下厨做一顿豪华大餐。
他们的日子过得很平静,但并不缺少爱意,将来的日子还很长,如果只是沉溺于热恋带来的激情中,那当激情退却,风平浪静,这段感情将无以为继。
平时他们相处就是老夫老妻,但每年他们都会出去旅游一次,有时候是国内,有时候是国外。
他们还去过一次非洲,体验了一把当地的班车,然后因为路太差,三天的车程硬是走了七天,中间遇到了各种麻烦事,比如轮胎陷进了泥地里,前面的车走不了,又或者是车突然没了油。
这些麻烦事在明谦和幽君看来却很有趣。八零小说网
他们会不断拍照,然后把照片打印出来,放进相册里。
比起存在手机里,打印出来显然更有收集感。
有一次他们去泰国看表演,明谦差点被拉到台上,还是幽君冷着一张脸把他拉回来。
表演节目的艺人表情尴尬,于是另外挑选了一位男士。
明谦觉得现在的生活可能不太浪漫,但偶尔,他又会觉得每天都很浪漫。
女孩赶到的时间正好是赵冲说的时间,她穿着高跟鞋,却在进门时由明谦提供了一双符合她脚码的平底鞋,白色的单鞋非常漂亮,女孩原本想拒绝,毕竟别人的鞋子,不知道上一个穿过的人是谁,那个人又有没有脚气。
但明谦却在她开口之前说:“这些鞋都是一次性的,你穿过之后就会扔掉。”
女孩犹豫片刻:“那会不会太浪费了?”
明谦摇头:“不会,有很节约的处理方法。”
这个节约的处理方法就是直接销毁,因为这些东西都是幽君“变”出来的。
女孩换上了这双新鞋,高跟鞋被放进了入门的鞋柜里。
然后她被领到了餐桌旁边,跟自己的男友见面。
刚刚下班的女孩只以为今天跟平时没有区别,只是在休息时间跟男友见面,然后一起吃顿饭,吃完饭后可能会去看一场电影,或者去开个房间,所以她也没有提前准备和打扮,她穿着便于上班的短袖和长裤,把长发系成马尾。
比起精心打扮的赵冲,她显然有点不在状况内。
但赵冲不在意,在他眼里,女友任何时候都是美的,这种美超脱世俗,足够他用一生去追求。
“这家店的装修好奇怪。”女友落座后小声对赵冲说。
赵冲点点头,赞同道:“对,不过看久了又觉得很漂亮,特别奇怪。”
女友环视周围,竟然也觉得赵冲说的对。
很快,明谦就把菜端了上来,今天只有他一个人,但他并不忙碌,食材都是准备好了的,一次他可以送上两道菜。
因为照顾女方的口味,明谦订了一道主菜,菠萝咕噜肉,店里的水果都是灌灌提供,水果的品质高的世间少有,菠萝还带着一点难以察觉的酸味,正是这点酸味,让这道菜虽然甜,却不会让人觉得腻。
前菜和汤以及甜品都是明谦早上就定好的。
他只会在客人到店后,根据客人的口味定一道主菜,别的都随他自己的心情。
私房菜馆的收费并不便宜,但其实明谦并没有从中挣到多少钱。
他只是为了乐趣,而不是为了挣钱,如果说钱的话,火锅店带给他的收入就已经很可观了,三年前他还往杨哥的公司投了钱,现在每年也有上百万的分红。
收费高是因为店面的租金和各种装饰品的成本。
明谦对自己的客人并不挑拣,也不觉得自己在哪里工作,面对什么样的客人有什么不同。
以前他在火锅店的后厨满头大汗的熬火锅底料时也觉得很快乐。
甜品是一道蝴蝶酥,明谦自己改良了配方和做法,做出来的蝴蝶酥是玫瑰馅,外皮酥脆,入嘴一碰就碎,形状是一只展翅欲飞的蝴蝶,它的触角甚至会因为风的吹动而微微颤动。
他对这道甜品很满意。
而第一个吃这道甜品的幽君也觉得很好。
此时看着这道甜品的赵冲女友,只看这道甜品的样子,就已经觉得很好了。
当她准备把这只蝴蝶用勺子送进嘴里的时候,赵冲终于忍不住了,他连忙阻止女友的动作,然后有些纠结地问:“你先用勺子敲一敲吧,说不定里面有什么东西,会硌牙呢?”
女友一愣,她察觉到了什么,然后迅速反应过来,她不敢置信地看着赵冲:“你……”
赵冲心一横,他坚定地看着她,用眼神催促她敲开这只蝴蝶。
女友终于如他所愿,拿起勺子轻轻一敲,蝴蝶碎开,露出玫瑰蜜心,而里面有一枚钻戒。
不知为什么,那枚戒指在被她拿起来的时候,并没有沾上蝴蝶酥里的玫瑰芯。
钻石不算大,但女友还是捂住了嘴。
赵冲拉开椅子,他单膝跪在地上,用那双专注又炙热的眼眸紧盯着女友的眼睛:“你愿意嫁给我吗?”
女友忽然眼眶湿润,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眼眶会湿,这明明不是什么让人伤心的事。
可是当她哽咽着点头说好,被赵冲抱进怀里的时候,才知道“喜极而泣”四个字,不是古人胡编乱造的夸张成语。
明谦出来的时候,这二位已经旁若无人的吻到了一起,明谦默默退回了厨房。
想了一会儿,他给幽君打去了电话。
他的电话幽君总是秒接——因为幽君的通讯簿里只有他一个人的号码。
其他人给他打电话他也不会接。
所以幽君从来没有被垃圾电话骚扰过。
“你还在店里吗?”明谦靠在墙上问。
幽君的声音在电话里总是显得更加低沉,富有磁性:“在,怎么了?”
明谦:“你什么时候过来?”
幽君:“我现在就过去。”
很快,幽君就回到了店里,他直接走到了厨房,没有去餐厅看一眼,刚进厨房,他就看到了靠在墙上玩手机的明谦。
“在玩什么?”幽君从正面双手把住了明谦的腰。
明谦把手机翻面,给幽君看手机画面,那是一段视频,是他们上次去海边旅游时拍的。
他们坐在游艇上,两人凑在一起,浪花肆意地落在他们身上,而他们脸上都带着笑,只是幽君笑的克制,而明谦笑得毫无顾虑。
幽君在明谦额头上落下一吻:“你又想去海边了?”
明谦笑着说:“不是,我想去埃及,你想不想去?”
幽君:“……”
他对埃及一点了解都没有,也不觉得那些石头堆的“金字塔”有什么好看的。
但明谦想去,他就顺着说:“想。”
然而明谦现在已经足够了解幽君,从幽君的表情和眼神就能察觉出他的想法,于是他又问:“今年就在国内怎么样?”
幽君:“行。”
明谦继续说:“去九寨沟?我们还可以顺路先去看熊猫。”
幽君倒是知道熊猫现在已经成了国宝,只因为它们数量稀少,因为幽君完全看不出熊猫的可爱,所以明谦对熊猫的热爱他就更不明白。
明谦:“你真的不觉得熊猫可爱?圆滚滚的,眼圈也是黑的,平时不是吃就是睡。”
幽君:“猪不也这样吗?只是眼圈不黑。”
明谦沉默了几秒:“猪……也可爱。”
明谦:“那就先去看熊猫,再去九寨沟,就这么说定了。”
定下今年的行程后,明谦又离开了厨房,赵冲和女友已经准备离开了,菜馆是提前付款,所以他们现在不用结账。
离开的时候,赵冲还握住了明谦的手,向明谦表示感谢,不知道是在感谢菜很美味,还是在感谢这家私房菜馆成为了他人生中最美的一段记忆。
“刚刚我看到有人走进了厨房。”赵冲在门口的时候问明谦,“他是店里的员工吗?这个时候才来?”
他还是不能理解,为什么明谦既是老板,又是厨师,还兼任了服务员。
明谦微笑着对他说:“他是我爱人。”
赵冲愣了片刻,反而是他女友说:“他看起来很帅,虽然我只看了一眼,但肯定是个帅哥,你们的感情也一定很好,祝你们白头偕老。”
明谦脸上的笑容真挚了许多:“你们也是。”
女友的脸红了,她跟赵冲牵着手,两人的手握得很紧,然后一起走上了石板路。
将来的路,他们要跟身边的人一起走了。
再次走出黄色木门,女友才忽然记起了什么,她瞪大眼睛转身,像是要透过这扇木门,再看清里面的人。
赵冲奇怪的问:“你在看什么?”
女友激动地说:“老板是明谦?!我的天!你看过几年前那部综艺吗?我们的店。”
赵冲摇摇头,他一直都不怎么爱看综艺,看电影也是找文艺片看。
女友:“我刚刚就觉得很眼熟,但就是想不起来在哪儿见过,刚刚总算记起来了!”
“他当时很火的!人气特别高!我还嗑过他跟收银帅哥的cp,我还写过同人文。”
赵冲的注意力却在别的地方:“你还写过文?吗?给我看看。”
女友:“……你就听了个同人文吗?”
更何况虽然她还存有以前的文本,但并不准备给任何人看。
因为这个文本已经被网站删除了——由于违禁,至于为什么违禁,咳咳,这就不用细说了。
女友忽然拍了把自己的额头:“刚刚进厨房的那个人,好像就是收银帅哥!”
她记得对方的一头银发,但没想到好几年过去,对方的头发竟然还是那个发色,可见对方有多长情。
“啊啊啊啊,我嗑的cp成真了!”女友忽然抱住了赵冲。
赵冲虽然不明所以,但还是反抱住了女友,正想闭着眼睛感受一会儿,又被女友突然推开。
女友抓住他的手,像个小孩一样蹦着说:“我这几年走霉运,嗑的cp全BE了,但是这对竟然HE了!这是什么神仙售后啊!”
赵冲歪着脑袋:“?”
“我们晚上看电影?”赵冲迟疑着问。
女友还在激动:“走吧,我们打车去,等等,我先打个电话,你稍等我一下。”
然后他就看着女友给闺蜜们一个个打趣电话,然后滔滔不绝地聊起有关CP的话题。
等她聊完,身后私房菜馆的灯也关了,幽君和明谦一起走出了黄色木门。
四人都站在门口,赵冲有些尴尬。
女友倒是直接挂断电话,走到明谦面前问:“你是明谦吧?对吧?”
明谦:“我是……之前我跟赵冲自我介绍过。”
女友看看明谦,又看看幽君,难以抑制激动地情绪:“我祝你们永远幸福,长长久久,日久天长,早生……生意兴隆!”
明谦:“谢谢?”
女友挽住赵冲的胳膊,朝明谦和幽君挥手:“那我们先走了,叫的车到了。”
明谦和幽君一起目送他们离开。
今晚明谦跟幽君并没有别的安排,他们会直接回家,可能会打开家庭影院的设备看一部电影,然后分别去洗澡,如果兴趣来了,可能会用上衣柜里的东西,如果没有来,那他们会躺在床上一起玩游戏,或者聊聊天。
然后他们就会陷入梦境,第二天一早一起醒来,去厨房做早饭。
他们的早饭现在都由幽君料理,即便幽君的手艺不怎么样,但明谦总是会把自己的那一份吃完,然后毫不吝啬的夸奖幽君。
每一天他们都这么过,或许等到时代变化,他们又会找到新的乐趣,开启新的旅程。
对此,明谦充满期待,但他很少幻想将来的事,对他来说,最重要的是当下,是此时此刻的心情,是陪伴在他身上的人。
明谦拉住幽君的手,抬头对幽君说:“回去吧。”
幽君的手微微收紧,两人沿着小巷走向街道。
“今晚看什么?”
“悬疑片?”
“我忽然有点想看动画电影。”
“那就看吧。”
“你就没有喜欢看的类型吗?”
“你喜欢的,我都喜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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