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看向地上一身狼狈的柳康言,脸上还有未褪去的怒气,陈宇直也不跟他多废话,脱下书包,直接把人从地上捞起来背到了身上,一手捞着他的腿弯,一手拿着书包,就这么走出了巷子。
柳康言刚才浑身绷的厉害,乍见了陈宇直,诡异的全身松懈下来,如今是一点力气都没有,他只能攥着陈宇直肩膀上的衣服,使得自己不至于掉下去。
陈宇直出了巷口,左看右看发现自己不认路,只能问柳康言,
“你们家最近的诊所在哪里?”
“直走,第二个路口,左转。”
柳康言面色苍白,说话声音也是奄奄一息的,刚才被季龙踹到肚子,现在他嘴里都是血腥味。
陈宇直不疑有他,照着他说的方向走去,结果诊所没看到,却走到了一户破旧的民居前。
柳康言挣扎着要下来,又被陈宇直稳稳托住,
“这是你家吧?”
陈宇直不禁叹了口气,
“开门吧,我送你进去。”
柳康言从书包里摸摸索索的掏出钥匙开门,陈宇直背着他进去,入目就是一间简单的不能再简单的小房间,一张木板床,一张餐桌,一个小凳子,还有角落里的灶台和砧板,除此之外再无其他。
柳康言一身的泥,只能坐到了凳子上,陈宇直没地方坐,站着道,
“你赶紧换身衣服,我带你去医院看看。”
说完背过身站到了窗户跟前,柳康言看了他的背影一眼,起身从衣柜里摸出了仅剩的一件干净衣服,三两下换好了。
陈宇直听得耳边窸窸窣窣的声音停了,这才转身,见他衣服已经换好,正欲带人去医院,谁知却被柳康言拒绝了,
“不用,我家有药。”
“我帮你抹。”
“……不用。”
柳康言打开房门,垂着眼道,
“时间不早了,你回家吧。”
陈宇直看了他半晌,到底做不出什么强迫人的事,只能拿着书包离开了,临走前道,
“有事记得给我打电话。”
柳康言是班长,班上所有人的联系方式他都有备份。
轻轻关上门,柳康言靠着门板,隔着窗户看见陈宇直的身影逐渐消失,像是被人抽空了力气一般,身体逐渐瘫倒在地。
他把脸埋在膝盖处,维持那个动作许久许久,直到黑夜降临,整间屋子一片漆黑。
翌日,柳康言上学时,用刷子把书包的脏污地方刷干净,又往里面塞了一把水果刀,这才出门,谁知走到巷口,却看见了一抹熟悉的身影。
陈宇直骑着一辆崭新的自行车,一脚踩地,百无聊赖的等人,见柳康言出来,他大力挥了挥手,
“过来。”
柳康言走上前去,看他要说什么,结果陈宇直示意他坐到后座,
“上来,我顺路栽你一程。”
“不用。”
柳康言转身想绕开他,结果被陈宇直眼疾手快抓着书包提溜回来了,二人大眼瞪小眼,
“快上来,不然我不让你走。”
“……”
陈宇直为了等柳康言,天还没亮就蹲他家门口了,柳康言又一向起的早,因此二人到学校的时候没几个人看见。
“吃早饭吧。”
陈宇直下楼买了两碗牛肉粉带上来,值日生也不敢拦,柳康言闭了闭眼,
“为什么?”
陈宇直知道他在问什么,随口道,
“上辈子欠你的行不行?关爱同学行不行?看你顺眼行不行?哪儿那么多为什么。”
他把筷子一掰,往柳康言手里一塞,斩钉截铁的道,
“吃!”
今天季龙没来,可能是昨天被打狠了,早上数学老师让收作业,陈宇直睡着了没听见,柳康言也没收他的,下午发作业的时候,陈宇直才发现柳康言又帮他写完了。
“那个……”
陈宇直拿着作业本欲言又止,他想说自己写了来着,柳康言闻声疑惑回头,眼尾微眯,黑色的瞳仁漂亮得紧,
“什么?”
“……没什么。”
陈宇直对着他无端便矮了半截,什么话都说不出来,他趴在桌子上,却见外面不知何时下起了瓢泼大雨,教室门窗紧闭,外间噼里啪啦的雨声听起来无端沉闷,窗户上的雨滴蜿蜒着流淌下来,整个世界都带了几分不真切的扭曲模糊。
陈宇直有些出神,等回神之后已经放学了,他望着外间的雨在书包里摸索了一下,这才后知后觉的发现自己没带伞。
不知道为什么,他鬼使神差的就看向了柳康言,后者拿伞的动作一顿,也看了过来,二人就这么大眼瞪小眼。
柳康言没说话,把手中的伞放到了陈宇直面前的桌子上,背着书包出去了。
校门口都是散学归家的学生,一把把五颜六色的伞撑开,像是在雨中怒放的花,道不尽的妙处,柳康言把校服外套脱下随意搭在身上,单手插兜,静静跟在大堆人身后缓慢的往外走。
“叮铃——”
身后忽然响起一声清脆的铃铛声,柳康言回头一看,才发现是陈宇直,对方单脚踩地稳住车身,一手扶着自行车把手,一手撑着伞,对他道,
“坐后面去。”
柳康言顿了顿,接过他手中的伞,乖觉的坐到了后座,将伞举高,遮住了二人的头顶上方。
陈宇直寻着缝隙将自行车溜出了门外,趁着道路还未堵住的时候一路飞驰到了柳康言家里,他原打算直接走的,却被对方叫住了,
“进来坐坐吧。”
柳康言拿出钥匙开门,说完走了进去,陈宇直看了看天色,觉得还早,而且父母现在还在国外没回来,便把车停在屋檐下,蹭了蹭脚上的泥进去了。
柳康言家里所有东西都只有一套,无论是杯子还是椅子,陈宇直一点也不局促,打量了一圈自来熟的问道,
“可以坐床上吗?”
柳康言给他倒了杯热水,闻言微微点头,算是应允,因为之前的雨把衣服浇湿了,他从衣柜抽了件体恤出来,进洗手间换衣服去了。
陈宇直坐在床上拍了拍屁股底下硬实的木板,提高声音问他,
“这里平时就你一个人住吗?”
“……嗯。”
“那还挺好,自己一个人自在……哎,你合租吗?我早就想在外面租套房了,咱俩一起怎么样?”
柳康言的回答言简意赅,
“住不下。”
他身上带着些许微湿的水汽,皮肤白皙,眼瞳漆黑,像一副上好的山水墨画,往常这个点应该吃晚饭了,他走到角落的水池拿了个碗淘米,弯着腰,脊背愈发削瘦。
陈宇直悄悄看了一眼,那米一个人应该是吃不完的,便坐的更安稳了。
柳康言什么菜都没打算炒,把米放进电饭煲就不管了,从书包拿出作业摊在桌子上闷头写,陈宇直莫名有些困意,耳边是淅淅沥沥的雨声敲打屋檐,屋内是白粥咕嘟冒泡的声音,眼前是那人岁月安稳的模样……
他不自觉歪倒在床上睡着了,梦中火光冲天,一扇紧闭的门中冒出滚滚浓烟,有人在拼命拍门喊救命,指甲划过门板,留下带血的印痕。
画面忽然一闪,时而是柳康言在里面苦苦挣扎的样子,时而又是那人在烈火中的死寂淡然。
陈宇直腿一抖,醒了。
睁开眼,是柳康言家斑驳的天花板,侧头,那人还伏在桌上静静地写作业。
陈宇直闭眼定了定心神,惊慌感在心中余悸未消,他抚着心口,开玩笑似的问,
“我今天能在你家住下吗?”
“……”
“开玩笑的,时间不早了,我得走了,这几天都是暴雨,越晚下的越大。”
陈宇直起身,拍了拍发皱的衣角,看样子似乎准备走,柳康言眨了眨眼,似乎想说些什么,但又什么都没说。
“把你伞给我吧,反正明天也是我来接你。”
陈宇直拿着伞在他眼前晃了晃,笑着离开了,房子里的人气似乎也随着他的离去而悄然沉寂。
柳康言目送着他背影消失,忽然听见电饭煲“滴”的响了一声,过去打开盖子一看,原来粥已经煮好了。
分量很多,一个人是吃不完的。
柳康言第一次觉得吃饭也是这样没滋没味,他盛了一碗粥,配着超市里买来的一小罐橄榄菜低头吃着,视线却控制不住的飘忽到了床上。
也许是刚才躺了人的原因,平整的床单看起来有些皱巴巴的,枕头上还残留着些许余温,向来是自己一个人居住的地方,陡然间多了一丝陌生的气息,这让柳康言有些无所适从。
翌日清晨,雨却是停了,陈宇直准时准点踩着自行车到了柳康言家门口,嘴里咬着一个苹果,一边啃一边等人。
季龙家里情况不怎么样,也住在这片贫民小巷,他出门的时候经过柳康言家门口,正好看见陈宇直,还以为对方是专门来堵自己的,吓的一个趔趄。
“哟,”
陈宇直也看见了他,抬手拨了拨车铃,似笑非笑的道,
“大清早的这么巧,你也住这边啊,伤怎么样了,掉课可不好。”
季龙闻言牙关紧咬,阴恻恻的看了他一眼,显然不明白他为什么转了性子,宁愿跟自己翻脸也要护着柳康言那个小杂种。
“托你的福,死不了。”
季龙不吃眼前亏,陈宇直又一向睚眦必报,现在两个人并不适合对上,说完就走了。
柳康言刚好从屋子里出来,望着拐角处离开的身影,眼神闪了闪,陈宇直看他一眼,有些纳闷,
“你今天起的好像比平常晚。”
柳康言坐到自行车后座,垂眸道,
“闹钟坏了。”
“哦。”
陈宇直不再多言,蹬着自行车到了学校,昨天放学的时候就有不少人见他们在一起,如今这么大咧咧的进校,怕是认识的同学都知道他们玩一起去了。
李壮跟季龙躲在男厕所抽烟,隔着窗户看见底下的情景,不由得嗤笑了一声,
“陈宇直脑子让驴踢了,莫名其妙跟柳康言那个小杂种混什么。”
季龙把烟头在瓷砖上按灭,恶狠狠的道,
“谁知道是不是跟他妈一样卖屁股的,说不定早就爬上陈宇直的床了,我今天早上还看见他们两个勾搭不清。”
李壮惊得嘴里烟都快掉了,
“不……不会吧?陈宇直不像是兔爷啊。”
“这年头有钱人什么不玩?不是兔爷就不能玩了?想知道他们两个有没有关系这还不简单。”
上课铃响,季龙把烟头丢进垃圾筐,冷哼道,
“走着瞧。”
陈宇直也许是昨天淋雨着凉了,感觉脑袋昏昏沉沉的,偏偏脸上也没什么病态,导致在桌子上趴了一节课别人都以为他在睡觉。
因为操场有积水,这节体育课在室内上,大家有的在下棋,有的在玩手机,老师也不怎么管,柳康言看了眼陈宇直,却见他正睡得呼吸沉沉。
陈宇直……
柳康言鬼使神差的,笔尖一动,在作业本最后一页写下了三个字,然而这却没办法平息他内心的焦躁,他着了魔似的,一笔一划,一字一句,写着那人的名字。
陈宇直。
陈宇直。
陈宇直……
“叮铃铃——!”
下课铃骤然响起,柳康言笔尖深深一顿,在本子上留下了一道印痕,而陈宇直也被惊醒了,他迷迷糊糊的起身,脸上还有两道印子。
手上的作业本已经没办法再用了,柳康言把本子放进书包,重新拿了一个出来,陈宇直见状打了个哈欠,眼角沁出一滴泪水,
“老师又布置作业了吗?”
柳康言摇头,表示没有。
“那你换什么本子,我记得你一半都没用完呢。”
“……”
柳康言还没想好怎么回答,陈宇直头顶的窗户哗啦一声被人拉开了,一名穿着超短牛仔裤的漂亮女生探头进来,笑眯眯的对陈宇直道,
“哎,陈宇直,过几天我生日,我约了几个朋友一起庆祝,你一起来呗。”
女生叫卢思,因为长的漂亮,入学以来就是光英的风云人物,男朋友换了一沓又一沓,是有名的交际花,总是跟学校里几个富家子弟厮混在一起,名声不大好。
陈宇直不太想去,含糊道,
“看吧,我不知道那天有没有时间,有的话就去。”
“哎呀,必须得来,不然不够朋友。”
卢思跺脚撒娇,涂了指甲油的手轻轻拍了陈宇直一下,
“等你啊。”
说完不着痕迹的跟教室内角坐着的季龙对了个眼神,转头得意洋洋的走了。
陈宇直没在意,倒是前桌的小四眼见状转过了身,
“哎,陈宇直,你是不是和卢思谈了?”
“谈p啊。”
他趴下继续睡觉,旁人却在那儿起哄,
“卢思长那么漂亮,谈了也不亏啊,你俩还挺配的,男的俊女的靓。”
不知道为什么,陈宇直闻言下意识悄悄看了眼柳康言,却见对方正垂着眼看题目,俊秀的侧脸无端显得淡漠起来,黑色的水性笔像是有了生命一般在白皙的指尖飞快转动,彰显着主人的内心并不如表面那般平静。
下午第一节课是数学,阮老师踩着高跟鞋噔噔噔走进教室,鼻梁上架着一副黑框眼镜,十足的女强人模样,她把手中厚厚一摞课堂练习本往讲台一搁,震起一层薄薄的粉笔灰,
“陈宇直!”
这一声中气十足,直接把趴在桌上半死不活的某人惊的坐直了身,
“全班这么多人,就你课堂作业没交,我早上布置的作业,黑板上这么大的字还没擦呢!”
陈宇直今天压根也没看过黑板,而且他的作业最近都是柳康言帮忙写的,根本不需要操心,思及此处,他不由得看向了对方……
柳康言今天有些神思不属,一下子忘了这件事,察觉到身侧的视线,他不由得咬唇,无端显出几分懊恼。
陈宇直莫名觉得自己被坑惨了,最后站着挨了阮老师一顿骂,以罚抄三十遍作为结局揭过了此事。
他也是少年心性,难免有些气鼓鼓的,又见柳康言连半句解释也无,便愈发郁闷,两个人下午硬是一句话都没说过,好不容易捱到了放学,陈宇直书包还没收拾完,柳康言就闷头离开了,也不说等他一下。
陈宇直想叫他,又拉不下脸来,偏偏李壮还凑过来煽风点火的,
“今天去酒吧玩会呗,你老跟那个小杂种混一起干什么,他就是一养不熟的白眼狼。”
柳康言尚未走远,闻言脚步顿了顿,然后在陈宇直未来得及回答之前加快速度离开了这里,清瘦倨傲的背影很快消失在了走廊。
陈宇直的回答是……
“滚!”
季龙这两天被陈宇直收拾的不敢轻举妄动,李壮却没这些顾虑,他在陈宇直这边受了气,不敢从他身上找补,只能把恨意转到了柳康言身上,眼见他二人闹别扭,正是个好时机。
第二天早上,陈宇直骑着车早早到了柳康言家门口,却发现人不在,只能转头去了学校。
他来的早,整个学校都没什么人,教室里也是空荡荡的,不过灯亮着,黑板也被人擦得干干净净。陈宇直依稀记得柳康言今天做值日,一看他的位置,书包还在,人却不知道去哪儿了,八成倒垃圾去了。
陈宇直手里拿着一份小蛋糕,正犹豫着该怎么给出去,眼神一瞥却见自己桌上放了个本子,翻开一看,里面工工整整写着昨天的课堂作业,不多不少正好三十遍。
那一瞬间,心头忽然有一种说不出来的感觉,软的不像话。
陈宇直看着本子怔怔出神,刚好听见身后有动静,却见柳康言拎着扫把跟撮箕进来了,二人视线对上一瞬,后者很快低下了头。
柳康言脚步匆匆的把清洁工具放进门后面,转身想出去,却被陈宇直拉住了手腕,耳边是一道压抑着怒气的声音,
“你脸怎么了?”
柳康言没说话,也没回头,挣扎着想把手抽出,陈宇直加大力道不让他动弹,伸手把他的脸掰了过来,白皙的右脸赫然是一道擦伤,嘴角还有青紫。
陈宇直压着声音,又问了一次,
“谁打的?”
柳康言并不回答,他干脆抬眼,直视着陈宇直,
“是谁打的重要吗?”
他从小到大被数不清的人打过,陈宇直难道还能一一打回去吗?本就不是一个世界的人,为什么要强行闯入对方的生活?
就像是被困瓶中的魔鬼,他日夜祈求有人可以救他出去,第一个十年,他愿意实现对方三个愿望,第二个十年,他愿意给那人数不尽的财富,第三个十年,他逐渐在等待中心灰意冷,于是便不再祈求。
这个时候,谁如果将他放出来,得到的只有毁灭。
陈宇直隐约能猜到些许原因,这几天自己一直跟柳康言形影不离,别人顾忌着便不敢再欺负他,但只要这样的关系出现裂痕,例如昨天,柳康言的生活就会重新变得水深火热起来。
从天堂跌入地狱,给人希望又让人失望,这种事远比折辱他来得更加让人难以接受。
陈宇直既然决定要帮他,那便不能像个孩子一般,任性的撒开手。
“对不起,”
他蓦的出声,指腹轻轻摩挲着对方脸上青紫的伤口,带着怜惜与愧疚,似是承诺般一字一句的道,
“下次不会了。”再不会像昨天一样,把你一个人丢下。
陈宇直捧着柳康言的脸,着了魔般,指尖一一勾勒着他的眉眼鼻尖,最后是唇瓣,胸腔的心因为指腹下柔软的触感陡然鼓噪起来,叫嚣着要做些什么。
陈宇直到底还知道这是教室,随时会有人进来,末了定了定心神,遮掩似的道,
“中午我帮你擦药。”
刚才的气氛太过迷离暧昧,柳康言一时怔住,乱了心神,闻言慌忙后退一步,也不知听进去了多少。
星期五放学都比平常早些,下午一节自习课老师根本不管,有些胆子大的中午就直接走了,陈宇直就属于那种胆子大的,趁着中午吃饭校门把守不严,直接骑着自行车带柳康言溜了。
因为经常挨打,柳康言家里跌打损伤的药都一应俱全,他坐在床边,半强迫性的被陈宇直抬起下巴上药,密密的睫毛控制不住的眨了又眨。M.ENSOteMPLe.cOm
“疼不疼?”
其实药已经上完了,但陈宇直却还是不厌其烦的替他揉散额头上的淤肿,柳康言周身满是他的气息,闻言下意识咬住了唇,不知该怎么回答。
陈宇直看见,伸手把他的唇瓣解救出来,玩笑似的道,
“咬出血了怎么办……”
他的指尖还搭着柳康言的唇,望着那一抹嫣红,陈宇直凑近了他,像是发现新大陆一般,
“你嘴巴居然比女孩子还红。”
话音刚落,柳康言像是羞恼般哗啦一下从床上站了起来,然而陈宇直离的近,下意识后仰,本能抓住了他的衣服,稀里糊涂间也不知是谁绊倒了谁,两个人齐齐倒在了床上。
床很硬,柳康言被摔得七荤八素,尚未反应过来,唇瓣却陡然多了一抹温热,他惊骇睁眼,对上了一双同样盛满惊讶的眼眸。
陈宇直压在他身上,心跳已经乱了,半晌回过神,手忙脚乱的起身,
“那个……刚才没站稳……”
他背着身,头都不敢回,借着清理药箱的动作掩饰尴尬,柳康言没说什么,静静看了他半晌,翻身从床上下来。
二人坐在一起吃了顿午饭,清粥小菜,却也津津有味,陈宇直夹了一筷子青菜,望了眼对面的少年,状似无意的道,
“有想过以后做什么工作吗?”
“没有。”
柳康言说完,继续低头吃饭,洒脱的不像话,陈宇直三两下把碗里的菜吃干净,感觉自己是皇帝不急太监急,不过没所谓,柳康言成绩好,学东西也快,出人头地也只是时间早晚的问题。
陈宇直这个学渣,应该操心操心自己才对,他大咧咧的躺在床上消食,双手搭在肚子上一副酒足饭饱的模样,
“我打算考c大,这段时间冲一把应该没问题。”
c大算是市内算可以的一所大学,离家近,学费也在正常范围内,陈宇直的成绩上这所学校是费劲,柳康言的成绩上这所学校是委屈。
相比之下,其实a市的重点大学沧海更适合柳康言,里面不仅学霸云集,而且奖学金丰厚,不比光英高中,鱼龙混杂,什么人都有。
柳康言在这里受尽欺负,一是因为没有钱,二是因为出身,三则是因为九班包括陈宇直在内的人都不是什么好东西。
他如果能考到a市,才是最好的选择,那里没有人会知晓他的过往,也没有人会瞧不起他,周围都是书香满腹的同学,不会有像季龙李壮类无耻的地痞流氓欺负他。
这么一想,陈宇直莫名有些惆怅,忽然没头没尾的道,
“你考沧海吧,加把劲,应该没问题的,”
他说完,右手握拳对着柳康言比了个加油的手势,
“你要是真能考上,作为奖励,学费我包了怎么样?”
柳康言正在洗碗,闻言动作不由得顿了顿,他选择性的遗忘最后一句话,淡淡的道,
“我觉得c大也不错。”
“那是对我这种学渣,你这种学霸就考沧海呗,反正又不远,来回几个小时的事儿。”
柳康言没回答,只是道,
“以后再说吧。”
高考即将来临,这一段时间学校都莫名陷入了低压之中,高三班的走廊像是成了禁地,没有一个人敢擅自闯入,里面尽是老师的讲课声和笔尖在纸上沙沙写过的声响。
快班也罢,连学渣云集的九班也被阮老师再三勒令不许掉以轻心,一班做什么卷子他们就做什么卷子,连续几天的高压,大家都有点受不了,因此放学的时候,卢思邀请班上众人参加她的生日聚会,几乎没有人拒绝。
“陈宇直,你可不许拒绝啊,不然就不够兄弟!”
卢思看起来大大咧咧的,实则心很细,她知道怎么样才能说到人的心坎里,
“马上就毕业了,借着这次生日就当是最后一次聚会,少了一个两个很可惜的,我知道你和你同桌感情好,你们一起来呗。”
陈宇直不想去,因为柳康言肯定不会去,他正思考着该怎么拒绝,旁边的同学却都在那里起哄,
“哎呀走吧走吧,这么多人呢,不去多扫兴啊。”
“缺人可不好啊,以后都不知道有没有时间聚聚了。”
陈宇直敏锐的察觉到班上少了一个人,季龙。
据说他今天发烧请假来不了,但陈宇直总感觉没那么简单,他也不放心柳康言一个人回家,眉头不自觉的皱了起来,柳康言仿佛是看见了他的为难,悄悄推了他一把,小声道,
“我跟你一起去吧。”
这样再好不过,陈宇直松了口气,点点头算是应了。
卢思以前也是九班的学渣一枚,不过后来异军突起,分班考被调到了一班,她这次生日聚会很大手笔的请了一堆人,学校门口甚至还有专车接送。
一辆红色的敞篷跑车大咧咧的停在那里,开车的是名带墨镜的年轻男子,一身休闲装看着便价值不菲,见卢思出来,他顿时笑开了,方才冷漠的气质瞬间维持不住,看起来像一只小奶狗。
“不好意思啊,人太多车坐不下,你们尽管拦车,费用我报销。”
卢思说完给大家报了地址,然后转身上了那辆红色的敞篷超跑,笑眯眯的摸了摸那名男子的头,车子很快便绝尘而去。
有女生酸溜溜的道,
“她家有那么有钱吗?”
观察力比较敏锐的人已经看出来什么了,
“估计傍上大款了,刚才车后座有一件校服,好像是世伦高中的,在里面读书的都是富家公子哥,我说卢思怎么出手这么大方,她这是要变凤凰了。”
“拉倒吧,她以前交过那么多男朋友,人家估计就是想跟她玩玩罢了,当真你就输了,刚才开车的那个男生叫蒋思凯,L&W律师事务所就是他家的,你们想想看,他怎么可能会娶卢思呢。”
女生多的地方是非就多,陈宇直正在一旁听八卦听的津津有味,袖子忽然被谁扯了一下,转头一看,原来是柳康言,
“车来了,”
他指着路边一辆出租车道,
“你再不走就拦不到了。”现在路边一堆学生都在拦出租。
陈宇直拉着他赶紧冲上去,
“快走快走!”
卢思办生日聚会的地方是一个大型KTV,属于消费级别较高的那种,常人进都不敢进,她包了五个大型包间,一班两个个,九班三个,里面瓜果点心全部具备,能来确实是赚到。
正中央有一个很大的环形沙发,陈宇直反正也不会唱,坐在角落里抓了把瓜子磕,柳康言坐他旁边,静静地望着玻璃茶几,像个木头人。
气氛燥起来的时候,包厢里面已经是鬼哭狼嚎,李壮拿着两罐酒过来,跟陈宇直勾肩搭背的道,
“来来来,干一杯,这几天嘴巴都淡出鸟来了。”
他手里拿着的是fourloko混合鸡尾酒,看着度数不高,然而一罐喝完能保持清醒的却没几个,都是一些下三滥用来把妹的,陈宇直只以为是普通酒,接过来喝了一罐。
李壮鼓掌,
“豪气。”
说完又递了一罐给柳康言,大着舌头道,
“以前啊,是我对不住你,不过马上就毕业了,你也别怪我。”
柳康言面无表情,任李壮举着酒,也不接过来,陈宇直不轻不重的踹了李壮一脚,冷声道,
“他不喝酒。”
“喝两口怎么了,都是男人,怕什么,陈少,你总这么护着他很容易让人误会啊。”
李壮言语满是不怀好意的调笑,陈宇直眼尾一眯,正想发作,却就被柳康言按住了,
“我去趟洗手间。”
毕竟是别人的生日聚会,闹起来不好。
李壮明摆着没打什么好算盘,柳康言自然不会喝他的酒,息事宁人的开门出去了。
陈宇直有些酒劲上头,大脑隐隐作痛,他灌了杯冰水想压下酒意,却还是晕晕乎乎的,偏偏李壮还一直拉着他喝酒。
十分钟过去了,柳康言还没回来,陈宇直起身想去找,李壮眼珠子提溜一转,似乎是想拖着他,
“哎,今天卢思生日呢,你不去敬她一杯?”
“等会儿再说。”
陈宇直甩开他,却又被拉住了,李壮舔着脸道,
“其实何先梅喜欢你很久了,你看她都喝醉了,不如……”
陈宇直终于意识到了有什么不对劲,他闻言淡定的点了点头,说,
“好。”
然后转身,毫无预兆的一脚把李壮踹到了地上,磕碰间撞到了茶几,“刺啦——”一声刺耳的声响,一时间包厢里的歌声戛然而止,众人齐齐看了过来。
“大家好好玩。”
陈宇直冷笑,然后摔门而去。
他出了包厢,一边给柳康言打电话,一边往最近的洗手间走,然而这边信号不好,电话根本打不出去。
他走到了男厕所里,一共十个隔间,两个有人,还有八个是空的,
“柳康言?”
他叫了一声,却没人应。
陈宇直又叫了一声,还是没人应,他正准备去找找楼下的厕所,最里侧的储物间忽然响了一下。
只有一下,很轻,随即便没了动静,陈宇直眼睛眯了眯,浑身不由得警戒起来,他大步走到了里侧紧锁的储物间,敲了敲门,
“有人吗?”
旁边的隔间有人出来,用看神经病的眼神看了一眼他,然后出去了。
储物间还是没人应答,陈宇直二话不说,直接踹了上去,
“咚!”
他喝了酒,身上发飘,第一下没踹开,鼓足劲又踹了一次,这下门咣一声被他踹开了,然而里面的景象却惊得陈宇直瞳孔一缩。
只见里面一名体格健壮的男子被另一名身形瘦弱的男子用皮带狠狠勒住了脖子,二人皆是青筋暴起,都无暇顾及外面的陈宇直。
季龙面色狰狞,话都说不出来,脸色涨红呼吸困难,艰难的挣扎着,而柳康言上衣的扣子崩了两个,脸上也像是被人打了一样有鲜明的巴掌印,他已经红了眼,像是恶鬼一般,也不知哪里来的力气,用皮带死死勒住了体格健壮的季龙。
再过片刻,只怕会闹出人命。
陈宇直终于反应过来,冲进去制止住了柳康言的动作,低声呵斥道,
“柳康言!你冷静点!”
皮带被扯了开来,季龙彻底得救,倒在地上咳得肺都快出来了,一向冷静沉默的少年红了眼,恶狠狠的扑上去,像是疯了般声音嘶哑的低吼道,
“我杀了他——!”
陈宇直赶紧把人拉回来,死死抱在怀里,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但他大概能猜出些许头尾来,他不住的抚着柳康言的后背,连声安慰道,
“没事的没事的,你先冷静,收拾他的办法有很多,没必要把自己也搭进去,嗯?”
柳康言呜咽着想从他怀里挣扎出来,陈宇直加大力道把人抱紧,按着他的脑袋不让他抬起,温声道,
“没事的没事的,我在这,我在这……”
他脱下外套把人裹在怀里,牙关紧咬,末了深深的看了一眼倒在地上半死不活的季龙,
“回头再跟你算账!”
陈宇直抬脚狠狠踹了他下身,不顾耳边鬼哭狼嚎的惨叫声,带着柳康言离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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