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要一杯冰美式。”黎烟摘了墨镜看他，“你晚上有时间吗？”
“三十五元，我扫您。”
“小组作业要讨论。”黎烟说。
她和温绍元有一节重复的公共课，继食堂撒饭和临时摄影之后，两人关系熟络一些，加上黎烟上学出勤率不高，又在外面住，在学校除了温绍元没什么说得上话的人，公共课便厚着脸皮找温绍元组队了。
而且两人一起坐了夜班的长途公交，她还请客了一顿大排档，严格来说，应该比普通同学关系要近一些了。
温绍元似乎很缺钱，兼职很多，除了必修课，很多选修或者老师管得松的课，都直接翘掉，所以在学校的境况也和她差不多。
但他在学校宿舍住，算上另外三名舍友，正好组成了五人队。
此前两人关系一直都还不错，但黎烟做了些越界的动作，导致温绍元突然冷下脸来。
说起来也不是什么大事，黎烟给自己定性为，英雄救美，不，美女救帅。
温绍元学院有个学姐一直在追他，轰轰烈烈，全院，不，全校都知道了，连黎烟这个三天打鱼两天晒网的都知道了。
温绍元各种拒绝都不好使，学姐就是相信水滴石穿，总有一天温绍元的石头心会被她焐热。
可问题是，在黎烟看来，温绍元的心可不是石头做的，他们吃饭时，砰砰跳得很健康呢！
所以，她决定顺手帮一个小小的忙。
就，找几个人散布了温绍元在追她的消息，然后和温绍元一起在学姐面前晃了晃。
正常人肯定就知难而退了，谁知道学姐也是莽的，像捉奸一样跑到他们面前，指着黎烟大声质问道：“她是谁？”
不待温绍元开口，黎烟率先站到面前，笑吟吟反问道：“你是谁啊？”
这种事情，她看过的剧本可太多了。
黎烟很熟练地回头望了眼温绍元，又看回学姐，淡淡说道：“没听绍元和我提过啊。”
轻描淡写，仿佛对面是很不值一提的人。
“我是邱乐茹，温绍元直系学姐，正在追求他。”学姐直接自报家门，而后反问，“叫得这么亲热，你是哪位？”
“……我哪位？”黎烟再次望了眼温绍元，一只胳膊揽住他，宣誓主权的意味不言而喻，扬着下巴，语气有几分跋扈，“绍元，你说我是哪位。”
除了学姐和黎烟，教学楼出来的同学都被这二女争一男的景象吸引，目光聚焦在温绍元身上。
温绍元微微叹息，松开黎烟的手，对学姐说：“朋友。”
黎烟得意的笑容僵住，不可思议地看向温绍元，眼神仿佛在说“你有点毛病吧？”，但温绍元压根不理她。
“女朋友也是朋友。”黎烟保持高傲的姿态，俾睨学姐，“总之，我和绍元的关系，非、常、近，比你想象的还要近。”
说完不给邱乐茹再说话的机会，她一甩长发，揽着温绍元胳膊，“走吧，你不是说要请我喝东西吗。”
走远了一些，没见刚才看热闹同学的身影，黎烟才松口气，刚要松开温绍元胳膊，却被先一步甩开了。
她震惊地望向温绍元。
温绍元则用从没在她面前露出过的冷脸，语气格外冷漠地说：“最后一次，我不喜欢说谎。”
说完转身离开，把黎烟扔在原地。
望着逐渐远去的背影，黎烟久久不能回神。
这是什么情况？她帮忙还反落下埋怨？
她气得扭身，朝相反方向离去。
再后来……就冷战到现在。
楼道见面不打招呼，上课故意坐很远，连到他打工的地方找他，也露出一副……像是吃了苍蝇的样子。
她有那么烦人吗？
黎烟锲而不舍地盯着温绍元。
温绍元终于耐不住她的眼神，正色道：“取餐请到那边，这里是点单窗口。”
黎烟“哦”了一声，还是不动地方，“反正现在也没人点单，我在这里拿不可以吗？”
“……”
温绍元把做好的冰美式放到她面前，“你的好了。”
但黎烟还没和他说完，指尖碰了下杯子，“太凉了，我胃不舒服，还是喝热的吧。”
“……”
温绍元不动，黎烟又催促道：“我要一杯热美式。”
“别闹了。”温绍元低声劝告。
“我说真的，我胃不舒服，不想喝凉的。”
“那你为什么要点？”
黎烟眨了眨眼，把杯子向温绍元推了点，“给你点的，夏天工作很辛苦啊。”
“不需要。”
黎烟叹声气，想着咖啡店空调温度还算舒服，这件事也算她自作主张，错的更多一点，耐着性子，把冰美式又往里推了一点，放到温绍元手边，软下声音说：“算我道歉，别和我生气了嘛，你还要不理我多久？”
温绍元不答话，她再接再厉：“你知道，我在学校就你一个朋友，你不理我，就没人跟我玩了。”
“我没时间陪你玩。”
“呃，不是玩，是讨论小组作业，你不来我们没法进行。”黎烟硬着头皮说。
软硬不吃的男人真是难搞。
咖啡店门口的风铃响了，有客人进来。
黎烟识相站到一旁，看着温绍元为客人点单。
脸上的笑容比刚才面对她时灿烂多了，心里切了声，耐心告罄。
“晚上七点我会再过来找你。”黎烟说，“我知道你六点半换班，不要跑。”
说完不等温绍元回应，她戴上墨镜，潇洒转身离去。
-
咖啡店过了十点要打烊，温绍元坐在窗边位置，等了三小时却还是不见黎烟身影。
说话总是自顾自，也不信守约定。
他叹息，觉得自己很傻。
“绍元，你等的人还没来吗？”店主过来问他。
温绍元收起内心的不悦，露出笑容，“嗯，好像有事不会来了。”
他站起来，“我帮您收拾完店里再回去。”
“好，辛苦你了。”
收拾完店里，温绍元脚步沉重地慢慢走回宿舍。
外面已经漆黑一片，只有道路两边昏黄的路灯散发微弱光亮，仅能看清路而已。
到宿舍楼下时，他抬手看了眼时间。
十一点零七分。
电话短信都检查了，黎烟没发来任何消息，就这样鸽了他。
突然约他，又突然鸽他，没有征兆，全凭她心意。
温绍元脑海里唯一产生的想法就是，他被耍了。
报复他变得冷淡，没有理她吗？
他不愿意往太坏的方向想，无奈地叹气，主动给黎烟打了过去。
等待接通的时间最是难熬，他不知道通了要说什么，质问黎烟耍他很好玩吗，还是问她出了什么事。
但是电话没有人接。
他取消呼叫，在微信上给黎烟发了条消息：【我回宿舍了】
然后低着头走近男生宿舍，心思沉重地爬着楼梯。
到三楼，他忽然停住。
从扶手向下望了眼，内心深处总是有点不甘心。
就今天而已，他说服自己，过了十二点就死心。
于是一路跑回咖啡店。
这条街上的店都关门了，对面排球场有一盏小小路灯，和月亮一齐照亮这片小小地方。
温绍元站在屋檐下，半弯着腰，手扶在膝盖伤喘着粗气，抬手看时间，跑回来仅用了十分钟。
应该没有错过她。
还有四十三分钟。
他在心里倒计时。
激烈运动后狂跳的心脏慢慢平复，他站直，靠在咖啡店墙边，从裤兜里掏出手机。
又流逝了一分钟。
手机天气软件弹出消息，提醒晚间有雨。
月亮昏昏暗暗，躲在云层后面，气温闷得让人心慌。
手机震动两下，微信弹出消息。
他立刻点进去，是辅导员发来的文件，让他按要求整理学生信息，明天上午就要交。
回复收到后，他返回看了眼和黎烟的聊天窗口，仍是没有回信。
反正就今天一天而已。
他再次说服自己。
点开辅导员发来的文件，在手机上用wps打开。虽然有点不方便，但也能凑合做。
学校的事做起来不难，只是信息多，整理要花些时间。
专心致志做完，把新的文件发给辅导员，再看时间，十一点五十一了。
还剩九分钟。
天阴得更厉害，云层黑压压的，空气除了闷，还带了丝潮湿，随时都要下雨的样子。
他没带伞。
是趁着下雨之前跑回去，还是坚持等待最后的九分钟。
温绍元望着排球场里闪烁的小路灯犹豫不决。
不等他做出决定，哗啦啦，大雨倾盆而下。
夏天的雷阵雨就是这样，说下就下，声势浩大，像要倾覆整个城市。
虽然站在屋檐下，但雨下得太大，衣服不可避免地被打湿。
但温绍元心里却轻松了下，老天帮他做出了选择，等雨停了他就回去。
雨越下越大，衣服几乎全湿，贴在身上。
十二点已经过了，犯傻的昨天过去了。
他勾起嘴角，露出自嘲一般的笑容。
雨势突然变小，雨声被隔绝在另一个空间一般。
他等了很久的人就这么突然出现在面前。
举着伞，看着他。
黎烟衣服也被淋湿了，说话声音带着颤抖：“你怎么还在这里？”
一小时前就发消息说回宿舍的人还苦守在这里，温绍元摸了下后脖子，回避话题，“你衣服都湿了，快回去吧。”
“我根本没约小组讨论，你问下你舍友就知道。”黎烟拦在他面前，冰凉的手握着温绍元的手臂不放。
漆黑的天短暂亮起，闪电划过，黎烟和温绍元眼神无声胶着。
温绍元看着她，点头承认：“我知道。”
“我不是故意耍你，临时有活动，经纪人把我手机没收了。”黎烟解释。
她仰头望着温绍元的眼，伴随着轰隆隆的雷声，心跳也像雷鸣，声音颤抖得不像样子，“你是不是，喜欢我？”
又一道闪电，照亮了两人的脸。
黎烟：“你说过讨厌说谎，不许骗我。”
答案显而易见，大晚上苦等五小时，不是喜欢是什么？
温绍元选择坦诚面对自己内心，他点头，“是。”
雨好像渐渐变小了，温绍元回答的声音显得格外清晰。
黎烟嘴角上扬，问他：“那为什么对我生气？”
哪有人这么对喜欢的女孩子的？
“我怕我会当真。”明知道是你的玩笑。
黎烟再也忍不住，雨伞脱手，和温绍元一同挤在屋檐下。
湿哒哒的衣服贴在一起，两人的体温都偏低，心跳却格外热烈。
“你可以当真。”
因为我也喜欢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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