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她每天都会去找青枝,但是等到他终于完全康复那天,她还是有种,久违的感觉。
青枝的病养了很久。
中国是个历史悠久的国家,她有很多谚语直至今日都能适用,就好比这一句——伤筋动骨一百天。
话这么说,青枝也在床上躺了差不多三个月,待到他终于病好了能下地了,冬天已经到了。
雪花飘散在风中,轻盈地上下飘动着,偶尔风速快了些,缓慢飘零的雪才飞腾起来,扑到人脸上,带着一点小小的冰凉。微小的玉沙一点一点在地上积累,初起所有落到地上的雪点都融在泥土、青砖上,但不多时,雪积累得多了,浅白色的一层素尘就慢慢显现出来了。若是下了一夜雪,雪层就会厚实很多,银栗铺盖在青砖地上、树枝上、屋檐上,世界就此换上白装。
“吱呀——”一声,吴渝安站在青桂师叔房内,用被厚衣服层层包裹着的肢体打开门,随着门的动作,窗棂上的小堆积雪撒落下来,有些掉到地上,有些掉到她身上。
屋外的寒气涌入房内,她打着哆嗦,拍掉头上的雪,转头看向屋内站在八仙梨花桌旁喝着茶,穿得和平日没有区别的青桂师叔,“师叔!外面好多雪!”
对于生在南方或比较靠南的人来说,雪,特别是大雪、积雪,是他们没来由的、憧憬已久的东西,自然,对她这个前世常年在亚热带生活的人来说同样如此,于是她今天格外兴奋。
今天是除夕,也就是大年夜,诲幼苑早在几天前就放了假,这几日青桂师叔也没什么杂七杂八的事,难得地和她一起待着。
在大年夜穿新衣服是这边的习俗,或者说很多地方都有这样的习俗,她在前世也要在这天换上新衣服,一家人坐在一起吃年夜饭。她今天就穿了一件新的丹色大袄,底下一条玄色棉裤,里三层外三层的衣服穿着,跟个球似的。
青桂师叔喝完茶把茶杯放下,用袖子一擦嘴,两三步走上前抄起她就往庭里走,“安安!我们来扫雪。”
说着把吴渝安放在庭子里,扫帚一大一小一人一把,撸起袖子就开始扫。
她虽仍年幼,但经过一段时间的成长和修炼,力气也是大了不少。虽是帮不上什么忙,但她那个卖力的样子倒是做得不错。
待到青桂师叔差不多把院子里的雪都扫到墙角了,李长禾和青枝一前一后来了。
彼时她正抱着有半个她这么大的扫帚,认认真真地帮着忙。
李长禾突然出现在她背后喊,“安安!”
李长禾今天穿着新衣服,秋香色的缎衫,外衫的袖口扎染了白色小花,里头应该还穿了件梅色棉袄,看上去神气十足。
青枝也穿着新衣服,里头是粉色底赤色祥云纹滚边锦袍,外头是碧色缎外衫,脚上也蹬了对宝蓝勾边的新黑靴,许是修炼比她和李长禾厉害,穿的也比他们少,连红配绿也穿的挺好看。
“干嘛?”吴渝安不设防备地回头,却被一个飞袭而来的雪团击中红色的胸口,随后雪团散落一地,落到她刚刚才扫干净的石路上。
李长禾站在院门口,扶着门栏咯咯咯笑着,在他身后青枝也抿唇闷笑,看样子开心得很。
“李长禾!”吴渝安眉毛一挑,撂下扫帚就团了两块雪向他们跑去,边跑边对青桂师叔喊,“师叔我去教训这个坏家伙!”
这俩人看见吴渝安追过来,一边笑着一边往外跑,“安安!来啊!师兄带你玩雪!”
吴渝安噔噔噔两三下跑上门槛,用她上辈子学过的所有铅球投掷技巧,趁这俩家伙还没跑远,挨个投了团雪球到他们头上。
玩你个鬼!
李长禾和青枝双双被爆头,一下扑到在雪地上,笑得不亦乐乎。
吴渝安叉着腰走过去,难得能用她矮矮的身高居高临下地俯视两个师兄,“玩雪好玩吗?哼。”
青枝毕竟是青枝,虽然还有小孩子玩乐的心思,但也比一般小孩稳重多了。他从雪地上爬起来,拍拍自己身上和她身上的雪,说,“安安,想不想跟师兄去玩呀?”青枝前不久刚过了九岁生日,现在已经是个九岁的大小孩了。
她有些狐疑,这突然有个啥好玩的,今天还是过年,不是忙得很么?待会青桂师叔还有一堆事要忙,毕竟年夜饭还有其他的准备工作可不少,而且师叔们准备完育婴堂的年夜饭还要回各自的主峰,和自己的师门一起过年。hTTps://WWw.eNSOTeMPLe.com
李长禾不愧是最懂她心思的小师兄,知道她疑惑什么就给她透露什么,“安安,今天过年,灶房做了大把好吃的,师兄带你去吃好吃的。”
你们这是要去偷吃年夜饭吗?吴渝安看着从地上爬起来擦拳磨掌的李长禾,有些无语。
这两个皮孩子,她心想。
不过......
她脸色一正,压低声音凑向他们,“我也去。”
身为这三人里心智最成熟的人,她肩负着看管他们的责任,自然要时刻跟着他们,以防他们惹出什么乱子来。
于是在大年三十的清晨,她、李长禾、青枝三个人,一步一脚印踩着还没扫去的雪,溜进了育婴堂的灶房。
灶房里火热一片,四五个灶头全部开着火,流云子师叔、青桐师叔、青桂师叔全都在,还有青菱师兄、秦风师兄和其他几个年长些的师兄在帮忙。
“师叔,这里头烧的是什么呀?”李长禾挨个铁锅看过去,问坐在灶头后面,不断往灶里添柴火的青桐师叔。
“我烧柴火哪晓得锅里烧的什么,去去,外头去,别烧着你新衣裳。”青桐师叔一会往他身后的柴堆里取出一块竹板塞入火口,一会拿着铁钳把烧的差不多的木头往火灶里头推,一会又从炉里铲出一铁铲猩红发热的碳火,放到他脚旁四五个红泥小陶炉里——这是用来放在饭桌上热菜的小火炉,里面平常就放着还未烧完的木炭。
李长禾见询问青桐师叔无果,于是转移了询问目标,“流云子师叔——您锅里烧的是什么啊?”
流云子师叔本身不会烧菜,但他在灵气的帮助下,靠着青桂师叔的指挥也勉勉强强操控了两个大锅,“里头那锅是汤,这锅是竹笋炖鸡。”
说着,青桂师叔就吩咐起了流云子师叔,“流云子!汤!”
“诶!”流云子师叔应一声,里头那锅的木盖子飞起,一股冒着热气的水从锅里飞了出来。
“倒煮鸡蛋那锅里!”青桂师叔一边用灵力操控着菜刀在砧板上“噔噔噔”地剁着香菇,一边在灶房中间的饭桌上揉着面。
流云子师叔说是煮汤,但煮出来的“汤”其实就是白开水。古代开水叫汤,要不是她古文学的好,不然她绝对会怀疑人生。
“师叔,我们来帮忙吧。”青枝看着火热朝天的场面,说道。
“得了得了,你们几个出去玩,晚上等着吃就行,别在这添乱。”青桐师叔挥挥手,站起来把他们三个小弟子赶出去,“不添乱就很好了,别瞎帮倒忙。”
李长禾和青枝两人面面相觑,感觉自己的一片好心被误解了。
“我们是来帮忙的啊,怎么说我们是帮倒忙呢!”李长禾气得鼓起了嘴巴。
在灶房里挡住路碍手碍脚的能不是帮倒忙吗?
不过小孩子气来的快消得也快,李长禾很快想出了一个新玩意,“我知道上次青桐师叔下山买的酒放哪,我带你们去找。”
喂喂李长禾,小孩子可是不能喝酒的,吴渝安嘴角一抽,这小孩还真是皮,“你想偷喝今天过年的酒吗?”
“我们就先尝一下。晚上师兄就不给我们喝了。”李长禾振振有词。
“你怎么知道青桐师叔放在哪的?”青枝有点好奇。
“上次流云子师叔和青桐师叔喝酒,被我瞧见了。”李长禾得意道。
她扶额,啊,师叔您们可真没带好头啊,偷偷喝酒还被小孩子看见了,李长禾估计就是您们教坏的。
“行!我们走!”与平常稳重的感觉不符,青枝今天显得异常兴奋,估计是他躺在床上憋了小半年,现在终于能出来玩,于是干脆放飞自我了。
不行,放着这两小子不管,他们绝对会闯祸,她得好好看着,“走!”吴渝安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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