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卓礼回国的时候,正是宛城的冬夜。

  助理来机场接他,见他手臂上缠了一圈白布,微微有些惊讶。很快,他就想到什么,垂下眼,收敛起眸中的惊讶,毕恭毕敬道:“卓总,车已经安排好了,您是先回沈家还是?”

  “去殡仪馆吧。”

  黑色宾利驶入夜色中,沈卓礼看着窗外,依然觉得发生的一切像是噩梦一样。那个人不是跟沈维希结婚了吗,他以为青年会从此跟沈维希过着幸福快乐的生活,可他怎么都没想到,不到两年,青年就死在了车祸中。

  明明他还那么年轻……

  心脏深处传来窒息般的痛楚,沈卓礼不得不紧紧按住胸口,等车停在殡仪馆面前,他下了车,看着那黑底白字的招牌,更是眼前一黑。

  助理看他身形不稳,连忙走过来扶他。

  “卓总,要不要我陪您进去?”

  沈卓礼摆了摆手,语调嘶哑,“不用了,你在车里等吧。”

  狭长幽深的走廊里,他像是鬼魅一样走在其中。

  不知为何,他脑海里忽然浮现出三年前青年跟沈维希订婚的场景。英俊挺拔的青年端了杯香槟,笑眯眯的走到他面前,向他讨礼物。

  他把准备了许久的翡翠棋盘送到他手上,笑容很淡,“不值钱的小玩意儿,拿着玩吧。”

  翟思洛每次来沈家时,如果沈维希不搭理他,他总爱找他下棋。

  “哇,这个棋子的手感也太好了吧,四叔,你这个礼物肯定费了不少心思。”

  后面翟思洛还说了些什么,沈卓礼已记不清了,只记得他带笑的眉眼是那样鲜活生动。在他出国后的无数个转转反侧的晚上,都让他心痛如绞。

  明明是他先遇到翟思洛,可为什么青年却喜欢上的是沈维希,他的亲侄子。他最纠结的时候曾经想过横刀夺爱,可看着翟思洛看着沈维希时满脸带笑的模样,又狠不下心。

  唯一的办法,便是远走他乡,避开这一切纠葛。他以为他的主动放弃能让翟思洛获得幸福,可他怎么都没想到,再见到青年时,两人已是阴阳两隔。

  安静肃穆的灵堂里,只有一个瘦高的身影坐在那儿。

  听到身后传来脚步声,翟思铭放空的眼神慢慢开始聚焦,转过头,看到来人是谁后,眼底有些惊讶。

  “卓礼,你怎么回国了?”

  这些年,沈卓礼将自己的心思隐瞒的很好,就算是翟思洛的亲哥哥,他的多年好友,也不知道自己对青年的感情。

  沈卓礼没有回答他,而是慢慢走到那副黑白遗像前。

  “警方已经调查过了吗?是意外车祸?”

  翟思铭听到这个问题,神色顿时变得黯淡,他黑发中大半都已经染了白色,神情颓唐,眼眶更是红肿不已。

  “的确是意外,对方是疲劳驾驶。那司机躺在重症监护室里,到现在都没出院,他们家连治病的钱都没有。”

  沈卓礼的手指抚摸过遗像上翟思洛的眉眼,慢慢把手放下,视线落在后面的棺材上。

  “我能看看他吗?”

  “还是不要看了吧,他脸上身上都是伤……你知道的,我这个傻弟弟,一向好面子……”

  沈卓礼没有强求。

  “什么时候火化?”他知道这个灵堂布置不了太久。

  “半个小时之后吧。待会儿工作人员就会过来了。”

  翟思铭忽然想到什么,从座椅上起身,眼神带了些恳求的看着沈卓礼,“卓礼,能不能麻烦你帮我在这守一下,我爸前两天病倒了,刚刚病情又恶化了,我得去医院看他。很快就回来。”

  沈卓礼点点头,手在翟思铭肩上捏了一下,无声的给他安慰。

  “放心,这儿有我。”

  等翟思铭一走,他也有些站不住,颓丧的坐在了黑色椅子上。

  那些压抑的悲痛,悔恨,内疚等种种情绪又开始在他的胸口翻滚,早知道是今天这样,他就不该把翟思洛让给沈维希。就算冒着跟沈家闹翻,冒着失去一切的风险,他也应该把翟思洛抢过来,就算青年会恨他,他也认了,至少青年现在会好好活着。

  他目光盯着虚空,不自觉用力握紧了双拳,目光里黑潮翻涌。就在这时,门外又响起了脚步声,他以为是工作人员来了,抬头一看,目光顿时变得凌厉。

  叶织穿了一身高定西装,有些诧异的站在他面前,身旁是沈维希。

  “四叔,好巧,你也回国了。”

  沈维希没想到沈卓礼会这么快回国,目光有些惊讶,跟他打了个招呼。

  沈卓礼扫了眼叶织衬衣上挂着的墨镜,语调讽刺,“你这是来走秀?”

  叶织神情有些尴尬,他现在热度正高,平时去哪里都戴着墨镜和口罩,已经习惯了这身高高在上的装扮,身边的人也都捧着他,他好久都没被人这么呛过了。

  沈维希生怕叶织听了生气,忍不住挡在叶织面前,看着沈卓礼。

  “四叔,叶织也是一片好心来看翟思洛,你没必要这么说他吧?”

  沈卓礼目光极冷,“你觉得小洛想看到你们吗?叶织,尤其是你,你难道就不怕吗?”

  叶织一时有些噎住,虽然他现在当红,但还是有不少黑子黑他是小三上位,连自己表哥的未婚夫都抢。现在被沈卓礼这么说,更是有些心虚。

  这可是翟思洛的灵堂,那棺材还摆在那里,要是翟思洛死得心有不甘,晚上入他的梦……想想都觉得晦气。

  “维希,时间也差不多了,我们回去吧。”

  沈维希对他言听计从,看叶织脸色有些苍白,以为他是被吓住了,忍不住握紧他的手,低声安慰他。

  看着两人一起离开的背影,沈卓礼眼底的暗色更加幽深。

  他以为沈维希多少对青年还会有些怜悯,没想到就算青年出车祸过世,沈维希心里眼里也还都是叶织,连青年的遗像都没怎么看过。

  沈家的人,果然一个比一个垃圾。

  办完翟思洛的后事,已经是深夜。

  翟思铭捧着骨灰盒出了殡仪馆,脸上的泪痕已经干了。

  死者已矣,然而活着的人还要找到目标活下去。

  “卓礼,你接下来……”翟思铭话还没说完,却发现沈卓礼的神情比他更加苍白,仿佛整个人被抽去了灵魂一样,眼神近乎有些呆滞。

  听到翟思铭的声音,沈卓礼半响才回过神,黑眸看着他。

  “你刚刚问什么?”

  翟思铭心底划过一个极为荒谬的猜测,异样感转瞬即逝,他很快调整表情,“我是想问你接下来有什么打算?是回沈家吗?”

  翟思铭知道沈卓礼这三年在国外韬光养晦,暗中筹谋,已经积累起了足够对抗沈氏的资本,现在应该是寻找时机的时候了。

  沈卓礼摇了摇头,视线看向他手里的骨灰盒。

  “思铭,我能请你帮我一个忙吗?”

  沈卓礼没回沈家,而是住回了翟思洛曾经住过的那栋别墅。

  院子里的蔷薇花已经枯萎了,后院的各种植物因为无人打理,也死了大半。

  任凭沈家的人怎么催促,沈卓礼都没回公司,而是每天在院子里摆弄花花草草。

  有一晚,他坐在树下,看到常青的乔木上宽大的枝叶,忍不住摘了片叶子下来。看着手心碧绿的树叶,恍惚中,他似乎又看到了还是小不点的翟思洛眼巴巴的跟在他身后,缠着他教自己用树叶吹口哨的情景。

  沈卓礼看着远方,忽然笑了。

  冬去春来,沈卓礼依然住在那栋别墅里。

  与此同时,一家叫卓为资本的公司在金融界仿佛异军突起的黑马,短短一年内,投资的各种新兴领域产业无往而不胜,不久后就要去美国上市。

  而沈家那边却是一团糟,沈振德当年强,奸女大学生的事被人爆出,舆论沸沸扬扬,沈氏的股价一跌再跌。沈建业因为挪用公款参与非法集资,被警方立案逮捕。沈维杰跟一伙富二代深夜飙车,出了车祸,现在还躺在Icu里。

  得知沈卓礼就是作为资本的董事长后,这几天陆陆续续有沈家的女眷过来求沈卓礼出面帮忙,男人一概回绝,大门不迈,二门不出。

  就在公司风雨飘摇的关头,接班人沈维希又突然生了场怪病。据沈家的佣人描述,某天醒来,沈维希就像得了失心疯一样,不停地喊着翟思洛的名字。

  等他听说翟思洛已经过世了的消息,更是当场吐出一口血来,晕了过去。

  叶织不明白,怎么这天一醒来,沈维希对他的态度大变,像是看陌生人一样冷冷盯着他。

  他更想不到,下一刻,沈维希就冰冷的开口。

  “高中的时候,来医院照顾我的人不是你,对吗?”

  叶织怎么都想不通,他隐瞒了这么多年的秘密沈维希会突然发觉。他没来得及否认,便被沈维希用力推下了床,男人居高临下的俯视着他,眼底满是厌恶和排斥。

  “离婚吧,我受够你了。”

  他自然不肯罢休,抓着沈维希的脚踝,拼命的求他再给自己一次机会,可无论他怎么涕泗横流的哀求,男人都不为所动,仿佛彻底变成了一个陌生人。

  沈家的其他人都猜沈维希可能是因为公司财务问题出状况,压力太大得了精神方面的疾病,可只有叶织知道,现在的沈维希格外清醒,他不再是当初那个自己用一点小技巧就耍得团团转,沉浸在恋爱中昏头昏脑的男人,而是目光锐利,心思变得格外深沉。

  就好像沈维希二十几岁的身体里,换了一个更加成熟的灵魂一样,让他觉得恐惧。

  沈维希和叶织离婚的消息传到了沈卓礼耳里。他当时正在给一盆兰花修剪枝叶,听到这个消息,表情没有太大的波动。

  “叶织签的那家公司直接买下来吧。”

  虽然不知道沈维希突然发什么疯,但没有沈家的庇护,现在的叶织就像一只待宰的羔羊,可以随意任他拿捏。

  他也要让对方尝尝,一夜间失去所有东西是一种什么绝望的感受。

  把叶织从云端上拉下来,并不用费什么功夫,没了资本的庇护,沈卓礼把他以前靠潜规则上位的那些料全部爆出来,叶织洁身自好的小白花形象一夜之间就全部倒塌,沦为了营销后的笑柄和网友茶余饭后的谈资。

  当他站在了高位上,报复叶织就像掐死一只蚂蚁那样容易。

  沈家也是同样,意识到沈卓礼之前在沈家不过是韬光养晦,隐忍蛰伏,现在这个不苟言笑心狠手辣的人才是真正的沈卓礼后,沈正德气得两眼翻白,进了好几次医院。

  终于,又一年冬天,沈正德带着不甘和遗憾病逝了。

  这是沈卓礼住在别墅里的第三年。他对沈家的复仇已经完成,卓为资本的股价再次涨到新高,他现在俨然是宛城数一数二的人物,却仍然不喜交际,终于在院子里打理花草。

  各种合作伙伴和下属卯足了劲,想往他身边塞人,可没有一个成功过。面容姣好的男男女女,在他眼里似乎都是一个样。

  第五年,院子里种的花全都开了,葡萄藤上也结了小小的青色葡萄,蝴蝶四处飞舞,一只不知从哪儿来的长毛橘猫窜到了蔷薇花架上。

  沈卓礼走到院子里,看着橘猫在花架上打滚,见到他出现,那猫忽然叫了一声,窜到了他脚下,毛茸茸的小脑袋挨着他,睁大的眼睛里都是依恋。

  沈卓礼心中微动,弯腰摸了摸橘猫的脑袋。

  他在这住了五年,早就习惯了孤单寂寥,孑然一身的生活,可此刻摸着这是不知从哪儿来的橘猫,忽然有种异常安心的感觉。

  他忽然想把这只橘猫养起来,隔天,他把猫砂盆和猫粮都买好了,提着东西回家,却发现院子里已经没有了那抹橘黄色的身影。

  那天以后,那只长毛橘猫再也没有出现过。

  也许,人生总是免不了错过。到了这个年纪,沈卓礼早已释然。

  第十年,沈卓礼已经很少想到过世的那个人了。

  他把公司交给了职业经理人打理,彻底淡出了金融圈,自己开着车,天南海北四处自驾旅游。期间,翟思铭和妻子又生了一个小孩,是个男孩,五官和小时候的翟思洛有点像。

  沈卓礼把车停在路边,看着翟思铭发给他的婴儿照片,一时有些恍然。

  他抬起头,忽然看到后视镜中的自己,两鬓已经生了白发。

  原来他已经这么老了,而他心爱的青年,依然那么年轻。

  他心中忽然大恸,说不出的悲伤像潮水一样淹没了他。八零小说网

  也许是因为心神不宁,回宛城的一段盘山公路上,沈卓礼的方向盘打得不及时,车子失去控制,冲向了山崖。

  失去意识前,他想,也许这样也好,能够早点去陪他。

  再次睁开眼睛,他却回到了青年和沈维希订婚的那一天。

  盛夏的阳光热烈,他看到英俊挺拔的青年笑着向他走来。

  “四叔,我的礼物呢?”

  刹那间,他的世界,重新变得明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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