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用温水煮青蛙的方式,教阿浮学会怎么撒娇和索取。阿浮真的真的太乖了,乖到有时候让人忽略,受了委屈都没人知道,孩子就是有些任性都是可以的。
“那是谁？”杜月满伸出胖乎乎小手,指着前面被一群人欺负殴打，蜷缩成一团的孩子。
跟在身边的奶娘瞧了眼,道：“听说那是沈家的九公子。”
不远处冷眼旁观的小纨绔呸了声，年纪小小打扮是添香抹粉,头上攒着大朵牡丹，打开手里折扇，道：“什么沈家九公子,不过是不知道从哪儿来捡回来的杂种，当真以为沈家收养他，他就是沈家少爷了？”
杜月满却像是没听见似的,拉着奶娘的衣袖：“爹爹说恃强凌弱最为不耻，旁观他人受难冷嘲热讽的人,也是再作恶，还说做人最重要的是不能忘了善,奶娘,我们去帮帮他吧。”
小纨绔被她的话一噎,说得他十恶不赦似的，他是吃过沈九的亏，所以才好心提醒，那就是一匹披着羊皮的狼，吃人不吐骨头的阴狠人。就她细胳膊细腿的靠近他，是真想被弄死骨头都不剩吗？
“姑娘，咱们还是回去吧，夫人见不着您恐怕要着急了。”奶娘也很为难，夫人是见二姑娘在宴会上实在是待不住，才准许她出来透透气，她原以为二姑娘是会跟同龄姑娘们玩耍的，谁知道一路乱蹿不说，撞上这一幕还想上前帮忙。说到底这是沈家私事，被外人撞破本就不好，以二姑娘泼辣要强的性子，非得上前把人都揍一顿不成。就是这小身子骨，极有可能是挨揍的那个。
“不行，我得去帮他。”杜月满打定主意要帮沈九。
上辈子沈九不择手段利用她，她将沈家折腾得家破人亡，一辈子将他困在她后宅，让他也尝尝不得自由，禁锢终身的滋味，可这辈子她尤不解气，不管怎么说都要把沈九摁死在摇篮里，这祸害早死早超生。
越是这般想着，杜月满眼里越是不甘，前世若不是他害的，最后众人结局怎么可能那般凄凉，她眼里掠过黑色，有些魔怔入障。
见到杜月满说不通，还要过去，小纨绔一把拎起她后背的衣裳，比杜月满大不了两三岁的小纨绔，竟然一只手就把人提起来，“过去做什么，小胳膊小腿的去捱揍？”
杜月满整个人横着腾空，顿时就害怕得喊了起来，奶娘也被小纨绔吓了一跳，“这、这位小公子，你这是要作甚？小心些别伤到我家小姐了。”
奶娘想从小纨绔手里把杜月满夺回来，又怕会惹得小纨绔不满伤到杜月满，他要是直接松手的话，她就要连着地摔地上了。
杜月满被他说不过就动手惊到，吓得不敢乱动，就怕他松手，“你小心点啊！你这个疯子！”
小纨绔得意的挑眉，“你早听我话不就不需要遭罪了。”等到离开沈九被欺负的地方很远，他才松开手。
“你是不是有病，我认识你吗？谁叫你帮忙了！”简直就是坏她好事，她记起前世好像也有这么回事，她顺手帮了沈九一把。沈九救下她时跟她说，他们曾经颇有渊源，但是当时并未细说是什么渊源，她后来有机会也再没有问过，反正从他嘴里说出的话，是真是假全靠自己判断，大抵，上辈子他也就这件事没有骗过她。现在回想，可当真是好渊源。
而原本被众人按着揍的沈九，等了好久都没有等到人，眼见杜月满被人带走，眼底暗沉的扫了眼打他的人。
为首的孩子对上他目光，升起股让人恐惧的感觉，要落在他身上的拳头顿了下，随后为掩饰自己的尴尬，狠狠挥了挥拳头，“这回先放过你，下次你再敢在母亲面前卖乖，看我怎么揍你。”
沈九默不作声的垂头，其他孩子似乎见惯了闷不作声的样子，都没有发现什么异常，只有最开始为首的孩子，在离开前总觉得自己被毒蛇盯上，背脊发凉。
*
“哥，你知道最近缠着我的那小纨绔是谁不？以前没有过交集啊，非得黏上来甩都甩不掉。”她前世活到六十八，虽说她前世终身未嫁人，但是按照年龄和阅历而言，在她眼里那小纨绔就是她小孙子似的，被他当众拎着裤腰带走，别提她多羞愤欲死了。现在还敢不要脸的缠上来，非捏她的脸蛋，把她惹炸毛。她愿意同阿浮撒娇，那是哄阿浮开心，才不想给那小纨绔好脸色。
杜泽在脑海里搜找了番，最终找到杜月满口中小纨绔的消息，只是他对此人也不怎么熟悉，了解只有几字，“萧越，平南王世子，二十而亡。”
杜月满惊讶的张大嘴巴，关注的点极为清奇，“他早死啊？”瞧着他身强体健，生的也比同龄孩子高，嘴巴还贱兮兮的，没病没灾的模样，竟然会早死。
“嗯。”
杜月满不会怀疑杜泽说的，他前世混迹于朝堂之上，这些东西比她了解得更加细致，她问道：“我记得平南王夫妻早已去世，只留下平南王世子，那他最后死前继承爵位了没？”
“平南王南淮一战前，曾预想过自己不能安然归朝，求圣上若他战死，王府爵位待到萧越弱冠再承袭，就怕王爷之位太大，压垮平南王世子。”
杜月满赶紧趁热打铁的问道：“他一辈子没娶妻？”
“并未。”杜泽微微皱起眉头，上下打量了眼杜月满，总觉得她不怀好意，“你问这个作甚？”
杜月满眼睛闪亮，“那好啊，我嫁过去平白继承整个王府。”
杜泽闻言，抬手赏了杜月满一个栗子，敲了她脑袋，“你想当寡妇？”且不说以杜家商贾身份，她能不能嫁给平南王世子。就算真能嫁给他，杜泽也不能瞧着她往火坑跳，嫁到平南王府擎等着人家死，去当寡妇，她可真想得出。
杜月满吃痛得捂住头顶，多少年没有人敢这么对待她了，真的是越活越年轻，她不甘示弱的反驳：“我无所谓嫁人，嫁谁不是嫁？至少嫁给他，我不用担心公婆姑嫂，不用担心他背叛我，反倒是能继承他的遗产。还能借着他身份护住杜家，哪怕护不住，东山再起咱们也有本钱呀，好歹是皇家，还不用担心旁人乘机摘桃子。”
“你、你、你……你就这么想的？”杜泽指着杜月满气得说不出话，妹妹主意大就是这般不好，随便几句话就能把人气死，“简直是胡闹！”上辈子她孤独终老，一生都扑在商业上，最终把所有钱财交付国库，最后自己什么都没落得也就罢了，终究萧暮也是好皇帝，国库里的钱财最后都用之于民，这辈子她要再走商途，还得赔上一辈子不成？
“我觉得挺好，你要觉得可行，我就去和他培养感情，青梅竹马。”重要的是萧越的身份好使呀，她可以借着他身份便利早谋划，避免前世很多事情。
杜泽抬手准备揉她脑袋，谁知道杜月满很怕他又赏她栗子，连忙把头抱严实了，他笑着道：“我要是再护不住杜家，那我上辈子就是白活了。”前世能考取功名是崇德帝恩赐，这辈子商贾出生，尚且没办法入仕途，但是杜泽能另辟蹊径，就是当幕僚或是掮客也行，他能屈能伸。上能官拜内阁、太子太傅他能做，下至入府幕僚他也能做。
“嘁，钱呐，银子，它不香吗？”杜家已经是江南首富，不知道被多少人觊觎，他们的出现是偶然，不能保证有没有跟他们一样得到际遇重生，当然得未雨绸缪早做打算。“那要不然先把沈九弄死吧。”那祸害不能留。
杜泽奇怪的看了眼杜月满，前世把人圈养半生，他都差点以为她动情了，如今一瞧动是动了，但却是动了杀人的心思。
他不想她这辈子再活在恨里，劝道：“前世的仇已经报了，不要把恨带入这辈子，如果他有不轨之心，再说也不迟，不值得为他脏了手。”
“……”
杜月满对上杜泽期盼的目光，想到自家哥哥上辈子也活得艰难，任劳任怨给大秦打了一辈子的工，还得照顾母亲，又要操心她与阿浮的大事小事，最后呕心沥血没过劳死。
她勉为其难的点了点头，“行吧，但是得防着那祸害。”
可是他们没有想到，这一世与他们经历的全然不同。
他们在等陆家三公子陆笙出现，算算时间那人已经到了江南，成为陆家三公子几年，就快要到前世陆笙来杜家的时间点，杜月满明显看上去焦躁，就连杜泽都有些不安。
阿浮在旁边瞧着不明所以，问他们是不是遇到棘手事，他们总宽慰她无事，见两人焦急上火，嘴里都长了泡，也不肯跟她说实话，她只好不再询问，而是给他们备上祛火茶。
真的看到来人时，他们对视一眼，眼里闪过诧异与失落。
眼前的陆笙和他们记忆中截然不同，但却也是陆家三公子。
陆家与沈家交好，他们也是怕动了陆家沈家关系，到时候把事情弄得更加复杂，所以在这里从未改变，甚至刻意不去打探关于那人的事。
谢玉送走陆笙，回到院子，果不其然杜月满还没有走，她不安的问道：“怎么回事？你我的记忆不可能全都出错，那些都是真的。”
她是指前世恩怨，前世见过的人与事，都是真实发生的。
“我知道，我知道，容我想想。”如今他们身上细微的不同，是他们两人回来后，做出与前世不同的决定才导致的。但是现在却出现最大的变故，没有陆笙！
不对，不应该说没有陆笙。
陆家三公子还是陆家三公子。
而是，没有那人！
那人没有下江南，没有藏身陆家。
甚至，或许那人不存在呢？
杜泽不由得震惊，因为他觉得这种可能性不是不存在，他们既然能够回来，那为何萧律就不能不存在呢？
“大哥，你是不是想到什么？”
“或许我应该跟爹去一趟京城，弄清楚一些事情。”京城好些事传到江南变了味道，何况他现在也才不到十三岁，信息来源太窄，还是实地去一趟，沿路听到的消息更多，到了京城也方便打探。
“他可能不存在，对吗？”就算杜泽没有挑明，杜月满凭借得到消息，拼凑起来还是猜测出一二。“如果他真的不存在，我们也不能叫做回来了，因为那些事情和我们无关。”所以哪有弥补遗憾一说。
杜泽不赞同地摇了摇头，他认为他们还是回来了，“只是我们回来了，他回不来，甚至被抹去不存在。”
杜泽不知道他为什么回不来，为什么他不存在，没有任何存在的迹象，但他却打从心底肯定这是帝王的选择，“一如他当年力排众议遣散后宫，又正值年轻时自宗室挑选孩子过继膝下。”
“这……”杜月满心中五味杂陈。她也曾动情，爱过一人，懂情爱的滋味，可只最后留下满腔恨意与痛意。
突然得知那人只有他们两人记得，所有他存在的一切都不存在，她吐出一口浊气，仰头看着湛蓝的天空，“机缘该不会也是他给的吧？”八零小说网
杜泽没有回答杜月满，虽然是在问他，但是她心里已有答案，正如他们所想。
“我还是不明白。”杜月满心往下沉，嗓音轻飘飘的，“值得吗？”
值得的。
“我们会好好护住阿浮，叫她一生平安顺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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