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砚书一走进书房,便看到自家小鹿面容严肃地阅读着手中的公文。
虽然依旧是那副面无表情的模样，但依照顾砚书对秦戮的了解，却能够轻易看出此刻他家小鹿的心情不错。
稍稍回忆了一番,这两日似乎也没有发生什么特别值得高兴的喜事，那么让自家小鹿心情愉悦的来源,也就只有可能是他手中的那几篇公文了。
谁料秦戮却一反常态地没有直接回答自家王妃的问题,而是反手将手中的公文递给了顾砚书：
“你也看看？”
顾砚书眉头轻挑,伸手接过公文，低头看去。
不多时,顾砚书便明白自家小鹿心情如此愉悦的原因了：
“这叫什么？东边不亮西边亮？”
顾砚书手中的这份公文，来自于西境初了西戎外其他的几个小国。
而公文的意思也十分明确，想要与天齐建立商贸往来。
“可以这样说,”秦戮唇角勾勒出一抹轻微的弧度，似玩笑般的接了一句,“这下看还有谁敢胡说八道。”
“你怎么连着也要计较？”
顾砚书瞥了自家小鹿一眼，有些失笑。
至于秦戮口中的“胡说八道”,顾砚书自然也知道是怎么回事。
自从前几日杨将军带着火.药去边界线上耀武扬威了一番后，顾砚书也难得消停了一阵儿。
主要是不消停也不行，顾砚书是人又不是神仙,这几日的练兵,几乎已经掏空了顾砚书这两年积累下来的所有库存。
就算是让顾砚书再拿些新鲜玩意儿出来让西戎的人开开眼,顾砚书也是拿不出来了。
好在杨将军在知道这个消息后，虽然失望,却也十分理解。
毕竟那防弹衣以及火.药，便足够他拿去显摆许久了。
天齐这边消停下来了，西戎那边也像是按下了暂停键似的，消停了下来。
根据在边界线站哨的士兵回禀,耶律阿古已经好几天没露面了。
也不知道是真的被杨将军的那一手给吓着了，还是其他的什么原因。
耶律阿古不仅在边界线上没有丝毫的动静，整个西戎大营都像是沉寂下来了一般，没有传出丝毫风声。
至于西戎与天齐的通商之事，耶律阿古那边自然也没有给出任何回应。
对此顾砚书倒并不着急。
用顾砚书的话来说，那便是“西戎今年糟了大灾，境内粮草并不多，他们自己都不着急，我们急什么？”
顾砚书也的确不着急，这些天西戎没有动静，顾砚书也从未过问。
但顾砚书不着急，却不代表其他人不着急。
前两日还好，这两日城中便已经出现了其他的声音。
有说顾砚书过于自信的，也有说顾砚书压根儿没有将通商的事儿放在心上的。
这么多天了，西戎一点动静也没有，也没见顾砚书采取什么行动。
顾砚书是谁？
别说是上辈子了，就说这辈子，在刚与秦戮成婚的时候，那闲言碎语也没少听。
就现在边城的这点声音，传入顾砚书的耳朵还不够给他挠痒痒的。
顾砚书不在意，秦戮却听不得旁人说他家王妃的不是，偏偏又不好为了那么一点闲言碎语去大动干戈，最后只能自己生闷气。
现在西戎虽然没有给回应，但其他小国送上来的这几分用词极尽客气甚至有些谦卑的公文，便足以说明顾砚书的“武力震慑”气到了不俗的威力。
“本王就是要计较。”
秦戮不以为耻，反以为荣，的理直气壮地说着：
“本王听不得他们这般说你。”
“好了，现在不已经好起来了吗？”
对于自家小鹿这难得孩子气的表现，顾砚书自然是愿意顺着哄着的。
安抚好自家小鹿的情绪，顾砚书很快便将话题重新拉回到了手中的这几道公文上：
“王爷是怎么想的？”
说着，顾砚书扬了扬自己手中的公文。
“西境各国，以西戎的实力最为强大，也有不少小国唯西戎马首是瞻。”
提到正事，秦戮的表情也严肃了不少，沉声分析着：
“但除此之外，也有不少几个实力还过得去的国家，修生养息后，未必不能对天齐造成威胁，若是能够趁此机会化干戈为玉帛，倒也不失为一种良策。”
秦戮说着便伸手，从公文中抽出了两三份，赫然来自西境之中，实力仅次于西戎的那几个国家。
说到这里，秦戮顿了顿，才接着道：
“只不过这些公文，还得先送回京城，让父皇过目。”
秦戮这次来边城，接到的任务是与西戎完成通商之事，并没有考虑到西境中的其他国家。
现如今接到了这些公文，于情于理，于公于私，都应该将其交由皇帝，由皇帝定夺。
“应该的。”顾砚书微微点头，对秦戮的观点表示赞同。
通商之事，不仅是边城的头等大事，同样也是天齐目前的头等大事。
即便边城远离京都，现如今也有不少视线关注着通商的进度，其中也有不少主战派。
顾砚书知道，西戎那边迟迟没有给回应，说闲言碎语的也肯定不仅仅是边城的人。
现如今的这几份公文送回去，正好也能堵住那些看戏人的嘴。
如同顾砚书所想的那般，通商之事原本便是皇帝力排众议定下的，现如今迟迟没有进展，朝中不少官员都有些怨言。
甚至还有人谏言既然已经拥有了足够的实力，不若一举拿下整个西境，为天齐开疆拓土。
特别是在顾砚书拿出防弹衣后，这样的声音更是愈来愈多。
皇帝本就是一个有野心的人，只不过以前天齐的国力，并不能支撑他的野心。
现如今看到顾砚书拿出的这些东西，再听着朝臣们的激烈谏言，原本坚决赞成通商的皇帝，也逐渐有了动摇之态。
好在恰逢当时秦戮派回送棉花的人也到了京都，说明了这是防弹衣的主要材料，但产量并不多。
再加上朝堂上以温家以及五皇子为首的主和派，与主战派针锋相对据理力争，好说歹说，才打消了皇帝立刻举兵的念头。
不过无论是五皇子还是温家，都知道，他们也只不过是暂时打消了皇帝举兵的念头。
若是边城那边迟迟没有进展，恐怕主战派用不了多久便会旧事重提。若皇帝再次燃起起兵的念头，想要再次劝下，可能性几乎为零。
而这几篇公文，便是在这样的情形下，被传回了京都。
西境的其他小国家，虽然都比不上西戎，但那只是在单对单的时候。
现如今这几个小国的实力加在一起，其实并不比西戎逊色。
原本叫嚣着将西境一并拿下的主战派顿时便哑了嗓。
而经过温家这些日子的不断谏言，皇帝也逐渐从一统天下的美梦中清醒，知道此刻动兵并非上策。
朝堂上下意见统一，皇帝处理这几篇公文的速度自然也就极为迅速，几乎是当天，皇帝便给出了批准的回复。
收到来自京都的回府，顾砚书眉头轻挑，略有些意外地感慨着：
“回的还挺快。”
原本以为，按照天齐朝堂的办事效率，这回信还得再晚个三五天。
“原本是会慢一些的，好在温家人出了不少力。”
秦戮将手中五皇子送来的信件递到了自家王妃的手中。
五皇子看着虽然不怎么靠谱，但关键时候却从不掉链子。
譬如现在他写给秦戮的信件，便详细地写了自顾砚书二人离京后，朝堂上百官的种种反应。
其中便包括了温家人为了推动通商之事顺利进行所作出的贡献。
“看来咱们得好好感谢六公子一番了。”
说着，顾砚书便看向了坐在一旁的温清霄。
虽是玩笑的语气，但却带着两分认真。
毕竟若不是温清霄此刻在边城，温家人或许会劝说皇帝打消动兵的念头，但绝不可能如此卖力。
听出顾砚书语气中的调笑，温清霄大大方方地反问着：
“王妃的感谢，莫不是嘴上说说便罢了？”
“那六公子想要什么？”顾砚书轻笑着反问。
“唔……”
别说，顾砚书这一句话，还真将温清霄给问住了。
温清霄本就没有太多物欲，顾砚书又是个对自己人极为大方的，特别是来到边城后，有什么好东西，从不会落下温清霄的那一份。
真让温清霄再问顾砚书要什么，他还真说不出来。
几乎一眼便看出了温清霄的纠结，顾砚书想也不想便大手一挥道：
“想不出来便记上，想出来了再来问我要便是。”
“这倒不用……”
温清霄闻言下意识想要拒绝。
本就是玩笑，哪里值当如此认真。
谁料顾砚书却不给温清霄拒绝的机会，直接打断道：
“就这么说定了！左右温六公子也不会狮子大开口不是？”
说完，也不给温清霄接话的机会，顾砚书便直接转移了话题：
“西戎那边还没给回应？”
“没有。”
顾砚书转移话题的方式虽然生硬，但涉及到正事，温清霄也没有再继续辩驳刚刚的谢礼。
正了正神色，直接给出了答案，末了却不忘补上了一句：
“但应该快了。”
“嗯？”顾砚书给了温清霄一个疑惑的目光。
这西戎做事，就是顾砚书都有些摸不着头脑，温清霄怎么知道快了？
“这西戎境内，近日里可不太平。”
温清霄微微一笑，直接给了顾砚书答案。
自从杨将军带着火.药去两国边境线耀武扬威了一番后，西戎的将士可谓是彻底失去了斗志。
就连耶律阿古心中也萌生出了退意：
依旧是那句话，他不怕死，怕的，只有无谓的牺牲以及没有必要的送死。
当天，耶律阿古便派人向王庭送了一封信件，信中详细地描写了连弩、防弹衣以及火.药的威力，并且强烈地表达了自己想要主和的观点。
谁知居庙堂之高的君王早已被西戎早些年的胜利给迷花了眼，野心勃勃地妄图征服整个天下，而在他的计划中，第一个便是想要将天齐踩在脚下。
而这次的蝗灾，在西戎可汗的眼中，便是上天给出的预警，提醒着他可以自己开始征服天下的计划了。
想让整个天下都匍匐在自己脚下的君王又怎么会理会臣子此刻泼来的冷水？
结果便是西戎的可汗不仅没有相信耶律阿古的谏言，甚至觉得那些所谓的连弩以及火.药，都是耶律阿古编造出来的谎言，是为了给自己懦弱怯战开脱的借口。
最后，西戎可汗甚至直接修了长书一封，言辞激烈地训斥了耶律阿古一番。
与斥责的话语同时抵达耶律阿古大营的，还有将他的副将提为主将，召耶律阿古回王庭领罪的公文。
同时，也有一道让新任大将尽快举兵的命令。
都说兔子急了都还咬人，更何况耶律阿古可不是什么柔柔弱弱的兔子。
在收到这几封文书的当时，便直接提刀斩掉了传旨之人的首级，当天便按照可汗的指令，点兵起征。
只不过，与可汗所命令的不同，耶律阿古的尖刀，并非对准天齐，而是支取西戎王庭——
攻打天齐是死，举兵造反却有可能活。
两相权衡之下，耶律阿古自然毫不犹豫地做出了最正确的选择。
耶律阿古本就是西戎最杰出的将领，在军营中拥有着不俗的声望，起兵造反，可以说是一呼百应。
“依照目前的情形来看，估计过不了几日，耶律大将军便能占领王庭了。”
温清霄略微思索了一番，很快便给出了答案：
“顺利的话，明日便能有消息了。”
天齐本就在西戎安插了不少探子，再加上耶律阿古对自己的行为根本没有丝毫遮掩的意思，天齐想要得到消息，简直是易如反掌。
“啊……这？”www.ensotemple.com
顾砚书怎么也没有想到，事情居然能发展到这一步。
他不过是想要友好地做个生意罢了，怎么西戎那边就直接快进到了改朝换代？
“与王妃无关。”
秦戮几乎一眼便看出了顾砚书内心的想法，以为自家王妃是在自责，想也不想便出声安慰道：
“西戎的矛盾早已存在，无论是否有通商之事，迟早都会有这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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