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航的在哪个病房我们不知道,走之前询问过史股长,是他告诉我们的。
住院部二楼,一踏上楼道,一股子消毒水的味道扑面而来,每个人的脸上都泛不起笑容,二楼是重症患者的楼层。
穿过玻璃,每个病房都是死气沉沉,充满着死亡的气息,吊瓶滴答作响,仿佛在给穿着条纹病服的人们播放生命倒计时。
人呐,进了医院那刻什么都清醒了,出了医院又什么都忘了。
你看那大款老板,出了门耀武扬威,进了门医生说啥就是啥,连个屁都不敢放。
你再看那明明兜里有钱却想尽办法占别人便宜的老叟,当查出癌症时嚎啕大哭,不管花多少钱她都愿意治疗。
人间冷暖,在这里体现的淋漓尽致。
我们在最后一间病房找到钱航。
敲了敲门,一把推开房门走进去。
钱航母亲坐在钱航身边给剥桔子,钱航的腿被悬在空中,没有一个人的脸色是好的。
“航子,你还好吗?”我淡淡问了一句。
钱航见是我,“我靠,火良,你啥时候来的?”
两人再次见面异常欣喜,“我刚到。”
钱航看见身边的我爹,钱航问了声,“叔叔好。”
我爹则微微一笑,点点头,我顺手将买的礼品堆在桌子上。最近看望钱航的人应该不少,桌子上摆满了礼品。
“阿姨好。”钱航母亲看着我,淡淡说了句,“来了啊。”
不过,从钱航母亲的脸色来看,钱航这腿恐怕会有大毛病。
“火良,快快快,快坐。”
说话间,医生拿着夹子进来,“你们家属考虑好了吗?膝盖骨受损严重,如果不及时摘除,恐怕要有大麻烦。”
我愣住了,“啥玩意,要摘膝盖骨?”
我只知道钱航参与我的事情被何晓天暴力逼供受伤住院,可没想到事情发展的会如此严重。
医生看了我一眼,没搭理我,“不是我们非逼着你们选择,现实情况就是这样,昨天拍的b超,病人膝盖骨里面已经化脓,虽然我们可以及时清理,但这是治标不治本,完全没有意义,你们最晚到晚上八点就要给我们答复,否则我们不愿意接受你们治疗。”
干医生的都有一个特色,就是永远脸上没有表情,无论病人多急多怕,或许是他们见惯了生死,需要救助的人太多,都是冷冰冰一个样。
说完拿着夹子转身离开。
医生一说这话,钱航母亲就哭了。
“钱航还小,这要是摘了膝盖骨,这条腿可就残疾了呀。”原来,医生让摘膝盖骨不是第一次,他们拖着不摘,就是想再看看有什么其他好的办法,最终目的还是想保住这条腿。
天下哪个母亲不为自己孩儿着想,钱航母亲哭的泣不成声。
钱航还在安慰,“妈,没事的,那天底下残疾的人多了,不照样还是该干啥干啥,生活还得继续,日子还得过。”
是啊,多么厚重的语言,不管发生什么,生活还得继续,日子还得过,谁又能摆脱得了岁月的折磨。
母子两人眼眶都湿润,钱航母亲虽然强力克制自己不要在外人面前表现的难堪,可是她忍不住,眼泪止不住哗哗往出流。
“好了妈,还有外人呢,咱不哭。”
钱航母亲掏出手帕擦了擦眼泪,为了缓解尴尬,“我给你们洗点水果吃。”
钱航转移话题,“火良,我听我爸说,你的事情平反了?”
我点点头,“是的,我平反了,谢谢你,真的谢谢你,我不知道该怎么报答你,如果能用我的腿换你的腿的话,我都愿意。”
钱航乐了,“好兄弟,有你这句话就够了。”
“哎,钱叔叔呢?咋没看见他?”
“他下去给我打饭去了,马上就回来。”
我们随便聊了几句,钱仲秋上来了。看见我爹和我在病房,愣了一下,而后赶紧热情的打招呼,“哎,来了呀,吃了没。”
我爹起身伸出手,和钱仲秋握手。“来的时候吃过了。”
其实我们还没吃呢,在医院还是给别人少添麻烦,人家是客套,咱不能太实在。
这些日子,钱仲秋在参与913纵火案的这段时间,他不管是道听途说,还是自己追寻,对我们陈家人有一种别样的眼光对待。
要知道,彭磊都是按照我爹的指示行事,这件案子能取得质的进展,我爹是功不可没的。
钱仲秋赶紧伸出手,迎合我爹的礼貌。
钱航母亲也洗完水果出来,“来,吃水果,也没啥吃的,别介意。”
我顺手拿了一个苹果啃了起来,我爹则摆摆手,示意先放下他吃的话自己拿。
钱仲秋将饭盒递给钱航,我爹语重心长与钱仲秋攀谈起来。
“娃儿的病,我一直没来看,到底是怎么回事?”
钱仲秋叹了口气,“我不知道陈兄知道否,狗日的何晓天给我家航子动刑时,用的一招叫磨骨针,航子的膝盖骨被严重创伤。嗨。”
一说到这,钱仲秋对何晓天恨之入骨。
我爹准备点烟,发现这里是医院,又缩了回去,钱仲秋倒直接,“没事,陈兄想抽就抽,护士没在,我把窗户开开就行了。”
我爹也不客气,点燃一根烟,“我知道这磨骨针,这是当年锦衣卫发明的一种刑法,这针一般分三个档次,第一层是刺骨针,第二层是钻骨针,第三层才是磨骨针。刺骨针最细,钻骨针稍粗,磨骨针最粗,大部分人坚持不到钻骨针就招了,我真的很佩服你的儿子,真的很佩服,普天之下没有几个人能有如此毅力。刺骨针一般静养一个月就能痊愈,钻骨针虽然能行走,但是每逢阴雨天气疼痛难忍,最恐怖就是这磨骨针,骨髓会被磨坏,骨质会被磨损,十个人出来十个人都将是残疾,无一例外。”
我站在一旁真想给我爹一脚,钱航都成这样了,还显摆自己的学识,说的津津有味,现在谁不知道钱航的腿会残疾。
这一辈子不会说话,咋是个这。
钱航母亲听后脸色更不好看,钱仲秋听后只能叹息,“唉,又能有什么办法。现在已经成这样,刚才我上来时碰见主治医生,他说如果今晚再不给答复,医院将不接收我们。我家航子这腿,神仙来也没办法,现如今看来,是真保不住了。”
我爹一拍大腿,烟灰到处飞散,“谁说的,谁说保不住。”
这一句话让所有人把救命的眼光投在我爹身上,钱仲秋赶紧问,“有办法?有什么办法?”
“换骨。”
“换骨?”所有人眼睛瞪的像个牛蛋似的盯着我爹,我爹则四平八稳,“是的,换骨,把膝盖骨换掉。”
钱仲秋不解,“或许是我头发长见识短,我活了大半辈子,也从没听说过有换骨这样的事?”
我爹直接怼回去,“你没听说过就没有吗?”
我悄悄走到我爹跟前,“爹,你说的是真的,这可是关乎我兄弟以后能不能站起来的问题,你可不能在这里放大炮。”
刚说完,我爹给我一顿臭骂,“滚一边剌去,你爹我什么时候放过大炮,咋?你还不信?”
别说我不信了,在场的有几个会信的。
看我们疑惑的眼神,我爹急了,“好,都不信我是吧,我让你们都看看,你们这短浅的目光。”
说完,我爹大步走出去,朝着护士吼道,“我要打电话。”
护士被我爹这无礼的举动惹的很不高兴,“打电话去下面电话亭打,在这里嚷嚷什么。”
气的我爹下楼去医院对面的电话亭。
我和钱仲秋两人都追上去,看看我爹到底要干什么。
电话拨了好多遍,对方没人接听。
我和钱仲秋就这样看着我爹。我爹自觉啪啪打脸,气的将电话扣的太重,电话亭的老板不高兴了,“你有毛病吧,你打不通电话拿我的电话出什么气。”
我爹这暴脾气也火了,“不就一个破电话吗,叨叨个啥呀叨叨。”
嘿,这话赶话引起了矛盾纠纷,要不是我和钱仲秋拉开,今儿估计得要干仗。
就当离开时,电话亭电话响了,我爹猛然回去一把拿起电话,对着电话那头就是一顿骂,“左二乾,你他奶奶的死哪去了。”
电话那头则是传来一阵清脆的声音,“你狗东西你骂谁呢,我找我二舅,你是谁?”
电话亭老板一把将话筒拽过去,难看的眼神撇了我爹一眼,“喂,是大外甥啊,你别理他,刚才是个神经病。”
气的我爹脸都绿了。
我爹今儿算是啪啪打脸到家了。钱仲秋强忍偷笑,为了缓解尴尬,“陈兄,我们去另一家打电话,走走走走。”拉着我爹就走。https://ensotemple.com
换了一家,我爹重新拨通了号码,那边终于有音了,是左二乾。
我爹把心中所有不痛快和火气全部撒在左二乾头上。
左二乾还不知道什么情况,被我爹劈头盖脸一顿骂,骂完了,留下一句话,“我限你今天晚上十二点之前给我滚到西盛医院住院部二楼211。”
咔擦!
扣了电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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