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却事不关己纯粹在看热闹的五条悟以外，场上唯一镇定自若的便只有失明的产屋敷耀哉了。
“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我们还是先回去再谈吧。”
他在妻子的搀扶下缓缓行至二人跟前，伸出手在蝴蝶忍肩头轻轻一拍：“忍，别吓到雪子小姐了。”
“是我失态了……”
蝴蝶忍从善如流地松开雪子，十分勉强地挤出一张笑脸：“雪子小姐介意跟我聊一聊吗？”
雪子从惊吓中回过神来，目光古怪又不虞地在周围人脸上转了一圈，想必是因为自己敬爱的教主被人以不善的语气揣度而感到了冒犯。
然而，大概是念起了这几日的相处，最终她还是不太情愿地答应了：“……好吧。”
回程路上蝴蝶忍一直没出声，看得出来是在尽量平复自己的情绪。蝴蝶忍的努力很有成效，待坐在会客厅里时，她已经完全恢复了平日里那副温柔似水的模样，甚至可以轻声细语地揭自己伤疤。
——如果忽略她紧攥发白的双拳的话。
“你是说，教主大人是鬼？而且是两年前杀害你姐姐的凶手？”
雪子尚且无法接受这一颠覆自己认知的说法，条件反射地矢口否认：“这不可能！教主大人可是善人，阿姐从来不会骗我！”
“或许她也被那人面兽心的恶鬼骗了呢？”
蝴蝶忍极力忍耐着，不让语气泄露自己的内心，然而她的眼神中却燃着烈火般熊熊的仇恨，任她如何努力也依旧遮掩不去：“如此鲜明的特征，绝对不会再有第二个人！”https://www.ensotemple.com
娇小的少女唇上印着一排齿痕，有两三处已经破了皮，渗出细小的血珠。她发哑的声音痛苦不堪：“这六百多天来，我夜夜咀嚼姐姐临终前留下的信息，比任何事都烂熟于心，绝无认错的可能！”
“这……”
雪子动摇得厉害，许是蝴蝶姐妹间的遭遇与情谊让她联想到了自己与死去的姐姐。纠结半晌，她对未曾谋面的教主的敬慕之情，终于还是被这份感同身受的丧亲之痛打败了。
“上路之前阿姐曾经与我说过教会的地址。”
她踟蹰道，“我可以告诉你们。”
众人大松一口气。
“太好了……”
蝴蝶忍笑着说，弯起的眼睛里隐约有泪光闪烁：“万分感激。”
把雪子送回蝶屋后，产屋敷耀哉就地开起了会，商讨对付恶鬼的法子。
“这次的目标是上弦，而且还是上弦之二，我们必须小心行事。”
他感慨道，凝重中又隐隐带着一丝兴奋：“我们已经有上百年没有斩落过上弦了……百年啊！时局终于要有所变动了！”
“您不必担心，我定会打败上弦之二，用他的首级为鬼杀队祭旗！”
不死川实弥仿佛训练过一万次似的，接话接得飞快。
其他几位干部闻言先是朝他投去一瞥，以表达自己又被抢话的愤懑，然后便你一言我一语地做起了战前动员，积极到让天底下所有团建组织者看了都得流下吃柠檬的泪水。
就在这时，我不怕死地站了出来：“那个、抱歉打断一下……”
“桃小姐请讲。”
产屋敷耀哉非常给面子地点点头，“这次行动恐怕有不少要麻烦到两位的地方，有什么想法请尽管提出来。”
他的配合令我备受鼓舞，于是我大着胆子道：“我十分理解大家的心情。但是像上弦这百年一遇的珍稀物种，一上来就喊打喊杀的，岂不是很浪费？”
产屋敷耀哉若有所思：“您的意思是……”
“这样难得的机会，当然要完全榨干——咳咳、充分发挥他的所有价值了。”
我提出了自己的看法：“这些恶鬼的行为模式其实很单一，他们行走在这世间唯一的目的无非就是害人。这样头脑简单的家伙，为什么会费力去维系一个教会？总不能是兴趣使然吧？”
“或许是在蓄养储备粮？”
蝴蝶忍分析说：“据我所知，上弦之二最喜食女子，而听雪子小姐所言，这教会里收容的便恰好都为女性。”
“那种事想想也知道是不可能的吧。”
前一秒还在无聊地打哈欠的五条悟突然插话：“按照人鬼之间的实力差距，这些家伙根本没有养储备粮的必要，因为整个人类社会对他们而言就跟后花园没两样，只要愿意随时可以出入。尤其是这种处于上位的家伙。”
他非常耿直地说道，丝毫不在意原住民的脸色如何，“再者，不那么聪明的猎食者都会享受狩猎的乐趣，更何况是这些智力与常人无异的家伙。你觉得他们会傻到放弃自己漫长生命里少有的娱乐吗？”
这话说得相当刺耳，属于是个人听了都会拳头发痒的程度。然而，不得不说，他的见地根本挑不出错来。
虽然很欠揍，但现实的确正如他所言。在人与鬼的交锋中，人类方是完全落于下风的。
“咳……总而言之，他维系这个教会肯定有其他不为人知的目的。”
我试图缓和眼前跌入谷底的气氛，“比起性别来，我更倾向于他们吸纳教徒主要是看对方的来历，性别只是捎带的一点偏好而已。”
“仔细一想确实如此。”
产屋敷耀哉沉吟道：“这些教徒似乎尽是些不堪受苦而从原本的生活环境里逃离的人，而这样没人在意的对象往往是最好拿捏的……”
性子比较急的不死川实弥狠狠皱眉：“这些家伙究竟在策划些什么阴谋？”
炼狱杏寿郎不假思索地下了定论：“反正肯定是我们所不愿意看到的。”
“没错。”
我赞同道，“所以我们必须想办法搞清楚这件事，借此机会尽可能地去弥补人与鬼之间的信息差，这远比解决他要重要得多。”
“我明白……只是这对我们来说着实困难。”
产屋敷耀哉苦笑，“我们又何尝不想掌握恶鬼的消息呢？可千百年来的经验告诉我，我们得到的收获与为此付出的牺牲是完全不对等的。”
“还是说——”
他朝我看过来，那双蒙着层灰色的眼睛里似乎充满希冀：“您有什么好的建议吗？”
听他这么一问，其他几双五颜六色炯炯有神的眼睛也瞬间看了过来。
“……对。”
我被看得有些紧张，视线不由地往身侧坐没坐相的白发少年瞥去，却发现他正瞪大了双眼满脸不可置信地盯着我，于是我一下子更紧张了。
“呃、我确实有点头绪。”
我顶着男子高中生仿佛要冒火的注视摸了摸鼻子，对自己没有事先跟他商量一事感到有点心虚。
这可不行。介绍方案呢，必须拿出气势来。
我清了清嗓子，装作胸有成竹地挺直了腰杆：“卧底了解一下？”
性别女、目前正处在种十分倒霉的境地里，可以说是完美符合入教标准，而且基本没有鬼见过我、也根本没有人认识我，不用担心露馅。更重要的是，我完全不会死，这些食人鬼的水平还不足以破我的甲。
再没有比我更适合做卧底的人了。
如我所料，这个方案被大家一致通过了。
——当然，除了某个男子高中生。
他闹脾气了。
“我的提议不好吗？这可是我绞尽脑汁才想出来的呢。”
我小跑着追上步子迈得老大的白发少年，费劲地与他同行：“况且你不是也说这个世界的鬼里根本没有像样的家伙、都弱得要死吗？虽说我比较菜，但要自保还是很容易的吧？”
五条悟没有对此发表意见——毕竟我确实没说错——而是皱着眉头、暴躁又阴阳怪气地呛道：“我倒是不知道你什么时候有干卧底的能耐了，就凭你那此地无银三百两的撒谎技术？还是凭你那点看见血就头昏眼花的胆量？”
我无奈地捏了捏眉心：“这些都可以锻炼。再说我都是成年人了，扯瞎话的能力多少还是有一点的嘛……”
“而且！”
他果真半点没听进去，仍在不满地控诉着：“你居然都不跟我讲！”
……重点是这个吗？
少年咬牙切齿地道：“如果你提前跟我商量的话，我是绝对不可能答应的。”
“所以我才不告诉你啊……”
我叹息一声，轻轻勾住了他的手，一边解释说：“我知道你很担心，这不是没有其他办法嘛。他们都这么难了——”
“我管他们去死。”
少年赌气一般插话，却没有甩开我的手。
……别说气话了，你怎么可能会不管？
“对不起，是我错了。”
我拿出了对待人类幼崽的耐性，温声哄道：“别生气了好不好？”
五条悟啧了一声，也没说好还是不好，只凶神恶煞地攥紧了我的手。
走出一段路后，他忽然道：“要原谅你也不是不可以。”
这就是想提要求的意思了，我懂。
我好笑地看向他：“你想怎么样？”
“我记得——”
少年垂下眼睫，那双湛蓝深邃的眸子望过来时，透着股令人战栗的侵略性。
“你今天好像是安全期吧？”
他无比确信地说。
……
等等，为什么他连这个都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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