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妻英二拿着铅笔,嘴里哼着自己最近最喜欢的歌,在画本上快速描绘着。
躺椅上看报纸的爷爷。
躺椅上吹风的津见野。
身上沾满草屑的夏目贵志。
晴雨天里颜色漂亮的小妖怪。
忽然后院里掀起了一阵风,夹杂着沙石滚动,新妻英二伸手挡住眼睛,等到再放下衣袖,后院的空地里出现了他在等候的人。
“……津见野!”新妻英二惊喜地瞪大眼睛,纸笔被扔在走廊上,他跳了下来,直奔津见野而来。
津见野刚将夏目贵志放下,怀里又多了一个人,个子矮矮的,还紧紧抱住他的腰。
扶住新妻英二的手迟疑一会儿,缓缓放到他头上,按住柔顺的头发,轻轻拍了拍当作是安抚。
新妻英二把脸埋进津见野的衣服里,他再如何独特,如何成熟,现在也只是小孩子而已。见到以为再也见不到的人,会惊喜,也会……哭泣。
津见野敞开怀抱,以为英二会松开手,站在他面前说一大堆话,然后有很多很多问题要问。在他的印象里,英二本就是个十分活跃,容易感到开心,想法不同于常人的孩子。
但他对于感情的理解还有得学。
预料之中的场面并没有出现,反倒是腰间的手越勒越紧,英二的脸也没有出现他期待的开心和好奇,它藏在衣服布料中不肯显露。
“英二?”津见野轻声喊道。
这下一发不可收拾,腰间的小孩骤然爆发出巨大的哭声,呜呜哇哇的声响震到津见野的耳朵。
津见野慌张无措,求助地看向一旁的夏目贵志。
夏目贵志也慌了神,他蹲下身,试探地拍拍新妻英二的后背,安抚情绪。
哭声比刚刚小多了,津见野看着新妻英二头顶不再颤抖的紫色呆毛,手捧着他的脸把他拉出怀里。
哭得发蒙的新妻英二眼前陡然明亮起来,他泪眼花花地抬头看人,结果瞧见津见野脸上毫不遮掩的笑容。
被嘲笑了!
好不容易止住的眼泪又有了往外涌的趋势。
津见野“噗”地笑出声来,别过脸不看他。
“津见野!”夏目贵志压低声音提醒。
“抱歉。”津见野的笑还没止住,他手中拿出折扇,挡住自己的笑脸,藏在扇后断断续续地回答:“哭得,哈哈哈哈……好丑……”
超好笑,脸颊两旁在自己手上挤成反括号的肉,哭成油煎荷包蛋的眼睛,还有挂在鼻子下的鼻涕,看着根本伤感不起来。
“津见野是笨蛋!”新妻英二仰着头大喊。
最后是夏目贵志拿出手帕,把新妻英二哭得一塌糊涂的脸擦干净,安慰好了他。
“谢、嗝,……谢谢。”新妻英二乖乖擦完后道谢。
“没关系。”夏目贵志温和地笑笑,“现在还想哭吗?”
新妻英二摇摇头,看向津见野。
“咳咳。”津见野清清嗓子,神情稍显心虚,“……抱歉,我不该笑。”
“我原谅你了。”新妻英二吸吸鼻子,理智回归后十分理解地说:“小孩子哭起来就是会很好笑,我之前也因为笑邻居家的三郎被奶奶骂了。”
这下夏目贵志也没忍住,转头和津见野一起笑出声。
新妻英二努力平淡的神色,忍了忍,最后也没忍住,加入哈哈哈的行列。
……
三人围坐在一起,石桌上放着切成月牙形状的西瓜。
“这是最后一个西瓜啦。”新妻英二说,“如果来得再慢一点,今年就没得份了。”
西瓜长成的季节,新妻英二吃着西瓜的时候便想起津见野曾经说过的话,明知道不可能再相遇,但依旧留下了最后一个西瓜。
新妻英二想,在西瓜坏掉前,我一定会吃掉它的,只是现在,暂且等待一下,等到它最甜的时候。
新妻英二咬了一口红红的瓜瓤。
现在是最甜的时候了,和以为一生都不会再见的朋友见面了。
“再见啦,下次请你们吃奶奶田里新种出来的蔬菜。”新妻英二蹦蹦跳跳着大力挥手。
“好,我等着。”夏目贵志说道。
……
没过几日,夏目贵志的餐桌上出现了新鲜的青椒。
“塔子……今天的青椒是不是有点太多了?”藤原滋举着筷子无处下手,询问道。
“是别人送的新鲜蔬菜啦。”藤原塔子高兴地说,“今天出去买菜的时候,碰上新妻家的奶奶了,她说新妻家的孙子英二,麻烦我们贵志照顾了。送了好一些自家田里种的东西,天然健康。”
“原来是这样。”藤原滋的脸色柔和下来,高兴地说:“贵志交到了不少朋友了呢。”
“正是。”藤原塔子说道:“滋你要多吃点,还有好多放在冰箱里。”
“对啦,还有新鲜的土豆和胡萝卜。贵志,明天吃咖喱饭可以吗?”藤原塔子心中在蔬菜堆里挑挑选选,想到后询问道。
“嗯,好啊。”夏目贵志说道:“塔子阿姨做的咖喱非常好吃。”
猫咪老师也在吃饭的空隙配合地喵一声。
现在已经是假期的末端了,天气由热转凉,夏目贵志原本在书桌前复习功课,结果太松懈了,不知不觉中伏案睡了过去。
要来寻找夏目大人的中级妖怪远远地就开始呼喊了,津见野赶紧向窗外做动作,示意安静。
“……夏目大人。”一目贴在窗户上往里看到了趴在书桌上的夏目贵志,“睡着了……”
津见野打开窗户,压低声音说:“怎么,有什么事吗?”
“有妖怪想找夏目玲子大人要名字,我们特地前来告知夏目大人。”一目也学着他压低声音说。
“胆小!胆小!”牛颜举起牛蹄形容。
“因为害怕来到人类的住所,所以由我们来转达。”一目解释道。
津见野承诺稍等一会儿由他来告知夏目贵志,中级妖怪们感谢地留下地址后离开了。
猫咪老师从窗外翻了进来,留下一连串黑乎乎的小爪印。
“踩脏了!”津见野嫌弃地摁住猫咪老师,在抽屉里翻出它的毛巾。
猫咪老师白胖的猫脸上带有丝丝醉酒的红晕,咂嘴感受余味时撑起脚掌的肉垫,舒舒服服地享受擦脚服务。
“你等下待在家里,我和夏目出去一趟。”津见野嘱咐道。
“什么事?”猫咪老师问道。
“中级妖怪说有小妖怪找夏目要名字,我不放心一起过去看看。”津见野擦完前脚掌拿起后脚掌。
“哪有不放心的。”猫咪老师说,“夏目比你想象得厉害多了。”
津见野安静地笑笑,“还是会担心嘛。”
“你……”猫咪老师眯着眼睛看津见野,“你不会准备一直陪着夏目吧?”
津见野没有说话。
猫咪老师第一次像活了许久的大妖那样说话,“你别傻了,人的一生太短暂了,陪伴一生留下太多回忆的话,以后痛苦的时间还多着呢。比起漫长的痛苦,那短暂的幸福算不了什么。”
津见野伸手摸摸猫咪老师的下巴,一脸的严肃正经没多久被撸成了发出呼噜呼噜舒服哼声的一摊。
“我知道的,老师。但是,我不想再做神明了。”藤原雅定的声音随着光中的尘埃飘来。
“我呢,比起神明,更适合做人类一点。我也不再需要信徒了。”
“其实我一直很胆小,不想做神明,但又害怕被遗忘,一直被恐惧追赶着,浑浑噩噩地生存。”
“曾经有一位信徒说,她的愿望是想要勇气。”
“那实在是一位强大、美丽、灵魂拥有无限魅力的女性。想要获得勇气而祈愿,但是,事实上,她在祈愿的那一刻便拥有了勇气。”八零小说网
“我也是成为了在其中得到勇气的人之一。”
“不需要招揽信徒,贵志就足够了。”
猫咪老师听完后,“哼”了一声,想要说出什么来反驳,心中跌宕起伏,最后一甩尾巴,滚到自己的窝上。
“现在的小鬼想法奇奇怪怪,随便你们了。不要打搅我睡觉!”猫咪老师眼睛一闭,吹起了鼻涕泡。
胖猫也有傲娇的时候,津见野偷偷地笑,以免被挠花脸。
阳光一点点向更深色转变,金色变成橘色,再一点点加入红,成了夕阳晚霞。
夏目贵志睡意减退,清醒后环顾四周,看见趴在被窝上的猫咪老师,还有窗沿下靠墙盘腿坐着的津见野。
似有所觉,津见野正好看过来,和他四目相对。窗边进来的夕阳给他披上暖色,眼里倒映着他跟晚霞。
“醒了?”津见野作口型问道。
不知不觉睡过去了,夏目贵志不好意思地点点头。
津见野从窗边起身,慢慢向他走来,“我们出门吧?”
津见野带着笑意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没有预兆的提议让夏目贵志疑惑,是要去哪吗?
津见野带上友人帐和夏目贵志,路上笑着说:“我以后,陪着贵志一起还名字,好吗?”
“当然,我的名字就麻烦你保管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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