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旁的内侍宫人又是伺候喝药,又是擦血换水,忙得团团转,跪着的一排御医也是抓耳挠腮,毫无办法,想热锅上的蚂蚁,干着急。
“陛下,荆州的叛军已伏诛。你急忙召臣前来,有何要事?”
阳浔刚平了战乱,一身甲胄还未卸,就进了宫,见到阳瑞的脸色,心中大惊,正欲问,李公公就俯在他耳边低声细语。
“王爷,您可算回来了,陛下这次,怕是要去了。”
说罢,李公公还拿袖子擦了擦眼,他一早就入了宫,看着这两兄弟长大,有了真感情。如今见其中一个如此,年纪轻轻就要驾鹤西去,忍不住湿了眼眶。
“怎会如此?我临行前不是还好好的。怎么不见杏林阁的医者?”
“陛下急火攻心,牵动了旧疾,身体每况愈下。喝了半月的药,久不见好,昨个刚把杏林阁的赵霄先生给……”
李公公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就噤了声。
“王兄……王兄回来了?”
“是,臣回来了。”
阳瑞恍惚之间看到有人身穿盔甲跪在台下,听到他回应,连忙出声招手:“王兄,快过来……过来说话。”
阳浔恭顺地走上了前,在宫人搬过来的檀木椅坐下,拉着阳瑞的手给他输送内力,却隐隐地知道了答案。
气息如此稀薄,确实到了药石无医的地步……
见到来人,小皇帝终于心安,病怏怏的脸上露出了一丝笑容:“王兄,你平安回来就好了。”
“李公公,传各位大臣进殿。”
“喏。”
阳瑞当天夜里去了。
他在位十余年,时间虽短,却办过不少大事,年纪虽轻,却把杀伐果断刻入骨血,帝王之术玩得如火纯青。
年少励精图治,后期虽然有些急功近利,喜听奉承,依旧是功大于过,将从先帝手中接过的烂摊子治理得有声有色。
因为小皇帝天生带疾,后宫妃嫔一无所出,整个新阳上下,有皇室血脉的只有阳浔一人。阳瑞临死前还用半是嫉妒半是厌恶的眼光看着阳浔,嘴里不停念着“不甘心”,却当着所有大臣的面拟了诏书,传位给了他。
阳浔拿着手中的传位遗诏,心情很是复杂,主持完国丧之后都没有平复过来。平心而论,他和阳瑞的关系一直都很微妙。
这么多年来,他经历过太后安排的十几次暗杀,根本不可能做到心无芥蒂。对于那个位置,也不是没有动过念头,却碍于低微的出身,选择了放手。
自小,都是他在以兄长的身份照顾阳瑞,论治国□□的能力,阳浔自诩不输任何人,前期也一直带着从前的眼光看待登基的新帝。
可如今经历过如此多的事情,他才发现,他这个同父异母的弟弟,似乎比他更懂得如何做一个帝王。
兜兜转转,年少时期一直渴望的东西到了手,居然生不起一丝欢喜,倒也可笑。
定波的客栈里,林虞正在给谢流云换药,说起现在的局势,气氛有些沉重。自从阳玄主动挑明了身份之后,所有的一切其实都有迹可循,稍加思索就能推断出来。
萧御山其实是千机阁的人,口中的“君主”指的是阳玄。笑九洲也不干净,审问了唐少青之后才知道,他是千机阁的青龙堂主,四大堂主之首。林虞那日挑上笑意堂所杀的,是个替身。
“流云,你说月大哥登基后,会怎么做?”
“阿虞是想问我,他是会整顿新阳,守住领土,还是会直接和阳玄开战?”
“嗯……”
林虞垂下眼眸,心难受得纠成一团。
“爹的死……是阳玄一手策划的,就是为了故意挑起民怨,各国的纠纷千机阁也是参与其中。我实在是……咽不下这一口气。”
谢流云靠在床榻上,看出女子的不甘,握住了她的手:“既然咽不下,就不咽了。依我对月兄的了解,他定不会坐以待毙,我们一起给林伯父报仇。”
“就算不是这样,我也会陪着阿虞一起,达成此事。”
林虞自然想谢流云陪在自己身边,却又很纠结。如今大战一触即发,正是生死攸关的时候,他们倒是有能力保全自己,可百姓却做不到。这局势一日不明,就不断会有杀戮。
女子思索了片刻,终究是开了口:“月大哥给你的信我看了,他需要你……”
“可是阿虞也需要我。”
男子骨节分明的手将柔荑握得更紧,清澈的眼中情意绵绵,像是一汪春水,柔和又透着暖意。
“自那日接到你重伤下落不明的消息,我就在心底里发誓,找到你之后一定寸步不离。阿虞,你别赶我走……”
“我不是要赶你……”
林虞连忙反驳,话未说全,门忽然就开了,来人正是许久没有音讯的齐见山。
“你怎么了?”
齐见山的模样很是狼狈,衣服皱皱巴巴,像是回到了桑州初见的那日,加上受了很重的伤,处处渗着血,比流落街头的流浪汉都不如。
林虞下意识地就想给他看伤,察觉到谢流云的眼神之后,意识到不妥,又住了手,起身离开去喊颜辞。
两个病号一个靠在榻上,一个坐在椅上,无声地打量着对方,神情都算不上好。
谢流云的目光很冷,照理来说,齐见山救了阿虞,他本应该以礼相待。但自从他那日在流云观见到这人留在桌上的荷包,心中就有了戒备。
那荷包的布料有十成新,绣的是《关雎》里的荇菜,小巧精致,还用香熏过,压根装不了多少银子。比起实用的荷包,更像是男女之间互表情意的信物。也只有在这方面迟钝出奇的阿虞,才会傻乎乎地接过。
如今更是验证了心中的猜想,这人没那么简单。这房间处于客栈二层最偏的位置,因为阿虞知道他喜静,特意安排的,她就住在隔壁。
他拖着一身伤,本该极为惹眼,想找阿虞,寻了个空,也会问过好几人,不然根本不知道人在他房里。
这段时间足够换衣包扎伤口,他却偏要这般模样来见阿虞,就是看中小姑娘心软,想让她心存愧疚,毕竟他是为了达成交易才受的伤。
呵,真是好算计。
“谢公子倒是比我想得还要聪明,真不愧是贩夫走卒都称赞的人物,在下钦佩。”
齐见山看出他对自己的敌意,换了个舒服的姿势,脸上的痛苦神情散尽,眼里闪着精光。
谢流云神情冷冷的:“谬赞,齐公子远没我想得高风亮节。”
模样狼狈的男子轻笑一声:“我不过是在荆棘丛中,无意间见了朵又香又艳,极有风骨的玫瑰,心生欢喜,便想凑近欣赏一二,这也不行么?”
“她是我的。”
谢流云听懂了他的暗喻,却懒得和齐见山云里雾里地兜圈子,一改往日的作风,表现出奇得强硬,单刀直入,宣誓主权。www.ensotemple.com
自从找到阿虞之后,他对小姑娘的占有欲就一天比一天强,恨不得时时与之绑在一起。失去过后才会更懂得珍惜,他现在根本就懒得维持所谓的君子风度。
“哥,你快给他看看!”
林虞拉着穿得花枝招展的颜孔雀进了屋,打断了二人的交锋。
颜辞瞥了一眼榻上的谢流云,心里还生他找到林虞也不吱声的气,阴阳怪气地开口。
“我妹妹的救命恩人,我自会保他无事,不过得换个地方。你哥哥现在一看见某人,就浑身不舒服。”
“好好好,都听神医你的,去吧去吧!”
林虞无奈极了,把两人推出了房间,关上门,长舒了一口气。
终于安宁了……
她坐回原位,察觉到谢流云情绪不太对,以为他将颜辞方才的话当了真,又想起自家哥哥这些天甩脸子的次数,怕二人真生隔阂,连忙抱住哄他。
“哥他这人就是嘴毒,没有真讨厌你。流云你别生气,好不好?”
“我知道,并没有因此生气。”
他极为享受小姑娘对自己撒娇的模样,嘴角轻扬,忍不住摸了摸怀中人的小脑袋。
颜辞一向刀子嘴豆腐心,他是知晓的。若是真讨厌他,就不会一边嘲讽一边给他看伤,允许阿虞再和自己待在一处了。
“那是因为什么?”
“没什么,或许是这些天都在屋里养伤,一个人呆着,有些闷。”
林虞望着他干净的眼睛,心底泛起一丝怜惜与愧疚。那日她本想自己演受伤的那个,却被谢流云否决了。
“原来是这样啊,那我哪也不去,一直在这陪着你。”
林虞说到做到,这几天,除了夜里休息要回隔壁,几乎全呆在谢流云的房间里陪他,吃饭也是让人将饭菜送到了楼上。
谢流云看着趴在床边睡得正香的林虞,有些唾弃自己。他厌恶齐见山这种示弱搏关注的手段,自己却用得得心应手,如火纯青。
男子叹了一口气,下床轻轻地把人抱起,放到塌上,给小姑娘盖好被子,听着她绵长的呼吸声,才收敛了心中疯涨的念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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