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市一连阴了好几天,潮湿阴冷的空气久久徘徊在大街小巷,人们期盼已久的好春光似乎迟到在了路上。
华景昂独自开车驶入市中心人民医院的停车场,从车上取下两袋慰问品,往住院部去了。医院仍旧熙熙攘攘,他故意绕着人群边缘走,挑最不起眼的路,帽檐也快压到鼻尖。
到了病房,敲门声起,裹着羊毛披肩的霜阳拧开门把,瞬间惊道:“华队!你怎么来了!”
华景昂放下手里的东西,摘掉口罩,总算能好好呼出一口气:“我来看看师弟,没想到你也在,你好点了么?”
霜阳摊开双手:“我现在能吃能睡,没什么大事。今天是因为冯叔叔他有点生意上的事要处理,我就自告奋勇守在这里了。”
华景昂认真打量她脸上的伤势:“看着是精神多了,你家里有催你去国外避风头么?”
提起这茬,霜阳没了好脸色:“袭击案一天没消息,我就一天赖着不走,出了这么大的事,他们催也没用,我是不可能一走了之的!”
华景昂望向病床上仍在昏迷的冯一维,呼吸罩均匀起落的雾气,是生命鲜活的证据,在权威专家的联合诊疗之后,一切顺利,眼下就只差醒来这一步。
也许就在这几天,也许还需要更久。
华景昂不免想起老乖的蓄意挑衅,滨海大道袭击案至今进展不明,被那个黑夜淹没的远远不止这些。
他们需要向黎明主动出击了。
霜阳刚被打岔,差点忘了询问最要紧的事:“等等,没记错的话,明天就是公开赛了,华队你这时候来医院真的没关系吗?”
“就是因为明天比赛,所以无论如何也要先来看一眼才安心,”华景昂停顿了一下,“毕竟你们都和这场公开赛有关。”
霜阳看了一眼某位昏迷不醒的前主力先锋,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转念一想,她决定摆出乐观的表情:“哎呀,有你和言队在,谁会不安心?虽然这段时间我都不敢给你们发消息,怕打扰大家训练,但不用脑子想也知道,你们肯定已经准备充分了!”
“只可惜,没办法亲自到现场给你们加油……不过,我明天叫了张良朋那小子过来一起看比赛,也算远程助威了,就用这个电视——”霜阳小碎步到床前,抬手炫耀墙上的智能电子屏,尺寸还不错。
漆黑的屏幕映出灰调的三人,华景昂凝视一阵,忽而说:“等师弟醒了,我们大家可以抽空再聚。”
“好啊!一定要比上次来的人更齐!”霜阳还没来得及欣喜,一阵苦涩紧随其后泛了上来。
“只不过,上次团建还是说走就走的,没想到一转眼,都可以当成小愿望来许了。”
话音未落,有一阵风轻扫窗面,窗框发出轻微的晃动声,两人都被吸引了注意力,不约而同望向窗外的灰白天光。
华景昂接着说:“这样的话,事成之后就多了一份愿望实现的快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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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队,你有什么愿望吗?”
ITSS训练箱外,安星瘫坐在地休息,忽然心血来潮问起一旁的杜昌。
“啊?”杜昌拿毛巾抹了一把自己汗涔涔的脸,见安星的眼睛总是亮闪闪的,稍微有些不好意思。
训练室内还有不少战士留守,正在做赛前的最后准备,闹中取静的角落,不经意抛出一个宏大的命题,任谁也会大脑放空几秒。
安星轻轻锤着自己的腿侧肌肉放松,又说:“大家聚在这个屋子里,当然都是奔着精英战士去的,但有人为名,有人为利,总归都有一点点区别。当初听说杜队你冒着风险报名参赛的时候,我们大家都惊呆了,就算是为了退役的华队,会不会也太拼了一点?”
杜昌嗫嚅半晌,跟着坐了下来:“如果我说,就是为了华队,你会不会觉得我脑子有点问题……”
安星忍不住乐了,杜昌赶紧解释道:“你应该才毕业不久,不知道你是怎么看待我们这一行的。我比你早几届,从中学成为作战特长生开始,先是听初代前辈的故事长大——里面就包括华队的父亲在内,他们是最早一批测试职业数据的战士,大部分都是跨界的从业者,却打下了很好的基础。”
“后来慢慢出现职业赛,开始有更多的人以作战为生,一般是草根背景比较多,比如宋修杰、季东那些大神前辈,都是那个时代最惊艳的辉煌点了。不过遗憾的是,这几个前辈最后的下场都不太好,以至于行业低迷了很长一段时间。”
“然后就是我们——”
杜昌的目光徐徐扫过周遭:“我们这帮从小接受系统教育的作战特长生都长大了,陆续进入行业成为中流砥柱,而华队就是我们这个时代的标杆。”
安星也算半吊子的科班生,自然清楚这段过往,但听局中人亲口讲叙,又和以前道听途说的感觉不太一样。
他心里一紧:“那现在岂不是……又要换时代了?”
杜昌扬起无奈的笑:“其实早在商业化公开赛规模扩张、UG联盟发展壮大的时候,时代就已经换了。现在成了一种把前两个时代杂糅在一起的混乱局面,我们这几届恰好撞上中间的过渡期,受到的冲击可想而知。”
安星回首自己的学生时代,确实是什么好事也没赶上。
在他对战士职业一见钟情的时候,年纪太小了,属于错的时间遇上对的事。等他带着一腔热血长到合适的岁数,战士职业又趋于饱和了,金字塔上早就人满为患。
他没有足够的天赋和运气,挤不进五校作战联盟,只能去其他学校凑合毕业,最后好不容易如愿进入集团成为体系战士,除了日复一日忍受激烈的内部竞争,还赶上了行业动荡,两大势力正面交锋。
和杜昌这样根正苗红的专业优等生比起来,安星突然不知道自己究竟该算哪个时代的人了。
“所以,抛开我对华队的私心,如果非要说有什么愿望,大概就是希望能够保留住为自己的出身和经历骄傲的资格吧。”杜昌重新站了起来,掐着点赶去隔壁的训练室了。
安星与他挥挥手,起身时,吕明远有意无意凑了上来:“真羡慕你,这个时候还有心情聊闲天。”
“你都听到啦?”安星干笑两声。
吕明远不是有意偷听,但明天就要比赛了,他实在没法全神贯注沉浸在单调重复的训练里,身边稍微有一丝风吹草动,他就会克制不住分神。m.ensotemple.com
“我准备早点回家休息,晚上就没法陪你吃饭了。”吕明远说。
安星一个劲地点头:“哦哦没关系,今天本来就是赛前休息日,你看华队来了一会儿又走了,言队和璐姐更是来都没来,我也打算吃完晚饭就慢慢撤退了。”
吕明远琢磨着主力阵容,忽然问:“周介来了么?怎么没看见他?”
“我上午还跟周介哥打过一次照面,现在就不确定了……”
更衣室的隔间内,壁灯雪亮。
周介像往常那样坐在狭小的角落,手里的笔停顿了很久,再也没有往满是凌乱数字的纸上再添一笔。
——“周介,别躲着看书了,出来见见隔壁的易丞哥哥……”
——“易老师一家都是人中龙凤,能让易丞抽空过来代教小介一段时间,我们感激得很……”
——“周介,你一定要和哥哥好好相处啊……”
渺远的声音时隐时现,恍眼一过,飞机坠毁爆开残忍的巨响,惊醒了多年后的他。
“小介,你现在更需要我。”
因为我只有你了。
只听“啪”的一声,笔掉了。
周介仓促捡起,脑子里都是张多富在车里说的话,根本没有心思继续推演,于是飞快将草稿纸收了起来,推门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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言崇飞守着包蕊关了又开、开了又关的行李箱,什么煽情的话都磨没影儿了。
“实在漏了什么,我给你们寄过去行不行?”言崇飞终于看不下去了。
包蕊将行李箱上好锁,拍了拍手上的灰:“不用!剩下的都归言哥你了!”
言崇飞扫视一圈,尤其是这两口子的卧室,仿佛被洗劫一空似的,而外面客厅贴着的新年窗花纸已经脱胶耷拉下来,足见质量。
“行,不枉我旷工一天陪你们收拾行李,没把我爱吃的水果全带走,真是慈悲为怀啊。”言崇飞一边调侃,一边将手里剩下的苹果啃完最后一口,精准扔进垃圾桶。
邵轻志还在手机上核对明天的行程,闻言一抬头,坏笑道:“你还别说,我离职前在吕氏集团领到的那一箱年货草莓,味道真是绝了,要不是早被吃光了,今天说什么也要带走。”
“你大爷的。”言崇飞瞪了他一眼,要分别了还这么损。
邵轻志兴致更盛:“言哥,我发现你好像变斯文了,以前怼你两句,你能草天草地骂死我,现在连脏话都说得少了。”
言崇飞翻了一个白眼,包蕊赶紧护短道:“我们言哥本来就斯文!要不是世道险恶,谁乐意天天凶巴巴的?”
邵轻志嘲道:“嗬,这一点你倒是说对了,他以前确实是个斯文人,斯文到你无法想象,我刚认识他那会儿,还以为他得了什么不爱说话的病。”
“跟你这种说话不会控制音量,随时跟喊山头一样的人,确实没什么好聊的。”言崇飞觑准时机开始回击。
包蕊头一次听他们聊起早年间的故事细节,立马凑上热闹:“真的假的?那你们俩怎么熟起来?”
邵轻志顿时收敛了几分,用最通俗的话解释道:“因为每次考试的时候,他都是倒数第一,我都是倒数第三,然后就一起受罚,久而久之自然熟了。”
“哈?那倒数第二呢?”包蕊笑道。
邵轻志念及曾星海,话音哽了一下,言崇飞平静地接过来:“也是一个不大聪明的愣小子……反正,都是一群吊车尾的倒霉蛋。”
“怪不得,你俩这妥妥的革命友谊啊!”包蕊自己也有一个“公主真的受够了五彩斑斓的黑”的闺蜜聊天群,都是失意时相互陪伴的模特姐妹,情比金坚。
“哎,倒是提醒我了,有几件出工的衣服还得留给我的姐妹,差点就带走了……”包蕊再一次打开了行李箱。
言崇飞:“……”
邵轻志:“……”
兄弟俩默契地转移至阳台散心,天色将暗,小巷染成了司空见惯的金黄色,让人内心安然。
“仔细一想,你好像不是一直都倒数第一吧?”邵轻志先开了口。
言崇飞轻轻笑了一下:“嗯,第一次排位的时候还是倒数第二,自从夏姐……”
言崇飞一颤,话语戛然而止。
邵轻志被勾起回忆,没注意到他的异样:“对对对,我想起来了,夏姐刚来的时候吃了体格的亏,得过一次倒数第一,还跟我们仨一起罚过站呢!不过在那之后,我们依旧吊车尾,人家却打通任督二脉,一路杀到前三去了!”
邵轻志哈哈笑着,在静谧的黄昏里有些格格不入。
“邵子,”言崇飞忽然打断他,“我们以前从来不是一起受罚,是你和大曾陪我受罚,但我希望明天过后,你不要再回头拉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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