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承泽见白露竟然听话等着他,瞬间又不满足起来,止住踉跄的脚步,小臂横撑在红柱上,眨一眨眼笑着看她。见她总不过来,他顺着柱子滑下去,侧身坐在坐凳栏杆上,连她看也不看。
他靠着栏杆,细听脚步声走近,悄悄露笑,随着渐近的脚步声收住。人,很快走来身边,说:“你累了?正好我也累了,各自回家休息吧。”
李承泽瞬间想起一件了不得的事,急忙拉住她的手,往怀里牵一牵,再牵一牵,人慢慢被牵进怀里。她满脸别扭,等着他的话,要是他说出什么不合她心意的,她立刻就走。
“此刻天色尚早,不如去我府上,有池塘,映着晚霞,水天一色,好看得很,去看看?”他声音低低,是情郎的私语。
白露眼神明亮,挑剔着:“多大的池塘,有宫里的大吗?”
“想些什么?”李承泽拿头碰一碰她的额头,“自然是没有的。”
“他又不欣赏,白瞎那块地方,不如给我……”
“不可胡言。”李承泽伸出食指往她唇上点一点,虽是制止,却十分轻松,没点威严,“若被陛下知道了,他饶不了你。”
白露紧紧抿唇,表示不说了,又道:“腿麻吗?”
“托你的福,一点感觉都没有。”他还认真地眨眨眼。
原本想着他要是说累,她就顺势起来去他府中,要是说不累,也可以顺着好话下台,可他竟然拿话来噎她。
被斜了一眼,李承泽知道她不高兴了,连忙道:“我开玩笑的,开玩笑。走吧,去看看,啊?虽没宫里的大,但也尽够欣赏了。”
“好叭。”白露站起来,把李承泽也拉起来,两人并肩走在走廊上,白露见他自己还走不利索,还要上来揽她的肩。拿开他的手,白露忍不住笑道:“你还是先顾好你自己吧。”
小李巨厚的脸皮,听了这话,仍见缝插针地要挨着她,或用手搭一下肩膀,或碰一碰她的手,总也不老实。
白露笑他一眼,兀自哒哒地跑掉了,把他扔在身后干瞪眼。
被谢必安扶上马车时,李承泽想着绝不理会她,但他不说话,马车里便一丝声音也无,安静到听得见呼吸声。他终于忍不住:“我不和你说话,你也不和我说?”
白露笑着,紧抿嘴唇,表示:便是你和我说话,我也不和你说。
李承泽压着眼帘,抬手要挠她,被她轻松握住,反被挠了一把。
很不安宁的一路,到了李承泽府邸,白露不怯客场作战,到了目的地,又找观景位置,又要水果茶点,一切就绪,她自顾坐下惬意地欣赏漫天金红,和映满晚霞的池水。
李承泽身体好了许多,揣着手别过脸翻了个白眼,很不忿她不理会自己,重重出一口气,便没事人似的挤到她身边坐下,故意挤她,亲密无间。
晚霞灿烂,有微微的凉风吹拂,被挤的白露不和他理论,舒服地发一声叹,身子一歪靠着身边的人,揪起一颗葡萄给他,笑意盈盈,待他张口欲吞时,赶忙将葡萄丢进自己嘴巴里。
李承泽拉下脸,拿胳膊推她,轻喝:“别靠着我!”
“就靠着你,怎样!”白露抱紧他胳膊,更重重地靠上去。
一个推拒,一个贴近,李承泽最终半推半就把她揽进臂弯里。
“早这样乖多省事。”
听见白露如此说道,李承泽嘶了一声,又准备推开她,被她面对面抱住了脖子,很快便额头相抵,呼吸可感。
白露慢慢靠近他,渐渐感到头皮发麻,那种感觉,既新奇又别扭。她忽然停下来,抿唇一笑,很是尴尬,火红的晚霞爬上姑娘的脸颊。
就在她后撤要走掉时,被一双手臂圈起来,面前的脸瞬间放大到看不清。绯红的脸颊上贴来两片唇,温热的呼吸洒在耳上,麻酥酥痒到心底。
他亲亲粉面,又蹭一蹭,刚要游去唇上,忽然看她一眼,四目相对之间,两人都撑不住笑起来。笑了场,没了亲昵的氛围,李承泽顺势抱着她看天色水光,言谈间追忆起往昔岁月来。
那往昔岁月,岂可回首?两人聊着聊着,都上了火,好悬没打起来,鸡飞狗跳的两刻钟看晚霞时光,白露坐不住了,摁住他自己起身跑掉了。hTtPs://M.ensotemple.com
李承泽看着她的背影,想起正事来,吩咐谢必安,倘或白露去而复返,绝不可给她开门,守住王府,若让她翻过墙来,唯他是问。
谢必安知是为何,虽当时李承泽吩咐不许靠近,但他耳力过人,听见内室有布帛撕裂,珍珠坠地之声,虽不知白露究竟对他做了什么,但也知道是她又惹他生了气,便领命而去。
这边,白露坐上马车,想起与李承泽相处,不禁发笑,虽然别扭,但也不得不承认,是挺好玩的,也有许多开心在内——这毕竟是常年零蛋的科目突然考了满分,怎么也得是祖坟冒烟的程度。
待回去住处,洗漱完毕,她穿着内搭短裤,哼着小调开心地跳去床边,笑容霎时间凝在脸上。
只见床榻上被褥被绞坏,给李承泽穿的那件衣裳更绞得彻底,首饰毁坏,珍珠项链扯断,珍珠散了一床,地上也有不少。满目凌乱。
很好,原来是拆了家,难怪非要她去府里看晚霞。
白露恨恨地穿上衣服,骑马去为自己的家当讨回公道,被挡在门外,她更生了气,暗道:有本事一生一世别见面!
想罢,也不愿再回去,便就近去婉儿处歇息。两人对月谈心,说到李承泽,白露咬牙说明日必取他狗命。
待到婉儿困了,白露随之歇下,却睡不着。自北齐宫变后,她都睡得不好,又得了病,更难入睡。听见婉儿呼吸沉沉,知道她睡着了,才轻轻翻身,胡思乱想,直到凌晨才睡着。
次日,同近来一样,她醒的格外早,悄悄掀开帘子,目之所及黑沉沉的。她实在清醒,赤脚下床,拎着鞋,摸摸猫,蹑手蹑脚出了门,坐在坐凳栏杆上看月亮。
一阵凉风吹来,她忽然觉得很冷,抬腿上来抱住膝盖,一下子觉得寂寞得可怜。有了这个想法,止不住想起许多伤心事,又哭不出来,堵的心里沉甸甸的。
黑天孤月,没有一颗星星,她独坐廊上,想着凄苦的事情,只有月光映照出的身影相伴,分分秒秒都难熬起来。猛然想起李承泽,不由得一笑,心脏砰砰跳动,恨不得飞到他身边去,和他斗斗嘴多好。
婉儿起身时,天早已亮了多时,夏日天亮的早,晨光热烈,她满怀思念,沐浴着阳光如常与婉儿谈笑。想告辞,却想着昨日说取他狗命的事,不好意思改口露了思念的痕迹,便将心事隐忍不发。
要用早膳时,李承泽那来人说他病了,连早朝也没去成。
婉儿便有些着急,这就要去探病,被白露按住手臂,她说:“我先去,他要是装的,我替你打他。”说完,她把小猫托付给婉儿,和那小厮一齐去王府。
白露确实认为他是装的,怕是为了拆家的事。她准备拆穿他,和他斗嘴,看他怎么收场。
一开始,李承泽是这么打算的,昨夜打定主意,想白露吃软不吃硬,这招对她一定有用,没想到一早真的发了热,更趁势躺下,其实病的不严重,还能动。
听见白露来的消息,他赶忙从卧榻上起身,趿着鞋,一面脱了衣裳丢上横架,一面忙忙进去掀开床帐躺下,调整呼吸,进入状态。
很快,他听到轻轻的脚步声走近,床帐被掀开光线争先恐后地跑进来,有人坐在了身边。李承泽像被老虎盯上的兔子,几乎屏住了呼吸。
白露摸摸他的额头,嗯?真是病了,好叭,这回是自己先入为主,还当你是从前包藏祸心的李承泽真是对不住了。
她神色温柔,坐在床边看他,眼前这个人,既陌生,又熟悉。怎么会是他呢?白露自问,做梦也没想到,会走到他身边来。
虽然没人在身边,但她忽然有些不好意思,垂下头,目光从他脸上挪开,落在他手上。他的手指很修长,指甲剪得短短的,有种钝钝的、懒于修饰的随性感。
她把他的手轻轻拉起来,放在掌心细看,触感肤色温度纹路……,一一留意,晨光落在皮肤上,是一种温润的黄色。
屋子里安静到能听见两个人的呼吸,时间仿佛静止,安稳的氛围,像一碗醇香的酒。白露闭闭眼,困意涌上来,她没脱掉鞋子,侧身在他身边躺下,枕着他,右手搭在他胸膛上,想想怕压得他难受,手滑下去落在腹部。
诡异,李承泽只感到诡异,这不能怪他,毕竟每次白露的好态度,都是假象,总让他吃到坏果子。
预想之中的兴师问罪没有出现,就像头顶的铡刀将落不落,闹得他又心虚又不安,感到她温柔躺在自己身边,他也不敢露了行迹,这万一是引他出洞的前招呢?
一刻钟时间,她大概是感觉这样贴着他呼吸不畅,沉着呼吸翻过身,又半刻钟时间,李承泽感觉她突然醒来,像半醒的人想起了惦念已久却想不起来的事那样惊醒,心虚等待的他咯噔一下。
什么事也没发生,白露只是把手伸到脸颊下面捏了捏。原来是怕压麻了他。
他的心提的更高了,事出反常必有妖。李承泽耐心等待,时间分分秒秒地流逝,很快她坐了起来,李承泽赶忙闭眼,头就那样歪着,一动不动。
他听到她脱了鞋,放下床帐,继而感到里侧的褥子陷下去,被子扯动,人又躺进他怀里。这是她吗?没错啊,为什么他感觉更心虚了。
很快,感觉她沉沉地睡着了,李承泽才睁开眼,透过床帐的晨光已经变得很柔和,他的心也软了,别管为什么,先享受当下吧。他慢慢伸过手去,揽住了她。
开心不过三分钟,李承泽就被轻轻推开。她一脚蹬开薄被,翻身远离他,趴着咕咕哝哝地说:“婉儿,你压到我头发了。”
李承泽不计较这句婉儿,知道是梦话,但还是仔细看看,有没有压到她的头发,并没有,又听见她咕咕哝哝的说热,他拿来扇子给她扇风。
趴着睡并不舒服,又觉得什么东西束缚住了她,凭着本能伸手至腰间解开了衣裳。
李承泽瞧她要掀开衣裳,放下扇子,翻身下床,小心地拉好床帐,走去卧榻上读书。
一个时辰左右,白露被热醒,身上一层薄汗,黏腻着衣裳十分难受。她迷迷糊糊的来到床边,两手揪着帐子,伸出头去,用帐子撑着头,像上吊一样。
忽然,她听见一声小心翼翼的呼唤,“露露。”
是婉儿。
她眼也不睁,懒怠地舒口气,“好饿。”太阳照在脸上,她用了很久才睁开一只眼,歪歪头朝声源看去。卧榻上一方小桌,婉儿与一男子相对而坐,那男的,这背影,李承泽?!
她四下一扫,意识回笼,心突地一跳,仿佛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想站起来,又感觉不对劲,头缩回帐子里一看,果然衣衫不整。她如同被老婆捉了奸的男人,急急忙忙地穿上衣裳。
下了地,又着急上火地穿上鞋子,一抬头,李承泽也在看着她。三个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谁也不说话。
空气中满是尴尬的安静。
婉儿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这两个人吵了十年,明明昨晚她还说要取他狗命,明明今天还说他要是装病骗人就揍他,怎么她等不住自己来看,居然是这种场面。
婉儿梗塞又无措。她来了有一会了,已经从震惊中回过神来,现在就剩下疑惑,剧情发展太快,她有些跟不上。有许多话想说,有许多问题想问,却不知从何说起。
当事人白露更梗,事情发展出乎意料,她一针预防针都没给婉儿打。张张嘴也不知从何说起,尬在原地。
连李承泽,在这气氛里都感觉有些不自在。
良久,白露终于挤出一句:“婉儿,你听我解释。”
你听我解释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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