拱手并且跪拜于地的官员的确打了他一个措手不及,不过也就是一瞬间的事。
反应过来的杨廷和也还礼,同样的拱手跪拜,“本辅奉旨来江南看看,望诸位大人可莫要为难。”
不管怎么看还是怎么听,杨廷和似乎是在服软,是在告诉大家,给个面儿吧,我也好回去交差不是。
“阁老这是哪儿的话?我等必当全力配合。”最先出口说话的就是秦嵩,杨廷和不认识他,但有人认识啊。
“这位是...?”一只手在半空举着的杨廷和问向林知远。
“回阁老,这位就是江都知县秦嵩秦大人,陈老儿的几个儿子都在江都县衙办差。”此话刚出口,扬州官员们顿时就精彩了。
大家齐齐地讨伐林知远,甚至有人说他这是故意将陈老儿一案安在秦嵩头上。
既然你们都是一伙的,那我也不能客气。
只见杨廷和将双手抬高,示意院内的诸位稍安勿躁,“诸位,诸位,请听杨某一句。林知府本是杭州知府,才来扬州不久,想必也是有误会在里头。”
“再者,陈老儿三个儿子都在江都县衙办差,出了这等事,秦大人被误会也是在所难免。”
话讲得模棱两可,既不替林知远讲情,也没给秦嵩开脱,反正让两方人都安静下来思考刚才的话。
见时机也差不多了,彭泽才上前几步,“想必大家来这儿也不是拌嘴的吧,不知诸位来此作何?”
扬州一众官员的心里向杨廷和几人竖起中指,来这里能干嘛?当然是给你们摆酒接风的啊?
难道我们来自首啊?
“不知这位大人如何称呼?”秦嵩没有站出来,反而是一个士绅问彭泽。
强压心中怒火,彭泽的脸黑着,“工部侍郎,兼督察院右都御史,彭泽。”
刚问话的士绅顿时就泄气了,本以为彭泽最多四品官,没想到居然会是二品的右都御史。
他不知道也在理所当然中,先是朱厚照火速派遣几人下江南。一路上,几人可以说是连夜赶路。
三人来扬州的速度远超给他们报信的速度。
顿时,扬州官员立马意识到事态的严重性。
可是,杨廷和接着给爆出一个更大,更为劲爆的事情。
“周王殿下呢?还有张同呢?”一边打着哈欠的杨廷和一边随意的问彭泽。
周王对在场的扬州各级官员以及士绅们来说并不陌生,甚至可以说成是他们的同党也不过分。
张同他们也十分熟悉,可有一点让所有人都提高警觉。
张同,江南行省的都指挥佥事,官职正三品。
张同的顶头上司已被悄咪咪的拿下,也就是说,整个江南兵权已经被收回。再换句话,现在的张同才是江南行省的都司。
就在说话的功夫,一名身着甲胄的将军大步进来,瞟了一眼在场众人,不屑地切了声。
“江南行省都指挥使司张同见过杨阁老。”哗然,全场哗然。
没听见张同是如何自称的吗?都指挥使司张同。
很满意这种效果的杨廷和乐得跟要娶小媳妇一样,秦嵩一看情况对自己已经不利,立马转变方向。
“阁老、彭大人、张都司,下官在扬州最好的酒楼摆好酒席,算是给几位接风洗尘,还望能赏脸。”
本来张同就看不惯这些人,鼻孔刚喷出冷哼,就被彭泽拉住。
“哎,秦大人这是哪儿的话,本辅早就听闻江南地区不仅风景好,人心善,美味佳肴更是数之不尽,倒是让秦大人你破费啦。”
杨廷和的几句话没向他问一个子儿,可细细品尝之下却能听出‘破财消灾’几个字。
秦嵩和另外几人倒是听出话中含义,其他人还以为杨廷和是铁了心要查江南。
送走扬州官员士绅后,杨廷和才问张同,“带了多少人来扬州?”
掰着手指头的张同算了一下,抱拳回道,“回首辅,七千人。”
“这么多?”杨廷和微微有些惊讶,随即又明白过来。
江南暂时不能动得过于猛烈,之所以让张同带这么多人来江南,一是吓唬,二来嘛则是替以后皇帝下江南做铺垫。
江南既要剿,也要抚。
剿,自己现在和彭泽等人在江南不就是剿吗?
以后皇帝下江南则是抚,到时候再挑几个吴侬软语的女子回宫,江南就算安顿好了。
当然,这也是杨廷和的猜测。
朱厚照真实目的不止于此,士绅们的底线就是土地,朱厚照的底线何尝又不是土地呢?
所以啊,让杨廷和先来一步的目的就是恐吓,等他再来江南时的确是安抚。
接着再将这些矛盾转移出去,当然咯,这也是后话。
夜幕逐渐来临,杨廷和也做好了赴会的准备。
张延龄找来几辆马车,每辆车上装着的可都是黑漆漆的棺材。
当杨廷和几人来到地点,被人簇拥着进了包房。
几杯酒下肚,开场白也算结束,接下来就是互相试探的节目。
谁知道,杨廷和不按常理出牌,一出招就是大招和点他们的死穴。
陈老儿一家的尸体被锦衣卫带了进来,众人一阵犯呕,有的人已经将刚喝下肚的酒吐了出来。
“诸位,且看。”杨廷和指着一具尸体,命锦衣卫扒开其衣着,只见脖颈处有勒过的痕迹。
“都说陈老儿一家死于跳河自尽,本辅怎么看怎么觉得怪异。”
杨廷和刚说完,彭泽不慌不忙地接过话,“刚才诸位洗手的水,就是从陈家的水井打来。”
屋内先是安静了一小会儿,接着便是一拥的向外头挤,只有寥寥几人莫名其妙的看着大家。M.ENSOteMPLe.cOm
现在,杨廷和跟彭泽心里稍微有点底,知道了谁是杀害陈老儿一家的元凶。
等众人重新回去时,尸体已经不见,几口棺材却出现在屋内。
杨廷和一边拍着棺材,一边说道,“本辅不想知道陈老儿一家是怎么死的,也不想知道为何而死。”
“你们说,这事儿要我如实上呈圣上御览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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