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医生!”男人开始尖叫,“苏医生快救我!那个人又想害我了...他在敲我家门!他要进来了!”
“我了解了,”苏白洲应下,“您现在在家里?”
“对,我家地址你知道的,”男人哀求道,“你快点、快点来救我...求求你了!”
“您在家,”苏白洲缓缓和他分析,“您家的别墅养了八只猎犬,如果有人敲门的话,您应该能听到狗叫声。”
“....”男人沉默了会儿,忽然想通了什么,又开始尖叫,“他、他把狗都砍死了!他一会就要进来砍我了...救救我!苏医生你快...”
“好,我马上过来帮您。麻烦您先照我说的做。”苏白洲道,“您家的狗有名字吗?您叫一声它们试试?”
男人听到她应下,才停止哀求,按她说的颤抖地叫了声自家狗的名字。
话筒里传来一声响亮的狗吠,紧接着是此起彼伏的狗叫声。
这边睡着的秋田犬小八似乎也听到了狗吠,晃着尾巴站了起来,脑袋搁在苏白洲的肩膀,似乎以为那声狗叫是她发出来的,便朝她脸上蹭了下。
男人听到狗叫,终于消停了下来,许久没有说话。
苏白洲在这边拍了拍秋田犬的脑袋,边整理了下措辞,才开口。
“您能听到狗吠,说明您家的狗没有被砍死。”她慢慢分析,“所以门外没有人,您放心吧。”
“...可我明明听到了...”
“您不放心的话,您的大院门口也装了监控,您可以看看。”
那边又沉默了几秒,接着又带着哭腔道。
“....万一、万一想砍我的人会隐身怎么办?”
“.....”
又交涉了半小时,那边才将信将疑地答应她不再乱想,挂了电话。苏白洲看了眼手机上的时间,已经将近凌晨一点。
顾不上再做些别的什么,她挪开压在自己大腿上的小八,把手机扔在地面,关了灯开始睡觉。
连续三周的加班,她只想把这难得的周末全部睡过去。半梦半醒间,她隐约感觉床在微微颤抖,还以为是秋小八在乱动,便闭着眼混沌地抛了句。
“小八,”苏白洲把被子蒙上,“再动,明天没狗罐头。”
床脚的小八也在睡梦中,被她忽然的恐吓惊醒,莫名其妙又委屈地睁开眼,低低发出一声呜咽。
苏白洲叹了口气,试图让自己再次入睡。
然而床的抖动还没停下,她只觉得自己整个脑袋都是低低的轰鸣声,最终还是拉开了被子,撑着床坐起来。
“小八,”她缓缓睁开眼皮,终于带了几分情绪,“你是不是——”
她睁开眼,才发现小八已经不知道什么时候睡到地上去了,正一脸无辜地抬眼瞅她。
小八晃了晃尾巴,抬爪拍了下她睡前扔在床边的手机,小声汪了一句。
“....”苏白洲顺着它的动作看过去,才发现一直在抖动的是自己的手机,屏幕显示八个未接来电,全是那位精神分裂患者打来的电话。
前辈有告诫过她,不要把联系方式留给患者。她还是想病患能在需要帮助时能联系到她,也能更快和对方建立信任关系,还是尽量会留。
但她也没想到,有的病患能这样完全不考虑医生的感受。
她闭上眼缓了两秒,弯腰捡起手机挂断,给对方发了条信息让他明天再来联系。刚重新躺下,手机却又开始震动。
“....”苏白洲只感觉大脑一阵昏沉,摸索着拿起手机,也不知道摁了什么键,放在耳边。
“你有什么事?”她问,“医生也要睡觉的,你知不知道?”
她话说完,语气差得连自己都有些愣住。脑袋也因为自己的脾气瞬间清醒,顷刻开始后悔自己的冲动。
“...抱歉,”苏白洲揉了揉太阳穴,“...我....”
“我什么事?”
那边男声打断了她,却不是那位患者的声音,带着毫不遮掩的僵冷。
“我倒想问问你们什么事。”
对方的语气极其冷淡,像是倒了八辈子霉才沾惹上什么麻烦事。但声线却动听,让人能莫名其妙地静下心来听进去他的话。
苏白洲不明白那边什么情况,把手机放下,又确认了遍打来的号码是那位患者的没错,才重新出声。
“抱歉。”她嗓音回复平常的温和,克制着情绪,礼貌问道,“请问吴先生在你那边吗?”
吴是那位患者的姓。
那边男人没再说话,片刻后,话筒那换回了吴患者的声音。
“苏...苏医生...”吴患者已经带着哭腔了,“你快来...快来救我!这人要砍我!”
苏白洲只觉得自己此刻思考都有些困难,还是深呼吸了下,忍着发脾气的欲望,问他。
“您现在在哪里?”
吴患者哽咽着说出了一串地址。
“您在那里别动,我现在过去。”苏白洲轻摁了下太阳穴,“麻烦您现在把手机给那位男...那位要砍您的人。”
那边呜咽的声音小了几分,片刻后,话筒没再传出声音,苏白洲猜测电话已经到了之前的男人手里,才再次和气开口。
“抱歉,真的麻烦您了,”她垂下眼睫,声音放轻,“他有精神分裂症,但目前没有伤人的行为。能不能麻烦您先照看一下他呢?我马上赶到。”
她说完,把手机开了免提,边掀开被子,开始更换衣服。
小八在一旁晃着尾巴站起来,又抵挡不住困意,再次趴下。
她刚把睡衣换了,就听到话筒里,传来男人懒洋洋却不带音调的声音。
“我很闲?”
苏白洲动作定格在换衣服上,回过神,电话已经被挂了。
忙音在室内极为清晰地回荡。
***
吴患者是独居,四十五岁,家产过亿,在早年因为经济纠纷和所有亲人断绝了关系,也就此开始精神分裂和被害妄想的折磨。
他不相信任何人,包括他的子女,在遇到这种情况时,唯一能联系的只有苏白洲。
在赶去地点的途中,苏白洲才慢慢理清了这些情况,将自己凌晨被吵醒的情绪完全泄下,开始思考如何解决当下的困境。
那个被吴患者纠缠的男人,多半不会留在现场。她最担心的情况是吴患者没有安分呆在原地,又或者因为害怕而对自己进行伤害。
她不断给对方拨打电话,却再也没有接通过,只能催促的士司机开快些,最后还是用了十五分钟才赶到地点。
凌晨江边的灯只亮了几盏,江风寒凉呼啸而过。
苏白洲只从电话里知道对方在海心桥附近,却也无法得知对方准确的位置。自己走的也急,只是随意挑了一件短袖长裙。此刻不觉后背有些凉意,略微瑟缩了下。
她还是定了定神,开始在桥边有灯光的地方找人。
绕了一圈,她才在路尽头的垃圾桶边上,找到蜷缩成一团的吴患者。
四十多岁的男人穿着丝绸睡衣,头发凌乱,面色惨白如纸,正两眼空洞地看着地面。路边是他的豪车,后视镜不知为何被撞断,车门也被撞凹陷了一小块。
见到苏白洲过来,吴患者几乎是瞬间弹了起来,飞快跑到她的身后,又再次蹲下,攥着她的裙摆,身体颤抖。
“有人...有人要砍我,”他哭着道,“我从家里跑出来,这个人一路跟着我...”
“他、他也要砍我,他从家里跟踪我,撞我车,他想把我撞死...”
听着他的话,苏白洲才将视线从破损的车挪开,看到了另外一旁已经失去原本形状的摩托车,倒在地面,大小零件散落,隐约还有些许血迹。
她呼吸一窒,转过身弯腰检查吴患者身上有没有伤口,只在手臂处找到几处挠痕,大约是刚刚高度紧张时自己挠出来的。
不是他身上的伤。
那就可能是倒在地上摩托车的主人的伤。
从吴患者刚刚的叙述中,她大致能还原出刚刚发生了什么。
多半是吴患者犯病从家里开车出来,在路上遇到摩托车的车主,以为对方想要追杀他,然后发生了车祸。
被撞的很可能是刚刚接电话的男人,但此刻却不知去向。
苏白洲再次确认了下对方身上没有别的伤口,才蹲下,把裙摆从对方手中轻轻拽出来,改为握着他的手腕,语气放缓,一字一句问道。
“刚刚要追杀您的人呢?”
吴患者浑身泛冷,汗浸湿了后背,此刻终于从她掌心的温度找回一丝清明,不再颤抖得厉害,思考了几秒,才艰难回答。
“...跑,跑掉了...”他转过头,哀求道,“...我们走吧?趁他还没有回来,我好像撞伤他了...”
对方的视角从受害者转到施害者,说明此刻理智也在渐渐回笼。苏白洲心里的弦稍稍松了几分,缓缓摇了摇头。
“您撞了人,”苏白洲看着他,“现在走的话,算肇事逃逸。”
吴患者像是听不懂,瞳孔放大,又开始止不住颤抖。
“刚刚被您撞到的人走了,”苏白洲轻抚他的背,慢慢和他说,“我们现在只能先报警,看看警察怎么处理这件事。”
她已经尽量将表述放到哄人般的语气,但警察两个字,对于有被害妄想的患者来说,还是刺激太大。
吴患者几乎是顷刻站了起来,使出浑身的力气将苏白洲推开。
“我不要去!我不要报警!我不要被抓起来!”
苏白洲有心理准备,肢体却没做好防御的姿势,被他一推,直接不受控地撞在后面对方的车前。
以往吴患者从来没有伤害他人的举动,但或许是今晚受的刺激过大,身体本能的反应就是暴力。苏白洲亲眼见过精神分裂的患者将自己的亲人砍伤的案例,此刻完全没有把握对方会做到什么程度,脚下站稳以后,来不及说什么,刚要转身就跑,又被对方一把扯住肩带拉回原位。
“你跟他们是一伙的!”吴患者尖叫着打断她,似乎发现了自己和苏白洲之间体格的优势,恐惧的情绪被愤怒取代,一把拽住她的右臂胳膊,扯到自己面前。
“吴先生!”苏白洲举起左手挡在身前,尽量让自己保持冷静,“我是你的主治医生,是你打电话让我过来帮你,你——”
“我根本没有撞人!你派人来撞我!”吴患者完全听不进她的话,“你就想让警察来抓我!都是你主谋的...是你让他撞的我!一切都是——”
吴患者边说,边直接举起了拳头,另一只手攥住她的手腕,不让她做出防御,拳头直接就往脸上抡。
苏白洲完全没有闪躲的机会,眼见对方的拳在视线里砸了过来,只能下意识的偏头,眼皮不受控地闭上,一瞬间浑身紧绷。
然而半秒之后,侧脸却没有传来想象之中被一拳砸脸的疼痛。
吴患者吵嚷的尖叫像是被摁了暂停键,也莫名戛然而止。
瞬间高压的凝固消散,她找回掌握身体的主控权,睁开眼,才看见吴患者身后,多站了一个一身黑衣的男人。
鸭舌帽下,口罩将男人的五官大半遮住,只可见一双漆眸,被路灯点缀着零星的碎光。
男人单手钳着吴患者刚刚举起的拳,以绝对身高优势居高临下看着他,狭长的眼尾轻挑,眼神冷漠。
吴患者下意识地抬头,在看清对方后,整个人瞬间僵直,瞳孔骤缩。
男人垂眸,低头看着他,手上力道微微加重。
“没听清。”
他停顿了下,似是无意,又和吴患者的距离稍稍拉近,逼迫感居高临下地袭来。
“你刚刚说,谁撞的谁?”
甚至在那一瞬间,也动起了想去庙里拜一拜的念头。
正好隔壁也下了班,温梨从她的会诊室门口经过,探出头来。
“洲洲,下班了吗?要不要一起——”
“去寺庙拜拜吗?”
苏白洲抬头,先一步地开口。
说出来就有几分后悔,下班的时间却忽然让对方陪自己去做无聊的事情。
“...行啊?”温梨只要出去玩都挺开心,欣然同意了,“你想好去哪个寺庙了没有?不过这个点可能大部分都关门了。”
苏白洲完全没了解过,摇了摇头。
“没事,我也是随口一提。”她笑笑,“你刚刚说要一起去哪儿?”
“仁禾寺怎么样?”温梨已经开始在手机上查了,边问,“现在好像还开着,我前年去过,还可以抽签,,还蛮灵验的。”
“就离这儿两站公交车的距离,”温梨眼神期待,“去吗洲洲?”
苏白洲倒也没那么相信神佛,有些摇摆不定,不知是不是该和温梨还是去她原本打算去的地方。
她低头,又看到了屏幕上,江沉晚给自己发的语音。
她默了半秒,点头,“去。”
....
因为要坐公交,苏白洲暂时先把小八留在医院的保安亭,还特意在手机上设了备忘录,提醒自己要记得接它。
两站的公交很快到站,傍晚的天气,夕阳在天际将红与黄晕染,云彩散着淡淡紫色的光圈。
温梨让苏白洲帮自己在夕阳前的寺庙门口拍了几张照,买好两炷香后,两人一起进了寺庙中。
入门就是一室最大的佛像,在殿堂的最中央,低低看着下方。
温梨上前,将香恭恭敬敬地插在佛像前的香炉中,后退一步,向着佛像双手合十,边缓缓鞠躬,嘴里念念有词。
这个时间点,来拜佛的人也并不少。佛像前摆着的垫子已经跪满了人,都和温梨一般,边鞠躬,边闭上眼,诉说着自己的心愿。
远处传来阵阵古钟鸣响的声音。
苏白洲看着佛像,愣了会儿神。
手上的香快要燃尽一半,香灰抖落在空气之中。她学着温梨的模样,上前,插在香炉中。
香炉已经插得很满,她的那支香放进去,会占了别人的位置,她只是斜斜地放。
香灰又抖落大半,但还未熄灭。
苏白洲后退了一步,双手合十。
脑海里却没有什么想求的心愿。
唯一一个念头就是,每天要处理这么多人间的诉求,佛祖真实存在的话,也应该很忙。
自己就算提了什么诉求,这么多的心声,按轻重缓急亦或是先来后到,她恐怕都排不上号。
她顺着这个思路想下去,还是向佛祖拜了一拜,阖上眼,边想。
如果你真的每天,都在忙着帮人们完成心愿的话。
那就希望,你能有空够好好休息一下。
感觉这个心愿,大概对于佛祖来说是最好实现的。
苏白洲也没再许别的心愿,睁开眼,直起身来,等着温梨许完心愿。
对方絮絮叨叨的,从祝家人朋友身体健康,到自己早日评上职称,到最后开始求个好姻缘。
全部说完后,她长吁了口气,又向着佛祖拜了三拜,才睁开眼。
看到苏白洲也已经睁眼,她小步走了过去,满脸敬畏。
“每次来都觉得,灵魂得到了升华。”她神神叨叨的,“感觉瞬间没了那些世俗的欲望。”
她又看向苏白洲,“洲洲,有没有觉得运气瞬间好起来了?”
苏白洲弯了弯唇,“可能还得排排队,等你的实现再到我。”
“没事,我刚刚许愿也给你许了。”温梨牵着她,“咱们去抽个签吧?”
苏白洲点头,温梨轻车熟路地带她出了这间殿堂,绕到寺庙后面,有专门的一间屋子用作抽签的地方。
守着这间房的是一个看着很年轻的小尼姑,将二维码摆给他们,抽签一次十元香火钱。
屋内也摆了一尊观音像,落了一层薄薄的灰尘。
分别交了钱,温梨先搓了搓手,在一排柜子前闭上眼,又念叨了几句,盲抽了一个抽屉,拉开。
里面放着一沓的签纸,只取最上面的那张。
是中上。
温梨舒了口气,“还行还行,‘交心婚嫁诸事遂’,我是不是要走桃花运了?”
她让出位置,给苏白洲抽签。
苏白洲没有太讲究,只是随手挑了一个离自己最近的抽屉。
大概是她的态度太随意,那侧小尼姑也好奇地踮脚来看。
拉开抽屉后,苏白洲垂眸,看到了抽屉内躺在最上方的签纸上最显眼的三个黑字。
下下签。
“.....”
小尼姑怜悯地看了她一眼,发出啧啧的几声。
苏白洲将那张签拿了出来,关上抽屉,细看了下上面的字,多半是些唱衰的古文,让她警惕财产安全,小人作乱一类。
最下面写了一行小字。
守旧随时,待贵人至。
温梨明显也看到了,在后面略微尴尬地将自己的签收好,上前拍了拍她的肩,“害,这玩意儿也就图一吉利,也没那么准——”
“施主,”小尼姑在后面幽幽地开口,“我每天都按时供香的,咱们这儿的签灵验的很。”
“.....”
“确实挺准的。”苏白洲没太在意,笑了笑,“这不就是最近我的运气吗。”
小尼姑又缓缓开口,“一次签是管近一年的运势来着。”
“......”
苏白洲也一时无言。
小尼姑叹了口气,“你确实惨。”
“这签,我今年还没见到有人抽到过呢。”小尼姑怜悯地看她,“好签带走鸿运转,坏签留下保平安,你把签放在这里吧,我会为你祈福的。”
她拿出一个盒子,里面厚厚一沓都是过往人留下的不好的签。
苏白洲依照她的话,将签放了进去。
“这个符给你,在观音面前供了三个月的。”她又拿出一个黄色的平安符,递给她,“能庇佑你近期免遭厄运,要记得随身佩带。”
苏白洲接过,低头看了看。
是很普通的寺庙会有的平安符,上面绣着佛教的元素,有淡淡沉香的味道。
她收下,道了谢,温梨在一旁看着,有点羡慕。
“我有吗?”
“施主,您的签已经是上升的运势了,”小尼姑语神神叨叨的,“各有佛缘,见好就收,莫要贪心。”八零小说网
温梨恹恹地应了声,“好吧。”
又有求签的人进来,屋内的面积也不算大,两人没再多逗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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