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白洲闭了闭眼,把情绪先压了下去,回过头,看向江沉晚。
“真的十分抱歉,”她向他弯腰,近乎九十度的标准鞠躬,语气歉意,“...是比较严重吗?车的清理费用我会赔偿的,真的给你添...”
她边说,边缓缓直起身,才发现对方额角已经有细密的汗。
小八肯定不会摁电梯,跑上来的时候多半是走楼梯,六层楼的高度,对方大概是直接跟了上来。
苏白洲咽回了到嘴边的话,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自己还让对方在门口干站着,犹豫半秒,还是再次开口。
“对不起,”她侧了下身,“方便的话,要进来坐一下吗?”
她想起客厅里有些不堪入目的墙壁。
心尖似乎微微收紧,异样的无名情绪涌上。
江沉晚抬眸,像是随意向房内一瞥,淡淡抛了两个字。
“不用。”
说不上是松了口气还是别的什么,苏白洲脑海里紧绷的弦微微一弛。
“那我现在下去先简单清理一下,”她问,“之后你拿去清理,清洁费用我来付,可以吗?”
江沉晚听着她讲,开口时,却问了毫不相干的问题。
“那两人,”他像是随意提到,“怎么回事儿?”
“...是我的房东,”苏白洲微愣,还是如实回答,“最近房子出了点问题,他们过来和我协商一下。”
江沉晚看她,颔首。
“行。”
苏白洲也不知道他应的是哪句话,还是转身,进到房内找了些日常用的清洁工具,又把平时拖地用的消毒液带上,回到门口。
江沉晚没说什么,等她出了房门,将门关上。
两人坐电梯下了楼。
到了江沉晚的车边,苏白洲拉开后门座位,找到了江沉晚说的那滩痕迹。
面积很小,江沉晚已经草率地用纸巾盖上了,她用手套把纸巾挪开,基本不太看得出来。
她松了口气,开始认真地帮对方清洁,用干净的布擦拭后,又喷上了消毒液,再重新擦拭了一遍。
反复几次后,她才从车内下来,看向江沉晚。
“我清理好了,”她用手臂蹭了下额头的汗,“你之后拿去清洗的话,麻烦你把费用告诉我,我会转给你的。”
江沉晚淡淡“嗯”了声,拉开驾驶位的车门,上了车。
“那就再...”苏白洲想了想,对方多半不愿再见到自己,话到嘴边又改口,“再次祝您一路顺风。”
江沉晚没再搭理她。
车很快在她面前发动,渐渐消失在她的视野之中。
苏白洲目送着他的车离开,才逐渐想起来,自己没要对方的收款方式。
怎么把洗车的费用给他。
以前两人还联系的时候,用的都是Q|Q和电话。后来她改用微信,原来的Q|Q似乎因为被盗号登不上去了,便也没有再理会。
只剩下一个对方很久以前的手机号码。
也不知道他还有没有再用。
回到家中。
苏白洲还是在通讯录里翻了下,找出江沉晚以前的电话号码。
她犹豫了几秒,还是复制了号码放进微信的查找里,居然真的找出了一个微信号。
对方的微信名只是一个句号。
头像接近纯黑,只是隐隐有些星光的亮点。
苏白洲不太确定这个人是不是江沉晚,但还是先填写了好友申请,简单说明自己是谁,摁了发送。
因为又困又累,她之后便没再去管,草草洗漱后便去睡觉。
第二天睁眼时已经是七点半。
马上就要迟到,她连早餐都没来得及吃,换了套衣服,牵着小八就赶紧出门。
周一早上照例是整个科室的组会,主任会记录每一个人的出勤情况。
她匆忙赶到了医院,以最快的速度上了楼,到会议室内,人到齐了大半。
还有大约五分钟开始,苏白洲边喘气,边找位置坐下。
得到片刻喘息后,她才有时间看了眼手机上的信息。
同事温梨在两分钟前给她发消息,说自己快要迟到了,让她帮自己先签个到。
苏白洲回了个“好”。
正巧这会儿,签到表也传到了她手中。
苏白洲低头,在自己的名字旁边打了勾,又找了会儿温梨的名字,帮她打上。
“温梨又迟到了?”
温润的男声从她旁边传来。
苏白洲笔尖一抖,但很快听出对方的声音,是同一科室的医生陆时生。
陆时生比她年长三岁,已经坐到科室的专家。是S大毕业的高材生,同时也曾经就读于娄底一中,算是她的师兄。
陆时生在她旁边的座位坐下,接过她手上的签到表。
“没记错的话,她这个月已经是第三次了。”他语气带了几分无奈,“等她来了,还是提醒她一下。”
陆时生长相端正,银框眼镜架在高鼻梁上,举止投足间都带着不沾烟火的书生气。
他低头,手腕轻动,在她刚刚没写好的勾上重新添了一笔。
意思很明显,是愿意跟她一块,这次先继续包庇温梨的迟到。
苏白洲客气地笑,“谢谢师兄。”
陆时生接着又和她聊了几句近期国际心理学上的研究成果。苏白洲起初还听得认真,后面渐渐走了神,低头看了看手机。
她点开微信的界面,发现昨晚的好友申请在凌晨四点被通过了。
但对方一句话也没有说。
苏白洲不太确定这是不是江沉晚的微信号,便点开了他的头像,想看看他的朋友圈。
什么都没有。
甚至连朋友圈封面都是黑的。
苏白洲第一个念头就是,对方屏蔽她了。
她感觉这完全是对方能干出来的事情,也没多在意,返回了聊天界面,给他发信息。
【苏白洲:您好】
【苏白洲:您的车洗了吗?如果洗了的话,洗车的费用麻烦和我说一声】
她又确定了几眼,感觉自己发的语气还算合适。还没将手机关上,倒是旁边的陆时生轻咳了一下。
苏白洲恍然抬头,看向他,满脸歉意,“不好意思师兄。”
他刚刚讲的依旧是弗洛伊德学派的研究,和她所钻研的个体心理学领域像是两个极端,她便没花心思去听。
陆时生笑笑,像是习惯了,“最近遇到了什么事吗?”
到底是比她入行的时间更长,陆肆生看她的目光都带着心理医生潜意识的审视和解析。
苏白洲还在想,要用什么托词才能让他不反感地接受,温梨在这时候赶来了。
温梨很快看到了她,猫着腰从后排挤了过来。
她到苏白洲旁边的位置,坐下,长舒了口气,一头靠在她肩膀上。
“累死爹了,”她语气幽幽的,“洲洲,你挤过早高峰的三号线吗?知道在地铁里看到天堂是什么感觉吗?”
“我走路上班,”苏白洲调整了下姿势,让她靠着舒服些,边轻笑,“没机会体验到。”
“你好欠哦。”温梨翻了个白眼,又问,“你不好奇我为什么迟到吗?”
陆时生在那侧温和地接过话,“这不是温医生的常态?”
温梨一怔,下意识朝那边看了看,对上陆时生的目光,瞬间坐直。
“陆哥我错了,”她张双手合十做出道歉状,“放孩子一马。”
“而且我今天迟到是有原因的,”温梨很快将手放下,眼睛亮晶晶的,“你们知道吗?这次音乐节Nightintrouble临时公布了会参加欸!”
她是Nightintrouble的重度爱好者,几乎整个科室的人都知道。
“而且他们昨晚才发布了,说这次音乐节会演唱新歌,”温梨笑眯眯的,“然后音乐节官方就宣布今天增加一轮放票了,我担心抢不到,昨天请了六个票务帮忙。”hTtPs://M.ensotemple.com
“然后就熬了会儿夜,”她终于又说回了重心,挠了挠头,“今天早上睡过头,一不小心就迟到了。”
台上主任开始讲话,先是一些反复强调的上级领导批下来的指示,没几个人在认真听。
静了一会儿,温梨又像忽然想到什么,一拍大腿。
“说起来,”她眼睛一亮,“你们这周末有没有空?”
“要不要跟我一起去音乐节?”温梨满脸期待地看向陆时生,“陆医生应该很少去这种年轻人的场合吧?我带你玩儿怎么样?”
“...我只比你们大三岁,”陆时生失笑,“已经被列为中老年人了?”
“那你有没有空嘛,”温梨眨了眨眼,“音乐节现场超high的,而且还有Nightintrouble,保证你终身难忘。”
陆时生似乎在考虑。
几秒后,他边侧头,看向苏白洲,边温声开口,“白洲呢?这周末有时间...”
他话端停了停。
才察觉刚刚在他和温梨说话的过程中,苏白洲夹在中间,已经在抠自己的指甲玩儿。
还抠得极其认真,低着头,视线全在指甲上。
像是自成了另一个世界,完全和他俩隔离开。
“......”温梨没忍住,伸手在她眼前晃了晃,“洲洲?”
苏白洲恍然回神,看向她,做出很感兴趣的样子,点了点头,“对,我赞同。”
“......”
温梨和陆时生对视了眼。
一点儿坏念头起上,温梨忽然想到了什么,坏笑着掐了掐苏白洲的脸。
“你也赞同是吧洲洲?”
苏白洲轻眨眼,毫无察觉,“嗯嗯。”
“行,”温梨没憋住,笑出声来,一副得逞的模样,“那我中午帮我们仨都一起买票。”
“.....嗯?”苏白洲愣住,“什么票?”
“有Nightintrouble的音乐节门票啊,”温梨笑得像只老狐狸,“刚刚说好周末一起去看的,你不也赞同吗?”
“.....”
“从了吧洲洲,”温梨一把揽住她,握了握拳,“我必要带你看我梦中老公的炸裂舞台,让他把你迷得神魂颠倒。”
苏白洲欲言又止。
“然后在你爱他爱得要死要活的时候,在你耳边告诉你,”温梨戏很多,悲悯地看她一眼,“放弃吧女人,梦里晚哥和我孩子都有三个了。”
“.....”
她在被一群男生欺负,关到了厕所。他把她放出来后,那群男生后脚就到了厕所门口。
大概七八来人,都是高三的学生,一个个又高又壮。
但他那会儿可能太想装个逼,直接在苏白洲面前说了什么“以后我罩你”之类的话。
他当然不可能一个打八个。
更何况还带着一女生。
他当场稍微判断了下,感觉右侧的男生只是单纯虚胖,力气不是很大,在说完那句话以后,就趁着那群男生还没什么反应,拽起苏白洲往前,一脚踹在右侧的男生身上。
男生果然一身软肉,直接被踹得摔倒。江沉晚牵着苏白洲就从那个突破口往外跑出去,后面的男生立马追了上来。
拽着人过了一条走廊,江沉晚感觉后面的苏白洲才终于有跑的意识,迈开步子跟上他。
两人最终躲在了六楼到天台之间的杂物室。
带头的男生很快跟了过来,在四处寻找他们,边用方言骂了几句难听的话,大意是找到要弄死他俩。
这应该是个该害怕的场合。
江沉晚记得自己当时,都没太敢喘气呼吸。
然而被他挡在身后的苏白洲,却在这时从他旁边探出头来,似乎要确认什么,往下面看了好几眼。
江沉晚把她向后拽:“你找死?”
“不是,”苏白洲像是在憋笑,却又没憋住,嘴唇轻翘,小声说,“你看看他的裤子。”
“....”江沉晚顺着她的话看去。
那个带头的男生,壮得袖口都显得臃肿,底下校服短裤极其明显的,正面的校徽在屁股上。
江沉晚的表情有些一言难尽。
苏白洲却执着地问:“你没发现什么不妥吗?”
“.....”江沉晚侧头,沉默几秒,配合回答,“...他裤子穿反了?”
“对,”女孩用力点头,笑得眼睛弯成月牙,“不好笑吗?”
“....”
江沉晚一瞬无言。
像是真的开心,还很期待他的反应,一双眸亮晶晶地看着他。
壮得像熊的男生又骂了几句。
江沉晚又看了眼那个男生,好像一瞬能明白苏白洲的笑点在什么地方。
这个靠着身形庞大欺负他人的男生。
实际是一个裤子都会穿反的智障。
他又看了眼苏白洲。
女生头发跑得有些凌乱,被汗黏在额角。五官说不上哪里格外好看,可笑起来却像整个人有了光,眼眸亮澈,让人挪不开视线。
他没忍住,也跟着勾起唇角,轻轻笑了声。
结果就是,两个可能马上要被发现然后挨揍的人,开开心心地躲在杂物间看穿反裤子的男生大吼大叫,边捂嘴偷笑,像是在看什么好莱坞喜剧电影。
也是那时候,他就觉得这姑娘,脑子不太正常。
更确切地说,是大脑构造和别人不太一样。
总能在准确的时间点,将注意力从地球偏移到冥王星上。
这点倒是现在都没有变。
会因为他和狗说了句话,就怀疑他能和狗交流。
苏白洲这会儿似乎已经找好了说辞,正打算要糊弄过去,他先一步开了口。
“我跟你说话,”他垂眸,语气很随意,“不也挺流畅的?”
苏白洲微愣,完全没想到他会回答自己那句问话。
虽然好像是在影射自己也是狗的意思。
但看上去好像没她想象中的生气。
她松了口气,诚恳地点了下头,“大部分时候都挺流畅的。”
“.....”
路灯的黄晕落在两人身上,淡黄散开,小八晃着尾巴抬头看青年。不知是不是苏白洲的错觉,好像因为有小八在,江沉晚一直板着的表情此刻柔和了许多。
过了会儿,江沉晚开了手机,瞥了眼屏幕,语气淡淡。
“我赶时间。”
“好的,”苏白洲了然,“你去忙吧,谢谢你这么晚还送我过来。”
江沉晚等她把话说完,才继续开口。
“你还有什么忘记带的?”
“嗯?”苏白洲抬头,配合着仔细想了想,“应该没有了。”
江沉晚看她,“那还站着?”
“....?”苏白洲有些不明所以,下意识地缓缓和他鞠了一躬,试探道,“...谢..谢谢您?”
“......”
“.....”江沉晚眉间透露一丝不快,“上车。”
....
苏白洲再次上了江沉晚车的后排座位。
小八几乎没有坐车的经历,但却难得地很老实呆在座位上。
一路上两人都没在说什么,但因为江沉晚又开了音响,摇滚乐也让气氛没那么死寂。
苏白洲几次有种要睡过去的感觉,又忍住,低下头打了几个哈欠。
车很快停在了她家小区的门口。
小八扒拉着车门想要下去,苏白洲正要对江沉晚说些感谢的话,又想起之前对方几次的反应,似乎都不太乐意听到。
她又将到嘴边的感谢词咽了回去,想了想,还是诚恳地看着他,说了句。
“一路顺风,”她温和道,“好人一生平安。”
“.....”
江沉晚没有想要跟她搭话的意思,苏白洲很识相地拉开了车门,下了车。
后脚刚落地,小八忽然开始狂吠。
苏白洲愣了愣,边攥紧了小八的牵引绳,边向大门处看,却见到了自己的房东,后面站着房东的太太。
两人对小八都是一副提防的模样,房东太太尤为抗拒,几乎是闭着眼不想看。
“陈房东?”苏白洲犹豫了下,还是没上前,“陈阿姨?”
房东看到了她,迅速板起脸。
“你来的正好,”他语气不快,用很不标准的普通话说,“刚想找你谈墙壁赔偿的事情,哪知道这么晚你还人都不在。”
之前墙壁的损坏,苏白洲在第二天拍照发给了对方,连带很长一段的道歉。但对方一直没有回复,今天忽然直接上了门。
“抱歉,遇到点事情耽搁了下,”苏白洲温声询问,“二位现在还有空吗?”
她此刻已经极度疲倦,但想到接下来一周都是早班到晚班,更没有时间解决。
陈房东极不情愿地点了下头。
“那我们现在上去吧,”苏白洲牵着小八想要上前,“需要我联系中介看看...”
“等一下!”房东太太高声打断,躲在房东后面,指着小八,“我怕狗,你先把它放在楼下,等我们回去你再把它弄上去。”
“.....”苏白洲抬眸,缓声安慰她,“我牵着它,它不会伤害人的。回去我先把它关在洗手间里。”
“都说了我怕狗,你这小姑娘怎么这样啊!”房东太太似乎是真的怕,声音都有些抖,“你说它不咬人它就不咬了?畜生能听得懂人话?”
苏白洲下意识地分析,对方应该是有被狗伤过的经历,留下的心理创伤不是她一两句话能缓解的。
但她也不能真的直接把小八栓在路口。
一时有些进退两难,苏白洲停在了原地,小八有些暴躁地原地转圈,边朝着房东那侧呲牙。
“喂。”
她身后忽然有人出声。
还沉浸在思考里,苏白洲有些没反应过来,缓缓转过头,才发现江沉晚的车还一直停在路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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