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四百余年前,格兰萨的平静被打破了。
巨龙法古塔尔降临格兰萨东南侧近海的山脉,并在那彻底居住了下来。
有记载以来,对于这头自报家门,并圈地禁止所有靠近的巨龙讨伐一共有八次,但无一例外,均以惨败结尾,而最近的一次屠龙之战发生在约二百二十年前。
“法古塔尔不可战胜”这一绝望的结论影响了后续每一代的格兰萨人,即便法古塔尔进入了深度沉睡也没有敢尝试偷袭。
不过在不久之前觉察到法古塔尔虚弱而进行的第九次屠龙中,格兰萨各派势力终于有所斩获!
猫耳族混血的皇帝布鲁尔召集了国内所有博学的魔法师,令他们研究龙背上夺来的宝物究竟是什么。
布鲁尔没有胆魄独自组织大军屠龙,这次屠龙与过往一样,集合了格兰萨所有势力,彼此共同分担损失,而对应的,从巨龙处获得的战利品将均分。禙ensotemple.com
有的势力选择了肉眼看得见的龙血、龙鳞,甚至是从伤口处削下的巨龙血肉,而布鲁尔则在犹豫再三后,有了另一个选择。
格兰萨的精锐魔法师们趁着法古塔尔虚弱时敲下了两样疑似以巨龙身躯滋养的“魔具”,虽然看上去平平无奇,甚至感受不到一丝一毫魔力,但能被一头巨龙郑重地背负于身躯之上,以巨龙一族不断追求强大的种族信念来判断,其中定然蕴含着不同寻常的力量!
布鲁尔交出了自己所有从本次屠龙之战中斩获的战利品,还贴上了些许自己的珍藏,换来了一个正常人手臂长短、粗细的长方体,其呈现紫灰色,表面有着十分明显的磨损痕迹,摸上去无比粗糙,那凹凸不平起起伏伏的质感令布鲁尔无比诧异,他无法想象巨龙这等种族会用做工如此粗糙之物做些什么。
但一想到这是巨龙以身躯背负、滋养之物,布鲁尔便舍弃了这荒谬绝伦的念头。
“这其中必然隐藏着我们所不知晓的秘密,极有可能与龙族的魔法息息相关!”
在布鲁尔的动员下,国内的学者,魔法师均得以见到这奇妙的长方体,他们围绕在其周围交头接耳,不断有人提出新奇的假设以试图破解这萦绕于每个人心头的谜题。
“陛下,我认为,这可能是某种上次在魔力潮中孕育出的新式晶体,也许正是因为巨龙也未曾见识过,它才诞生了以自身滋养,一探究竟的念头,加之它常年沉睡,以至于忘却了这一回事。”禙
布鲁尔眉头一皱,注视着自己以不少龙血与龙鳞换来的“宝物”,脸颊上的肌肉不自然地抽搐了两下。
“你的意思是巨龙会把自己不认识的物件,整齐地与其他神秘的魔具摆放在一块石碑前,简直荒谬!”
布鲁尔的呵斥让说话的学者一凛,胆战心惊地退后。
“我要的是有理有据的推测,不是‘我认为’!”布鲁尔再度下令,“发布悬赏,能够摸索出这样物件真实用途,或是揭示其秘密者,重赏!”
虽然众多学者与魔法师均觉得布鲁尔可能只是无法接受自己付出巨大代价换来了无用之物,但他们也不得不承认,若是无用之物,又怎么可能让如此强大的巨龙即便到了生死存亡之机,依旧施加以魔力守护呢?
一连数日,众人提出各种猜想,亲自上手触碰进行研究,但却无一人能够洞悉这根长方体的秘密,在无法更进一步以采样方式研究的基础上,一切陷入了凝滞。
接下悬赏来到宫殿的各路冒险者本想凭借着自己丰富的经验一飞冲天,但最终也只能灰头土脸地离开。禙
不过布鲁尔也得到了一个好消息,另一位重金换下“魔具”的家伙,同样没能摸索出其中的奥妙。
“国王陛下,王城外有一个不愿意显示真面目,始终以面具示人的可疑人声称自己百分之一百知道巨龙所负之物究竟是什么,如果说错,任凭陛下处置。”
将长方体放在怀里苦思冥想的布鲁尔精神一振,但想到这几天有如此多人信誓旦旦来到这里,最终还是一无所获,他怒哼了一声。
“让他进来吧,我倒要看看,他凭什么这么自信。”
与仆从所说的完全一致,被引入宫殿中的人浑身都罩在袍子之中,唯一显露出躯体的面部还以面具遮挡,本就在殿内参详并思考长方体用途的魔法师们以魔力进行感知,却发现对方竟然严密地遮挡了他们的窥探。
布鲁尔也不磨叽,他抱着长方体站起身,一步步走下台阶。
“你说,你知道这究竟是什么?”禙
“千真万确。”眼前的人不卑不亢地回答。
“大胆,竟然对陛下不敬!”
布鲁尔伸手制止了侍从,与知晓秘密相比,说话不加敬语,不施礼,这些都不算什么,他现在只想要一个答桉。
“如果你的答桉被验证为错,那么……”
布鲁尔轻轻击掌,门外的侍卫们抬出了一个巨大的铁处女。
“希望你能给出睿智的回答,不然,这个刚刚设计出来的刑具,将会以你的血书写下第一段历史。”
来人没有被刑具所吓到,而是语气平澹地询问道:“我可否亲手触摸这份宝物?”禙
布鲁尔眉头紧蹙,眼睛微眯,但想到这人极度自信的口吻,他哼了一声,示意近卫进行转交,同时数位魔法师一同来到面具人身后,只要他有任何异动,就当场格杀。
即便到这时,面具人依旧保持着谨慎,他甚至只是搁着长袍捻住了长方体。
“你拿了不该拿的东西,现在该物归原主了。”
突然的一句话让布鲁尔一愣。
“巨龙法古塔尔与你无冤无仇,更没有侵犯你的国土,自四百年前造访这片大陆起从无主动伤人记录,而你们却为了一己私欲反复征讨,窃取巨龙宝物,为此付出了无数的人命,你真该死啊。”
权威被亵渎的愤怒让布鲁尔满脸通红,他顾不上其他了,这些天所有积压的情绪一同宣泄而出。
“控制住他,我要让这个狂徒感受所有的刑具,流干最后一滴血而死!”禙
宫殿内狂风大作,站在面具人身后的数名魔法师还未来得及施法,他们便感受到了从身后袭来的凉意。
腰间,脖颈分别被冰冷的刀锋抵住,死亡近在迟尺。
大殿内反应过来的魔法师刚想解救同伴,却惊愕地看到,面具人褪下了伪装,显露出了那狰狞骇人的黑雾身躯,从那身躯中喷射出的触手轻而易举地将布鲁尔卷到了身边,即便布鲁尔是一位五阶魔法师,依旧无力抵挡。
】
“你……你……”布鲁尔浑身颤抖。
自家国王被挟持的魔法师们不敢在轻举妄动,只得呆呆地注视着。
“你不是想知道这是什么吗,让我告诉你吧。”路禹举起长方体,用戏谑的口吻大声宣布,“这是法古塔尔打磨指甲所用的锉刀!”
“……”禙
“……”
大殿内还未来得及离开的学者与魔法师呆若木鸡,他们直勾勾地凝视着长方体,努力把它与锉刀联系起来,发现那上方凹凸不平的纹理似乎……确实可以磨指甲。
“胡说八道,法古塔尔乃是一头巨龙,他怎么可能用这么小巧的物件打磨指甲!”
“就是,他可是精通魔法的巨龙,想要打磨指甲有一万种办法!”
“你想夺宝直言即可,不需要说冠冕堂皇的话,更不用嘲讽我们!”
感觉受到侮辱的魔法师们纷纷站了出来。
路禹冷笑:“谁和你们说,这是法古塔尔亲自使用的锉刀?”禙
“你们这群被欲望支配的无知者偷走的,是他曾经喜爱的少女为他打磨指甲,抛光鳞片的器具!”
此言一出,大殿内针落可闻。
打磨,抛光?
巨龙,少女?
当着布鲁尔的面,路禹拿出法古塔尔碎裂地,巴掌大小的指甲当众开始打磨。
刺耳的摩擦声,与散落一地的碎屑令布鲁尔浑身气力一瞬被抽空。
“怎么可能是锉刀,怎么可能是指甲刀!”禙
“这可是我用了所有战利品,加上王国珍藏才换来的,怎么可能!”
布鲁尔眼睛布满了血丝,神情狰狞。
路禹冷哼一声把他甩到一旁,轱辘了两圈爬起来的布鲁尔脚底虚浮,看到路禹手中的锉刀,无力地瘫了下去。
但勐地,他张大嘴巴大喊:“一头巨龙,为什么要把这种东西珍而重之保管起来,神经病吗!”
布鲁尔确实无法理解,但经历了如此多的事情后,路禹却明白法古塔尔如此做的原因。
已经被衰朽折磨到极限的他需要“情感”维持他为数不多的理智。
喜欢的少女,凡妮莎、萨耶尔,一个个与他紧密相连的灵魂纷纷离去,只剩下他依旧盘踞于山峰之上,凝视着来来往往的众生。禙
十年、二十年、三十年,对他只是眨眼睁眼,周而复始的一切令洞悉世事的他觉得索然无味又无比憎恶。
当时间缺少了锚点,生命只是过眼云烟,法古塔尔的灵魂已经充满死气,他与克洛伦斯何其相似。
所有被他珍而重之保留在身躯之上的物件,均是他漫长生命中闪烁着光亮的节点,每当他目睹这些宝物,思绪便能重新回到那段令他温暖的时间之中,仿佛有些人,从未离开过。
在法古塔尔眼中永远仍是少女的她拿着锉刀,一点一点把他长歪的指甲磨平,那“刺啦刺啦”的刺耳噪音仿佛能穿越时间,让他回到某个慵懒的午后。
法古塔尔知道这样做很浪费时间,也许他甚至阻止过少女,让他不要浪费宝贵的时间,但少女却不这么认为,开心地把这浪费时间的事情赋予了浪漫色彩,耐心地做着。
“你还是感激法古塔尔吧,他没有追究你们这群无知者的意思,否则……”
布鲁尔像是受了激的猴子,从地面上一跃而起:“否则什么,他现在自身难保,别吓唬人了!”禙
“他中毒了不是吗,别想瞒过谁,他那痛苦挣扎的丑陋姿态说明了一切,死亡只是时间问题,你算什么东西,凭什么高高在上地指指点点!”
像是觉得自己巨大优势一把梭哈的最终赌输了一切的赌狗,拒绝承认自己失败,为了仅剩的尊严与威信,布鲁尔恼怒地回击。
大量魔法师从殿外涌来,得到调遣通知的他们立刻进入了战备状态。
被大量魔力锁定的路禹表现得云澹风轻,聊天室内的路路和塞拉看布鲁尔像是看小丑。
“是什么让你觉得我能被这些所威胁?”路禹气极反笑,“是因为我不是巨龙,没有巨大的身躯与坚不可摧的鳞甲?”
“这里是我的宫殿,这里都是我的魔法师,而你只有一人,我也不明白你为什么觉得自己能安然无恙脱身。”
“杀死你之后我会继续发动屠龙之战的,我失去的,会一起拿回来!”禙
魔力萦绕于路禹周身,但他没有施法,而是悄然让渡了身躯:“确实,数量足够,哪怕是二阶,三阶魔法师也能杀死九阶魔法师,只不过……你们还不够格。”
“你做错了选择,如果你刚刚乖乖闭嘴让我走,一切都将无事发生。”
“你们选择了挽留……那就把命也留下吧。”
塞拉冰冷地下达了判词。
令人毛骨悚然的尖啸从大殿之外突兀地响起,查看状况的魔法师轻而易举地被浑身弥漫灰气的灵体洞穿了身躯,直挺挺坠落地面。
塞拉接管身躯,说:“你们让那些可怜的士卒甚至是普通人充当炮灰以吸引法古塔尔注意力,进而让魔法师获得攻击机会,他们惨死的灵体游荡在海滩之上久久不散。”
“于是我稍微将他们聚集到一块,改变了他们的姿态,让他们拥有向你们这些高高在上操纵他们送命的人复仇的资本。”禙
“感谢你们让我在推开那扇门前,还能再练练手。”塞拉无情地下令,“无力抵抗者不杀,无魔力者不杀,其他,请便。”
卫兵们显然没听懂这句话的含义,举起武器试图阻挡这些癫狂的灰灵,却被灰灵撕成了碎片。
在看到有卫兵抛下武器逃窜而灰灵视若不见后,卫兵们一一效彷,侍从们疯狂逃散,只剩下权贵与魔法师们艰难抵抗。
魔法师刚刚施法,高速移动的灰灵便冲到了他的面前,将充满腐蚀性的魔力灌入他们的躯体之中,他们的身躯逐渐蒙上一股死气,只得无助地挣扎抖动。
权贵们嚎叫着,四处逃窜,却被一只只灰灵掠走,视作玩具般玩弄,或是抛向高空让其自由落地,或是被当做抹布在台阶上来回拖行。
被复仇执念支配的灰灵发出了骇人的啸叫,布鲁尔惊恐地注视着一只扭曲至极的灵体离自己越来越近,越来越近。
路禹说:“这下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不是一句无力的威胁了。”禙
被灰灵吞噬的布鲁尔痛苦地惨嚎,他扭曲的脸庞在灰灵之间时隐时现,啃噬的声音不绝于耳。
“你把他们当做炮灰,那就好好感受这群炮灰的恶念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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